40 他在哪

浸在冰涼的海水裏, 陸徵鳴終于清醒過來,那些模糊的記憶逐漸遠去,只留下一個瘦削的背影, 沖他回眸一笑。

他倏然睜開眼睛, 将海水攪動起來, 旋身沖破天際, 緊接着落地成人。

“明睐”就躺在那裏。

大紅嫁衣,蒼白的臉, 漂亮的一點朱砂痣,細瘦的身體,掌心握着的明珠, 前一刻還在沖他笑,後一刻就變成了冰涼的屍體。

陸徵鳴眉目間滿是戾氣,握成拳的五指滲出絲絲血跡, 他周身湧動着黑色的霧氣, 氣勢凜冽。他身着大紅喜服, 卻如惡鬼降臨于世, 一身下一瞬就要毀天滅地的氣勢,卻不敢往前走, 不敢往前看,那是不是他的阿睐。

明明是五月天, 本該炎熱多雨, 但四周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 海面冰封千裏, 氣溫驟降, 如數九寒冬。

所有人都俯首,像是被扼住了脖子, 不敢擡頭,不敢出聲。

忽然,一道聲音打破了這寂靜。

是山陽宗看守命牌的人前來報信,那人莽撞,隔着老遠就喊:“不好了!”

落地之後,他才發現現場詭異的氣氛。

他還沒有說怎麽不好,但就是不敢開口了,所有人都望向他。

陸徵鳴擡眼看他,聲音似含着冰:“說。”

那人一激靈,跪在地上,哆嗦道:“帝、帝妃的命牌,裂裂裂開了!”

陸徵鳴眸光一冷,真龍的威壓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在場所有人均被壓的匍匐在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不行,阿睐不喜歡他殺人。

陸徵鳴面無表情地收起威壓,而後擡手,手心裏緩緩出現一截紅色的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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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情絲卻感受不到明睐的氣息。

除非情絲被破,或者主人身隕道消,否則不會如此。

一步天堂,一步地獄,大概就是如此。

四周徒然刮起飓風,海浪翻騰,湧上海岸,衆人緊急避雨,下一瞬,帝君和明睐就都不見了。

衆人癱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言。

明睐幾人很快到了魔域的魔宮。

明睐本就因為使用魔族的傳送陣而傷了身體,再經歷屏蔽神器的陣法,撕扯靈魂,就更加虛弱了。

而且在成親之前,他還割了自己一點嫩葉與草人融合,這樣,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看不出那屍體和他本人有何不同了。只是經這一遭,他得需要多點時間才能将身體養回來了。

更何況他肚子裏還揣着兩個崽崽,都等着吸收靈力好快快長大。

終究是體力不支,明睐在打坐的時候暈了過去,一連昏迷了好幾日。

再醒來時,他已經在魔域的魔宮裏了,這裏意外的溫暖,花草遍地,靈氣充裕,适合植物肆意生長,絲毫不似傳聞中環境惡劣。

他不知道的是,魔域大部分地方環境都是比較惡劣的,魔族各個身體強悍,在惡劣的環境下也能生存,而明睐所在的魔宮後殿,則是月芽特意為他準備的,布置了上千年,終于住進一棵小草。

沐浴在和煦的暖光裏,明睐捧着一本醫書翻看,他的身體還沒養好,現在修煉時間不宜過長,所以便在修煉之餘學醫,先從最基礎的學起。

醫書乏味,這還是許老頭專門為他編的簡易版,可以讓他迅速了解一些醫修常識,而且雜糅了很多許老頭自己行醫多年的見解,明睐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一本醫書翻完,明睐對很多從前覺得模模糊糊的知識都有了清晰的了解,但是越學越覺得醫學真是博大精深,他現在了解的還遠遠不夠,而且修真界與他從前的世界不同,他還要學習辨認草藥,煉制丹藥等等,總之,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許老頭在研究魔域的草藥,小貓崽不知道跑出去做什麽了,明睐便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院子裏慢慢散步,走完兩圈,又回來坐下來自己掐着自己的脈搏,給自己診脈。

他已經學會自己把脈了。

身體還是虛,但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崽崽也很好,靈氣充足。

明睐放下心,想了想,起身走出去,想找人問問魔尊在何處。

突然來魔域打擾,他卻還未曾拜會過魔宮的主人,這不太合适,而且早早拜會魔尊,也好與人說說月芽的事,然後快些離開。

雖說魔族殘暴的傳聞多是正道人士為打擊對手而故意放出去的流言,且魔宮上下都待他和善,但明睐終究不是魔族,沒道理賴在人家這裏不走,若非平天海距離魔域較近,他也不會來此養傷。

這後殿門口有幾個模樣清秀的魔族站崗,明睐從正面走過去,笑着問:“這位大哥,請問您知道魔尊在哪嗎?”

