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寒顫
她發抖停不下來
突然,路面上又傳來了馬蹄聲。
仍然是空無一人的小道,仍然是只聽得到呼吸的晨曦,仍然是緩緩接近他們的猙獰瘴氣。
從路的另一頭,再次蔓延過來。
安瑤突然覺得,這種循環往複的東西,似乎在哪裏見過。
她以前玩電腦游戲,經常會在解謎游戲裏,遇到這麽一種處理手法。
當玩家解不開謎題的時候,游戲為了不讓你卡關,就會重置時間,讓所有物品都回歸到原來的位置。
“重置。”安瑤看向半山腰的木屋,那裏果然又亮起了燈光。
又或者,其他地方也一樣,回歸到了一開始的模樣。
“但是,還不能确定。”安瑤捏了捏額頭。“你們能看出這裏有沒有重置嗎?”
“什麽是重置?”愉悅問。
“就是……回到了一開始的模樣。”安瑤答。
喻歡突然指向前面的民居:“那件蓑衣……”
司夜飛奔過去看了一眼,這間屋子的的确确就是他們剛才進過的那間。本來應該被他們推門撞碎的蓑衣,現在居然完好地挂在門外。
安瑤看司夜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但瘴氣離他們越來越近,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安瑤想了一下,還是說:“走。”
現在最重要的是,遠離這片瘴氣,然後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把所有同時發生的事件捋一遍,找出這個重置的規律。
幾人快速禦劍上了半山腰,還是司晨打頭,敲響了小木屋的門。
“你們是要投宿嗎?”老婆婆仍然是那張笑臉,只是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記憶。桌上的茶壺也不見了,他們走之前拼起來當床的椅子,現在也回歸了原位。
安瑤暗道是了,剛才她發現這個屋子嶄新得有些奇怪,就是這個原因。
如果每隔一段時間木屋就會刷新,那麽根本就來不及長出草來。
那麽,這個老婆婆就必然不是人,之所以沒有妖氣,可能只是因為,她是個傀儡。
而老婆婆三緘其口的原因,是她根本就沒有思想。
真正制造她的人,還在幕後。
安瑤好像找出破解這件事的辦法了。
她輕咳一聲,對衆人說:“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先聽哪個?”
陰詠盯着她看了一會,說當然是好消息。
司晨說還是先聽壞消息吧。
司夜猶豫不決,決定聽姐姐的。
喻歡說還是先聽壞消息的好。
喻悅抓耳撓腮,讓她別賣關子。
“想聽壞消息的居多。”安瑤笑了笑說:“壞消息是我們還得下山探查。”
“那好消息呢?”陰詠問。
安瑤環視了一下衆人,說:“這個結界,也許并沒有我們想的那麽難破。”
“怎麽說?”司夜問。
安瑤說了這幾句,喉嚨已經開始泛疼,只好不神神叨叨的,還是用嘴型跟他們講起自己的想法來。
她的想法很簡單,如果這麽短時間,這個結界裏的東西就要重置一遍的話,那就說明,制造這個結界的鬼神之力,并沒有那麽強。所有的事件,只需要幾個時辰就能摸清楚規律。
只要知道了規律,她們就不再是兩眼一抹黑,得當的時候,甚至可以反過來利用它。
然後就是她要說的壞消息。
這個規律,必須下山去,認真排查,從每一個細節開始,弄清楚事件的發展順序。
而在這一過程中,跟他們一樣行動自如,不受規律禁锢的,就必然是陣眼。
破壞陣眼,就能夠出去了。
“但相應的,發現陣眼的那一剎那,就是我們最危險的時候。”安瑤下定論。
為了更有效率,安瑤指着木屋的煤油燈說:“我們以下一次熄燈為開始,大家分頭行動,觀察山下那些怪異的行動順序,什麽時辰在哪裏做什麽,下次亮燈,再回到這裏彙合。但是要小心那個女妖,她很有可能就是這個結界的陣眼。”
之後各自抽簽,喻歡抽到鬼魂,司晨抽到僵屍馬隊,喻悅抽到木屋,司夜抽到瘴氣。最後只剩下女妖和廟宇,安瑤和陰詠對視了一下,同時幹笑道:“請。”
最後兩人決定不抽,兩個菜雞共同行動,反正女妖和廟宇也是同一個方向。
“施安瑤,是不是你運氣不好,不然你怎麽不抽?”陰詠走到半路,就對安瑤發難。
安瑤有些心虛,說:“我是為了保護你,萬一你抽到女妖,豈不是去送死?”
陰詠否認:“要不是我剛才用假人替你脫身,你早就死了!”
安瑤想起她說的要把她的屍體變得更惡心點就來氣:“要不是我禦劍把你帶走,女妖早把你吃了。”
拌了兩句嘴,安瑤覺得自己有些無聊,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鬥嘴。等會遇到女妖,她倆只有硬着頭皮上的份兒。而且用假人騙過一次那女妖,萬一女妖真是陣眼,抓到她們之後,必定會把她們大卸八塊。
要是……不,等等!
