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巡視

與梅利軍這一戰結束後，聖蒂蘭也進入了短暫的和平期，星野軍的士兵也逐漸适應了在聖蒂蘭的生活。

無非就是訓練辛苦些，營養液難喝些，每天遭到Omega的白眼多些，多大點事啊！和惹惱那位賀軍團長相比，能這樣茍且度日都成了一種幸福。

這些日子大家對這位賀軍團長的脾氣也摸清了許多。

比如，賀軍團長起床氣很大，清早的精力更是旺盛得驚人，一定不要在這個時候惹他，最好是能不出現在他的視野之內，否則就會淪為對方的晨練對象。

再比如，賀軍團長雖然讨厭Alpha，但對Omega的态度卻十分和善，所以如果有什麽事想和對方商量，可以試着讓他身邊的Omega轉述，建議被采納的概率往往能翻一倍！

而唯一能讓他們感受到安慰的就是，賀蘭楓讨厭Alpha這個群體是無差別的，你瞧，連十億Omega夢的傅軍團長不也時不時就要被對方來上一發信息素彈嗎？

不過，傅軍團長的頑強程度倒是遠超他們的想象。

“今天也要去城裏巡視嗎？我覺得西街的陽光不錯，還能順便喝到下午茶。”傅淵追在賀蘭楓身後說道。

現在他已經熟練掌握了三米禁區，即便是無意識聊天時也不會越界。

不就是三米嗎？很簡單，他發現賀蘭楓脾氣雖然爆了一點，但發火總要有正當理由，只要自己不觸碰雷區，對方就只能狠狠瞪他一眼，不過如果總是讓賀蘭楓處于這種狀态，對方也會找個機會跟他“切磋”一下就是了。

賀蘭楓不覺加快了腳步，“你沒有自己的事要忙嗎？為什麽老是跟着我？”

“我是覺得你的性格并沒有那麽難以相處，或許我們能成為談得來的朋友。”

“我不會和一個Alpha成為朋友。”

“我想也是，”傅淵不甚在意地道，“不過，我之前說過，如果你不肯收下我道歉的禮物，我就每天過來報道，直到你收下為止。”

“呵，那你就跟到死吧！”

傅淵也不在意賀蘭楓的态度，老實說和賀蘭楓搞好關系并不是他的目的，只不過關系好一些總比很僵硬來的要強。他之所以天天這麽跟着賀蘭楓，完全是為了到外面轉轉。

Advertisement

他們是援軍，當然沒有在城裏巡視的必要，主動要求又顯得太過刻意，加上他是Alpha，每天只想着離開基地到城裏逛悠也難免讓人懷疑。

但是，好不容易來到了聖蒂蘭，在明知道自己的Omega極有可能就在這的情況下，他又怎麽能每天只是呆在基地裏呢？

這時候，跟在賀蘭楓身後出去巡視就是最好的機會了，Omega在賀蘭楓面前都不會過分緊張，偶爾也會無意識地散發出一絲信息素來，而只需要這一點就能讓他确定對方是不是自己标記過那個Omega。

賀蘭楓在聖蒂蘭很受歡迎，一路走來總是能碰到不少人送他禮物，傅淵甚至在一些Omega眼中看到了“愛慕”的情緒，雖然很想說兩個Omega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但仔細想想賀蘭楓這個性格還真難有Alpha駕馭得住，或許只有柔弱的Omega才能博得他一絲同情。

“真的很感謝您，知道您不肯收貴重的禮物，我就親手做了香囊，請您務必要收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報答您的恩情。”

那位Omega啜泣時無意識露出一絲桃花般的香氣，賀蘭楓敏銳地看向身後的傅淵，傅淵舉手投降，“不要這樣看我，我對花粉過敏。”

那Omega頓時紅了臉，匆匆謝過賀蘭楓就離開了。

賀蘭楓不滿地看向傅淵，傅淵無奈，“你不應該感謝我嗎？要是沒有我，他至少還要再感謝你半個鐘頭，周圍的人都要聚過來了。”

“我希望你不要多管閑事。”

“好的，抱歉。”傅淵乖乖認錯，在賀蘭楓面前頂嘴的後果遠比認錯嚴重得多。

他說着一擡頭正看見一個熟悉的地方，盡管這裏的樣子和當年已經有了很大變化，但屋頂的形狀仍舊和當年一樣，上面豎着的國旗正對着聖蒂蘭邊防基地的防空塔，只不過上次見時插着的國旗是聖蒂蘭城國，這次換成了華和帝國。

傅淵目光變了變，不覺走了過去。

賀蘭楓冷聲道，“你去幹什麽？”

傅淵頓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店門口，随即笑笑，“這家店好像還蠻有趣，我們進去看看？”

賀蘭楓微微揚起下巴，“我警告你，我們是在視察，不是來逛街的。”

傅淵擺手，“我知道，只是一下就好。”