那魔族清秀的臉蛋倏然紅透了。

明睐頓了頓,這是,不喜歡被叫大哥,還是不方便告知魔尊行蹤?他不熟悉魔族習性,也不知道他們這邊如何行事。

明睐立即道:“不好意思,如果不能……”

“能!”那魔族立即大聲道,“尊主大人正在前殿與魔将大人們議事!”

這聲音足以把房梁上搭窩的小燕子震下來,明睐被震地後退了一步。

他緩了緩,道:“好的,謝謝你。”

旁邊另一個魔族上前來,在身後給了這只魔一巴掌,然後揚起一個谄媚的笑:“您若想找尊主大人,可以去前殿看看,現在這個時辰,議事應當要結束了。”

那個魔族也意識到自己吓到了人,于是閉口不言。

“是、是的。”又有另一個站崗的魔族見到這邊情況,過來道,“尊、尊主大人說,您有事随時可以去找他,千、千萬不、不要客氣!”

這些魔還挺熱情,明睐笑眯眯地颔首,應了,便朝前殿走去。

他先去前殿外等着,應該可以碰到魔尊。

明睐離開之後,另外幾個方才沒有過來的魔族也憋不住了,立即圍過來,七嘴八舌讨論起來。

“那就是尊主大人搶來的媳婦嗎?太美了!”

“你看看你這點出息,出去別說是魔族。漂亮是重點嗎?重點是這是帝君的媳婦,這回可狠狠打了那條黑龍的臉了!”

“閉嘴,尊主大人已經清過一波亂傳謠言的人了,再瞎傳小心尊主殺了你!”

“我這不是純屬猜測嗎哈哈哈,好兄弟,千萬別告訴尊主大人。”

“這些不是最勁爆的消息,你們沒聽到過嗎?咱們尊主大人,竟然叫他主人!”

“聽、聽到過!刺、刺激!”

“刺激。”

“刺激。”

……

魔宮後殿外面,剛剛和人商議事情結束,月芽就立即變成了四肢短小的小貓崽,小跑着要去找明睐。

但是被楚彥叫住了。

楚彥是月芽的左右右臂,也是他最好的助手,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對月芽布置的任務一向完成的最好,除非有什麽明顯的問題,其餘時候,從不多問半個字。那張臉也是十年如一日的面癱,比起帝宮那位帝君也不遑多讓。

今日卻不知的,今日這位帝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魔将卻露出了點堪稱一言難盡的神色。

月芽停下腳步,歪頭看他,他雖然大部分時間并不關心屬下們怎麽樣,但這個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的魔将還是不同的。

楚彥像是憋了許久,憋得臉色都有些紅了,道:“尊主大人,為何您來魔宮之後,還要變成幼崽模樣呢?”

幼崽模樣太弱,魔宮內一般情況下沒有危險,但有時候不免有一些心術不端的魔,趁尊主大人虛弱時搞事情。

月芽每次見明睐都是幼崽模樣,是因為幼崽模樣才方便被主人撸撸毛,而且他從前和明睐一直都是以這種形态相處的,都習慣了,倒是忘了自己也可以在主人面前變成人形。

不過确實還是人形方便些,這樣想着,月芽突然抖抖毛,變成了人形。

一個身着紅衣,容貌昳麗,漂亮到有些張揚的男子。

而慢吞吞走來的明睐,正好瞧見了這一幕。

明睐來之前其實還有些緊張,傳聞這位尊主大人的暴戾程度與陸徵鳴不相上下,雖然在原主的印象裏還算和善,但上次鬥獸場相間時,明睐也隐約可以得知,對方的确不是個善茬。

可他看到了什麽?他竟然看到了小貓崽變成了魔尊的樣子!

明睐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醫術看多了,出現了幻覺。

他後退幾步,轉過身,閉眼睜眼,又轉回來。

但很不幸,面前還是一樣的場景,一樣的人。

明睐捂住心口,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承受不住這個殘酷的現實。

月芽扭頭,看到明睐後本想像往常一樣跳上去,但主人現在似乎,有些呆?

他對自己這身人族皮相還挺滿意的,當初化形之後,主人還誇他好看呢,怎麽現在這樣子,實在不像是喜歡呢,莫非以前都是哄他的?

月芽有些郁悶,但還是走上前去,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委屈:“主人。”

嗓音不複幼崽時期的稚嫩,變成了一種介于少年與成年男子之間的清亮。

明睐:“……”

明睐虎目含淚,不要叫我主人,我不配。

原來之前都是他搞錯了,會撒嬌賣萌打滾求抱抱的小貓崽竟然真的是魔尊!

