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欺騙

她抱着孩子夜奔

說話間,幾人到了廟裏。

大概是因為死魂不停進出的原因,廟裏的瘴氣比起其他地方要濃很多。

喻悅小心地躲開正一心一意埋頭向前的死魂,說:“那女妖會不會不在這裏?”

“不會。死魂沒有跳完之前,她不會離開這裏的。”安瑤搖頭。

他們到達了後院的三清像前,那女妖果然還在鼎爐旁邊,像是清點人數似的,看着死魂不停跳進鼎爐消失。

他們還沒走近,女妖就看到了他們,接着抽出了刀。

司晨給安瑤露出個“我就知道”的表情,同時和司夜拔出劍迎敵。

安瑤執劍站在司晨身側,等着女妖出招。但女妖似乎很高興,邊甩着刀邊慢慢走過來說:“這麽多祭品,真是頭疼,都夠盼晴吃幾頓了。”

幾人看她這麽游刃有餘,不禁暗暗運轉靈力,随時準備迎戰。

就在這時——

“我娘才不會吃人。”陰詠突然邁出一步。本來她是被衆人保護在後面的,不知何時突然竄到了司晨前面,跟女妖對視。

女妖舔了舔唇,把刀架到陰詠的脖子上問:“你是誰?”

司晨倒吸一口涼氣,剛要上前把女妖攔下來,就見陰詠不退反進,女妖的刀也随即在她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陰詠做人,極是天真,又因從小無人管教,做事也大膽妄為。

就算是被星淵教追殺,也從不知道什麽叫怕,只是覺得煩而已。

她只有一個死穴,就是她娘。

當她知道自己的娘已遭毒手,心裏又恨又痛,霎時聽女妖這麽說,雖然知道女妖并非殺她娘的兇手,也難以自控,一腔的怨恨仿佛找到了缺口。

她本就膽大包天,這時候面對女妖也絲毫不懼,硬要讨個說法回來。

她梗着脖子說:“陰盼晴是我娘,我娘不會吃人的。”

女妖仔細看了看她的臉,突然身形矮了下去,變作一個七八歲的女童,刀也從她手中消失不見。

這女童一身妖氣,臉卻長得很精致,短發束在腦後,薄唇緊抿,眼角有一道紅色的妖痕高高揚起。她的嗓音低啞:“盼晴是有個女兒,她死之前,還念你的名字,你是陰詠。”

陰詠喃喃道:“你說謊,她抛棄我,又怎麽會念我。”

“不是的!”女童斷然道:“盼晴不是自願離開的,她是被人騙走的!她這一輩子天真浪漫,被很多人騙。直到死,她都一直盼望見到你!”

“可是她沒有等到。”

女童突然釋然地笑了笑:“我是雲盈,是盼晴的刀靈。陰詠,你娘死之前,有一句話讓我對你說。”

陰詠還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就看到對方走過來,用手指在自己頭上一點,然後消失了。

陰詠也失去意識向後倒了下去,無數回憶湧上腦海。

“你到底說不說!”陰詠突然被踢了一腳,踉跄地撲倒在地。但身上并不疼,只是視角裏自己正趴在地上,懷裏抱着一個嬰兒。

陰詠低頭去看,嬰兒長得粉雕玉琢,一雙眼睛尤其漂亮,此時雖然被摔在地上,卻不哭喊,只是睜着眼睛到處看。

這是……

陰詠突然覺得這嬰兒莫名熟悉,但她還沒來得及想在哪兒見過她,就聽到背後的男人喊道:“陰盼晴,你要不說出這孩子是誰的,就別怪做哥哥的心狠手辣!”

陰詠突然明白了,這是她娘的視角。

而懷裏的這個嬰兒,就是陰詠自己。

陰詠急切地想知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把娘逼離苗疆。

“我真的不知道!”陰盼晴哭道。“大哥,饒了我吧,我會離開陰家,去中原,不會給陰家抹黑的!”