安瑤轉頭瞪着陰詠,陰詠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怎,怎麽了,打架啊?”
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安瑤指了指陰詠的百寶囊:“隐身絲啊!”
陰詠也恍然大悟,連忙把隐身絲拿出來披在身上,消匿了蹤影。
安瑤拍了兩下手:“這下,觀察女妖的責任就交給你啦!”
她喜滋滋地走出兩步,後腰的衣服就被陰詠抓住了。
“诶诶诶你別拉上我啊!”安瑤慘叫了一聲,被扯進了隐身絲裏。
暮色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薄薄的瘴氣中。
女人慢條斯理地坐在鏡前梳妝。
她的頭發烏黑而長,與皮膚的白對比鮮明。如果不是她胸前毫無起伏,幾乎就與活人無異了。
梳了幾下頭發,她很慵懶地踱出門,倚在門框上望着西邊的月,像是在懷念什麽的樣子。
接着她取了案臺上的香燭紙錢,走出小院,慢慢向着後院的神臺方向去了。
安瑤和陰詠擠在隐身絲下,蹑手蹑腳地跟在那女妖後面,看她要做什麽。
只見她到了一間小屋裏,對着桌上的靈牌三叩九拜,嘴裏念叨着什麽。
安瑤要再走近一點看看靈牌上寫的是誰,陰詠搖頭,安瑤用唇語說想看清楚她在拜誰,陰詠也用唇語說再近會被她感受到活人身上的氣息。
就在這時,女妖突然轉過頭,看向她倆的方向。
兩人立刻屏住氣,停止了争吵。
女妖過來仔細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麽,又轉身跪倒,這次的聲音倒是大了一點,安瑤聽見她說:“……只要我抓到祭品,就來供養你,你這麽久都沒有轉生,是不是在地府迷路了?你放心,他們都死了,一個不留,全死了,你高興嗎?”
安瑤想:“都死了,是說村民,還是馬匪?”
女妖聲音溫柔而小心,像怕吓着什麽人似的,看得出對所祭拜的人感情頗深。
說完了這一通,她站起身,又走出門外,把剛才的香燭點上,又把紙錢扔進鐵盆裏焚燒。最後,她不知從哪兒扯出幾根紅頭巾,也扔進了火裏。
安瑤遠遠看着,有點像那些馬匪頭上系的紅布條。
這是什麽意思?
女妖在火邊盯着火苗看了一會,又到神臺邊看着鬼魂依次跳進三清像前的鼎爐裏,癡癡地笑了笑,對着那假三清像叩了幾叩,說:“神仙保佑,祈禱盼晴早日輪回。”
安瑤沒有聽懂她說的究竟是“胖親”還是“判青”,反正是差不多的讀音。
被自己的聯想逗笑,安瑤立馬捂住嘴,拉着陰詠跟上她繼續向前走去。
她沒有發現,陰詠的臉色已經變了。
女妖走出廟門,遙望了一下村莊的中心那片民居。然後很惬意似的,蹦跳着下山,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安瑤其實到現在,也沒看出這女妖的行事究竟有沒有什麽規律。只能硬着頭皮快速地跟上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麽。
因為不能暴露,她和陰詠全程在挪,不一會兒就被女妖甩了很遠。
幸好這條村路直來直去,也沒有其他遮掩,安瑤遠遠看着那女妖走到一個地方,突然停了下來。看樣子,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麽。
安瑤看了看對面,這條小路的盡頭,應該正是司晨調查的僵屍馬隊會來的方位。幸好女妖停下了,不然說不定會和司晨和司夜撞個正着。
等了好一會兒,也無事發生,安瑤望向山腰,木屋那裏還是漆黑一片,顯然還沒有到時間。
她低聲對陰詠說:“她在等什麽?”
聽陰詠不說話,安瑤側頭去看,就見陰詠臉色慘白,渾身微弱地發着抖。
因為她比較怕鬼,穿的又少,安瑤只以為她是被凍的,現在一看,發現她臉色差得吓人,連忙低聲問:“你怎麽了?”
陰詠不回答,只是緊緊地捂着自己的雙手不停哈氣。
安瑤看她可憐兮兮的,忍不住用手包住她的手,輕輕揉搓起來。
陰詠的渾身冰涼,停不下來地發抖。安瑤看了看遠處的女妖,并沒有任何行動。但是任由陰詠這樣下去可能會暴露,于是抱住她的肩,慢慢地移到小路對面的樹林裏。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安瑤掀開隐身絲,問:“你沒事嗎?到底怎麽回事?”
陰詠雙目失焦,也不答話。
安瑤只好打橫将她抱起,慢慢向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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