這個世界好魔幻,你們修真界真的奇奇怪怪。

月芽最後又變回了幼崽模樣。

他難得鬧脾氣,不理人,明睐哄也不行。

主人竟然真的不喜歡他的人族皮相,之前都是在騙他!

月芽很生氣,明睐摸摸鼻子,讪讪的,任誰知道自己日日親親摸摸抱抱的小貓崽竟然是傳聞中殘忍暴虐的魔界尊主,都不能淡定吧?

雖然月芽的确沒有隐瞞他,都是他自己猜的……

總之,誰能想到這個看起來靠譜又威風的魔尊,此時就團成一團,躲在明睐的藤椅上不起來呢?

雖然親眼瞧見了,明睐還是不能将這只軟乎乎的小貓崽和魔尊聯系起來。

真的很違和啊!

但偏偏,事實如此。

明睐哪知道從前數千年,他和月芽都是這樣相處的呢,在外人面前威風凜凜的魔尊,到自家主人面前,自然不需要再端着了啊。

盡管小貓崽如今已長成了大貓,是魔域之主了,在明睐面前,也還是從前的樣子。

而明睐……明睐思緒飄遠了。

他本來想不通堂堂魔尊,為何要扮成幼崽模樣待在他身邊,還叫他主人,但再将月芽的前後行為聯系起來,大致可以推測——

人形時,月芽的确沉穩可靠,但幼崽形态時,他卻酷愛撒嬌賣萌,如此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月芽這只魔,他內心是小貓崽,但為了魔域安穩,震懾人心,不得不扮成一個威武霸氣的魔尊。

怪不得之前一直和原主一個癡傻草妖接觸,定是在為之後暴露本性做鋪墊!

這樣一想,再看向月芽,明睐的目光就充滿了憐愛。

而月芽在這片刻功夫,也說服了自己不要生氣。

他忘了,主人失去了從前的記憶,并不記得他。主人現在以為自己只是只普通草妖,自幼生活在帝宮的籠罩之下,自然會對他——魔尊的身份,有些抵觸。

變成幼崽時還好,一旦變成人形,沖擊就很大。

想通了,月芽就悶悶地道:“對不起,主人。”

與此同時,明睐也戳了戳小貓崽毛茸茸的背,道:“對不起,月芽。”

一人一貓相視一笑,月芽跳到明睐懷裏,明睐溫柔地為貓咪撸毛。

剛剛被人叫來給魔尊和明睐勸和的許老頭看向身旁的魔族:“……你管這叫吵架?”

那魔族尴尬一笑,他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快又和好。

盡管月芽是魔族之主,明睐也不打算在魔域常住,他調養好了身體,崽崽也健健康康的,就準備去獸潮頻發的地方行醫救人。

自從上次發現,他的靈力不僅可以替人療傷,還可以使獸潮邪靈徹底消散後,他就一直計劃此時。

肚子裏的崽崽不是嬌弱的存在,他只要小心行事,就不會有問題。

許老頭覺得這不太妥當:“就算小崽子健康,那也經不起獸潮的折騰,行醫救人不在這一時半刻的功夫,你把小崽子安全生下來,養好身體,屆時去哪都好。”

明睐卻很堅定:“近來獸潮頻發,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天下生靈塗炭,我不能就這麽看着。”

他心底似乎有種救助天下生靈的強烈意願,他不知這種意願從何而來,也不打算追究,只要去做就好了,像是本能那樣。

許老頭終于不再勸,他看得出來,明睐絕非普通人,或許,這就是他的使命。

他摸了摸胡子道:“既如此,那老頭子我便只能支持你了。”

明睐怔了怔,道:“師尊,你不回神醫谷嗎?”

“等你快生的時候再去吧,屆時你也正好認認你的師叔師兄們,找他們要紅封。”許老頭看出明睐的意思,狀似惱怒地敲了下他的頭,“怎麽,你想抛下老頭子我,自己走嗎?”

明睐揉了揉腦袋,這回沒有笑鬧,而是真誠地道:“謝謝師尊。”

若是沒有師尊,他或許還不知道崽崽的存在,甚至有可能早已在日月山的小木屋郁郁而終,不會再有生的意志。

許老頭揉了揉他的頭,心疼地嘆一聲:“傻孩子啊。”

月芽其實也想勸明睐不要去,他不願主人為天下蒼生犧牲自己,但他知道,他勸不動的。

他只将爪子搭在明睐手上,表示自己會支持他。

明睐看着兩人,緩緩笑了起來。

無盡之海的盡頭,此時黑雲壓頂,雷聲陣陣。

海上立着一黑衣白發之人,手持利劍。

天道滄桑的聲音透出一點氣急敗壞:“陸徵鳴,你瘋了嗎?你要做什麽!”

陸徵鳴單手持劍,攪動海水上湧,無數生靈枉死。

他冷聲道:“告訴我,明睐在哪。”

雷聲轟鳴作響:“他在哪,你不是知道嗎?”