“可笑!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生下孽種,你最好趕緊把孩子的父親說出來,我們陰家自然會去讨個說法!”男人雖自稱是陰盼晴的哥哥,但字字句句都是誅心之論。陰詠氣得要死,無奈這只是回憶,她就是想幫忙也沒有辦法,只能懷恨看下去。

陰詠突然倒地,幾人都吓了一跳。幸好司晨就在她身後,眼疾手快把她接住,探了探脈象,發現她似乎只是睡着了,就說:“劍靈能夠與主人同喜同悲,剛才那個女童是刀靈,應該是在給陰詠傳達她母親的遺言。”

安瑤緊張的情緒稍稍平息,說:“我們先找個地方把她放下,既然妖刀不在,也不會有其他危險的。”

幾個人都點點頭,把三清像挪到後面,打掃出一個歇腳的地方,供他們休息。

“但這些死魂也沒有消失,結界也還在啊?”愉悅說。

安瑤說:“我們只能等了,希望這一切都能快點結束吧。”

其他幾人沒有說話。

他們也不知有多久沒有休息了,這時候一下子放松下來,都哈欠連天。

司晨說她守住,累的話就休息休息吧。

當下幾人也不推讓,東倒西歪地睡在一處。

而陰詠——

陰盼晴被鎖在一個小房間裏,明月東升,她抱着孩子,不停地落淚。正是寒冬臘月,她呆的屋子連炭火都沒有,只能不停搓手哈氣。

過了一會兒,她把孩子放在床上,翻出自己的包裹,裝了幾件衣服和一把長刀。又把孩子的小被子裹緊背在身上,攀着木欄杆跳出窗戶,逃出了陰家。

但是她還沒跑出多遠,陰家的人就發現她逃了,她跑了很久,但還是甩不開後面的追兵。

她從自己的袖口撕了一片白布下來,咬破手指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陰詠的名字,塞到小陰詠的襁褓裏。

“娘親對不起你,小寶,你一定要在這裏等我,娘親甩脫他們就來接你。”陰盼晴把嬰兒放在一個氣派的大門前,又拼命搗了幾下門。

大門裏走出一個瘦小的男人,他揉着眼睛打開大門,裹着衣服罵了兩句,就看到寒風呼嘯中,一個嬰兒,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他驚了一跳,跑出來左右看了看,只見幾個大漢正往這邊奔來,他立刻把孩子抱進門裏,悄悄把門關嚴實了。

陰盼晴看着門房把孩子抱進去,故意在前面的街角發出動靜,引開了追兵。

她見孩子脫險,心下也輕松不少,跑起來倒比剛才更快。為了讓這些人離孩子遠點,她一口氣跑出不知多遠,直到跑到一座橋上,縱身一躍。

陰詠吓得大叫,但陰盼晴顯然對這裏的環境極為熟悉,跳下去之後,竟然剛好跳到一個破船上。這破船不大,因為河水結冰凍在橋下,雖不漏水,也沒什麽遮蔽的船篷,橋下寒風肆虐,她抓緊自己的刀和包裹,大氣都不敢出。

聽得橋上的人轟隆隆往對岸追去,她才輕輕地松了口氣。但一時也不敢冒頭,只心急如焚地等到天明,她才順着記憶,摸回昨晚放孩子的那戶人家。

門房已經換了人,是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他推搡着把陰盼晴趕出大門:“去去去,什麽孩子,你瘋了吧?我可沒見過什麽孩子!”

昨夜她離得很遠,也沒有看清抱起孩子的是誰,但那人很瘦小,肯定不是眼前這個。此時她急得直哭,說:“昨夜當值的是誰,你把他叫出來,我問問他,我親眼看見的!”