“那不是他,生死簿沒有他的姓名。”陸徵鳴說着,化身成龍,像瘋了一樣在雲層中翻滾,将天道逼到角落,“你是不是沒有牽上我們的紅線?”

“是,死薄上沒有,生薄上也沒有是不是?”天道似乎笑了一聲,随後威嚴的聲音高昂了幾分,“我信守承諾,失信的人是你,陸徵鳴,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是沒有去找冥界之主,你是故意的嗎?!”

“我就是故意的。”黑龍的四只利爪緊緊握着,像是要透過雲霧将天道抹殺,“千年前你利用我時,可沒有信守承諾。”

那團雲霧像是憤怒了,突然變大,将這片海域籠罩進去:“陸徵鳴,你這個瘋子,你要拉這個世界一起死嗎!”

海水翻湧,幾近倒流,陸徵鳴眼神陰鸷瘋狂:“告訴我,他在哪!”

“無可奉告。”那團雲霧倏然從陸徵鳴身邊四散開來,又聚攏在一起,迅速隐入天際,“陸徵鳴,千年前之事,我們立下契約,是你情我願之事,不要試圖以此來報複我。你和那個人無緣無分,我勸你趁早收手!”

陸徵鳴沖過去,卻再也見不到天道的影子。

天空放晴,天道藏起來了。

一聲凄厲的龍吟響起,山崩地裂。

帝君帶着帝妃的屍身消失許久,沒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麽,只知道再回來時,他滿頭白發,變得更加冰冷不近人情,卻意外的冷靜,沒有大開殺戒,也沒有失去理智。

陸徵鳴堅信明睐還活着。

雖然那個屍體哪裏都像明睐,但他就知道,那不是他。

明睐送他的玉佩,他一直戴着,可在明睐消失後,那玉佩也不見了,那屍體手裏并沒有他的玉佩,他翻遍了整片海域也沒有。

所以——他一定沒有死,這個屍體是假的。

而且那只小貓崽和那個醫修一起消失了,雖是留下書信,說是遭逢明睐之事,要去雲游四海,但陸徵鳴不信。

明睐明明已經有了生的意志,怎麽可能輕易尋死?這一定是個騙局。

這個小騙子,那麽會騙他,怎麽可能會輕易死掉。

更何況,天道語焉不詳,話裏處處都是漏洞,他的阿睐,一定還活着。

小木屋的冰棺內存放着“明睐”的屍身,陸徵鳴已将帝宮所有可用之人都派了出去,尋找明睐的下落。

屋外,千音擔憂地望着屋內白發黑衣的帝君,想進去勸,卻又不知該如何勸。

她在小院裏走來走去:“這可怎麽辦,帝君再這樣下去,遲早走火入魔,他看着冷靜,其實內裏已經焦躁到一定程度了,早晚有一日要爆發。”

她說着就要進去:“我、我得進去看看。”

“你進去,也無濟于事。”琅風立即攔住她,問道,“不過,你真的覺得明睐會尋死嗎?”

千音倏然擡頭:“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曾遠遠見過他一面,笑容溫暖,生機勃勃,并無任何死志。”琅風道,“更有可能是假死逃了。”

“我知道,我與他接觸多時,也不覺得他真的會尋死。”千音有些失魂落魄地蹲坐在地上,道,“可是他在哪呢。”

她靠在樹根上,望着屋內,一向堅強的人此刻也紅了眼眶:“他不回來,帝君該怎麽辦呢?帝君冷了那麽多年,終于遇到了可以讓他生起波瀾的人,如今人消失了,帝君該怎麽辦。”

千音是跟着陸徵鳴最久的人,上千年來,她是看着帝君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也是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更加無情冰冷的。

他有病,從成立帝宮之初千音就知道,他是有病的,只是沒有人知道他得了什麽病,也沒有人知道解藥是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有時候她都覺得,帝君現在人雖活着,心卻已經死了。

直到他遇到明睐。

可是如今,明睐消失了,他又犯病了,甚至病的比從前更厲害。

千音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而且,明睐走了,她……又該怎麽辦呢。

屋內,陸徵鳴靠在冰棺旁,手指被他自己抓的鮮血淋漓,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似的,絲毫沒有顧忌。

他人在這裏,但是神魂已在四方散開,尋找明睐的下落。

但多日過去,仍舊杳無音訊。

忽然,他眉頭一動,察覺到天際異動,有獸潮爆發了。

是神醫谷的方向。

神魂歸位,陸徵鳴倏然起身,從窗子裏飛了去了,只留下了一句話:“看好這裏。”

……

神醫谷是許方海的家,許方海是明睐的師尊,只要兩人還在一起,就不可能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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