陰詠對于自己嬰兒時的記憶非常模糊,她努力想了一會兒,也記不起自己這時候到底去了哪裏。

陰盼晴被推倒在地,看那壯漢關了大門,就下定決心等在外面,想等他們換值,再問問別的人有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

她不知道,就是這麽一等,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過了兩天,她看到門房一直沒有換人,就上前去跪求那個兇巴巴的壯漢,讓他可憐可憐自己,告訴她那天晚上當值的究竟是誰。

門房看她不停糾纏不肯離去,只好把她拉到一邊,說:“這位娘子,我看你這幾天一直等在這裏,我想起一件事,或許與你的孩子有關。”

陰盼晴連連點頭,讓他講。

那門房說:“幾天前,就是你鬧事的前一天,我們家夫人的娘家人來打秋風,那家人胡攪蠻纏,還非要要到銀子再走。他家的馬夫,那天晚上與我擠在門房睡覺,我喝的多了,就讓他代我值了半夜……不知與你找的孩子有沒有關聯。”

陰盼晴瞬間臉色蒼白。

原來這門房自己失職,自然不肯承認,萬一鬧起來查出他當值喝酒,他的差事怕是不保。如今他大概也是害怕陰盼晴再等下去,引起主家的注意,才勉為其難說出真相。

陰盼晴此時也顧不上追究,只急道:“那家人住在哪裏,我去找。”

門房見她沒有找自己麻煩,也松了口氣說:“倒也不遠,距離這裏幾十裏地的瓜縣,有一戶姓祝的,他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就是我們主家的主母,叫祝紅。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陰盼晴此時已經餓了幾天,臉上一片髒污,但她也顧不得這些,直接順着門房指的方向一路北行,走了兩天,才找到祝家。

祝家是村裏第一個出了金鳳凰的野雞窩,他家雖然窮,但死要面子,還雇了馬夫丫頭,過得頗為講究。陰盼晴找上門來,渾身一副乞丐樣子,他們連聽都不聽就招呼馬夫兼門房趕她出去。

豈知這下正中陰盼晴的下懷。

陰盼晴被馬夫趕到門外,立即對他下跪,邊哭邊說起當晚自己如何無奈才把孩子放在門前,現在只求大哥能夠行行好,把孩子還給她。

這馬夫把她扶起來,慢慢說:“那天晚上砸門放下孩子的是你?”

陰盼晴連忙點頭,說那天抛下孩子是權宜之舉,還望大哥行好雲雲。

馬夫聽完之後,面露難色說:“不是我不願意還你,只是這孩子,已被我娘子送走了。不過你放心,我們送的那戶人家,是我娘子的舅母家,她家很有些餘財,一定不會虧待孩子的。看你這副樣子,連自己都吃不飽,怎麽養育孩子?不如就讓孩子去個好去處,才是正經。”

陰盼晴急道:“那是我的孩子,我自有辦法養育,你們豈能倒賣?”

馬夫冷哼一聲:“倒賣?你自己做娘的不看好孩子,倒怪我?那好,你要是願意去找就去吧,那孩子現在身在蜀地!”

“蜀地哪裏?”

“哪裏?我記得,好像是織錦縣哪個村裏,姓劉的,他家是有名的大財主,你去了便知。”

陰盼晴尋女心切,又無依無靠,只能啞巴吃黃連。就這樣,頂着寒風,又一路北行,去了蜀地。

這一路風餐露宿,極為辛苦,幾乎是半讨飯半趕路。才終于在幾個月後,到了織錦縣。

可是她問遍所有人,都沒有找到這家姓劉的財主。

陰詠此時,已是淚流滿面。

她心知那馬夫是在扯謊,自己從未出過苗疆,何來什麽蜀地姓劉的財主。

可是陰盼晴不知道,她靠着這一點信念,過着非人的生活,竟然找遍了蜀地。

直到幾年後她得了一場大病,必須找個地方休養。才在蜀地的邊緣,這個名叫破石村的地方,安頓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雲盈是陰詠倒過來的讀音。

陰詠天真這一點,跟她娘很像。

最新評論:

【按抓,晚上再來】

【好看好看 多更點】

【我感覺,這本書特別的好看。希望作者大大快點更新了。不過一穿書就有美女,跟着真好。還有兩個待女守護,我也想要???】

【看完了,坐等着更新。】

【啊啊啊,看完了。等更】

【女主現在就有點喜歡陰詠了嗎】

【你寫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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