說罷推門走了進去，賀蘭楓微微蹙眉，看到屋頂高懸的旗幟，到底沒有挪動腳步。

他不喜歡這裏，這是他當初被那個Alpha标記的地方，也是他命運的轉折點。

傅淵推門進去，上次來時這裏還是一家藥店，只是當時他被那個信息素和他至少有95%契合的Omega搞得暈頭轉向，根本沒來得及看這裏的地形，事實上他的記憶好像從推開門的那一刻就模糊了。

他的目光遙遙落在稍遠處的角落，好像就是那裏，那個樓梯口下面，旁邊似乎是櫃臺，他當時粗暴地将對方壓在上面，初經人事的他就碰到契合度如此高的Omega，根本忘了溫柔為何物。

雖說因為信息素太過契合的關系，對方也沒怎麽反抗，但不代表身體能吃得消。

說到底還是他趁人之危了，他很清楚自己的信息素有多強，Omega在他面前根本沒有自己的意志可言。

帶他回來的李叔說找到他時并沒有在周圍發現Omega，倒是自己的防護結界被人破壞了。

他隐約記得自己沖進去的時候吓跑了兩個梅利軍的Alpha，一定是後來他們又回來想殺他，那個Omega便驚慌失措地逃走了吧。

他希望那個Omega還活着，沒有被梅利軍的人帶走，這樣自己就可以彌補對他的虧欠。

傅淵心生愧疚，也更堅定了要找到對方的決心。

櫃臺的老板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終于忍不住問，“客人您是來買香水的嗎？”

傅淵回過神，想到自己還穿着軍裝頓時不太好意思，“啊對，我可以看一下這瓶嗎？”

對方遞給他一個小瓶子，才一開蓋，他就被嗆得直咳嗽。

老板連忙将香水拿走，“請問您喜歡什麽香？”

什麽香？

他對香水都不怎麽感興趣，但硬要說的話，又忽然想起那讓他十年都無法忘記的味道。

“有沒有那種很清冷的，淡淡的，好像沒什麽味道，但仔細聞又能聞到，就是類似于雪的氣味？”

老板的面容有些扭曲，“血的味道？”

現在的軍人都這麽殘暴嗎？

“不不不，是雪，雪花的雪。”

老板這才明白過來，只是這個味道太特別，他的店裏根本沒有，再說了，雪能有什麽味道？

傅淵也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了，“那就随便拿一瓶氣味淡的香水吧！”

“這瓶怎麽樣？”老板拿出一瓶淡藍色的香水，那瓶子造型特別，是一只天鵝的形狀。

門突然打開，賀蘭楓一手扶着門邊冷冷地道，“你還要我等多久？”

傅淵連忙道，“這就好！”

賀蘭楓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傅淵連忙着急地付錢，“老板多少錢？”

哪知一擡頭老板的眼睛已經瞪成了銅鈴，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什麽稀有物種似的，“你是賀軍團長的帶來的？”

傅淵不好意思說自己原本是出來視察的，便道，“對。”

老板更震驚了，“你是……Alpha？”

他看上去難道還不像是Alpha嗎？

“對。”

老板倒吸一口涼氣，傅淵已經不想去分析對方的心理活動了，因為賀蘭楓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窗外。

“老板多少錢？”

“不，不用錢。”老板連連搖頭，不由分說地把香水塞到他口袋裏，“賀軍團長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希望您好好待他。”

傅淵哭笑不得，可老板連跟他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就把他推出了門外，慌亂之下他把錢往老板手裏一塞就跑了。

他是有Omega的人，這份期待他可承受不起。

他慌忙追上賀蘭楓，兩人沿着街區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覺就到了城牆邊界，上面有把守的士兵和信號站，大家看到賀蘭楓時紛紛駐足行禮。

一個士兵将瞭望鏡遞給他，“報告軍團長，敵軍按兵不動，邊界一切正常。”

“嗯。”賀蘭楓接過瞭望鏡随意看了看。

“報、報告軍團長！我、我……”那人突然結巴起來，目光還不住地往傅淵身上瞥。

賀蘭楓看了他一眼，将瞭望鏡遞給他，“去找你的團長開文書，走吧。”

那人驀地紅了眼眶，跪在地上朝賀蘭楓磕了一個頭，“對不起，我真的、真的……”

傅淵也忽然明白他想做什麽了，這個人想退伍。

現在管理嚴格，上陣打仗的已經鮮少有逃兵，在華和帝國，幾乎已經不會再批準無故退伍的士兵，但聖蒂蘭是獨立自治，倒是不至于受此約束。

他只是驚訝于賀蘭楓的态度，畢竟沒有一個将領會希望自己手下出現逃兵。

賀蘭楓已經轉過頭望向遠方，淡淡地道，“你行錯禮了。”

那人慌忙起身擦幹眼淚，最後朝賀蘭楓行了一個軍禮，随即轉身離開了。

傅淵看着那人的背影調侃道，“就這麽讓他走了？”

賀蘭楓不甚在意，“他是上次大戰解除标記的一批人，沒有了永久标記，對Alpha信息素的敏感度就會恢複到從前，臨陣畏縮也很正常。”

“但基地裏不是也有不少沒有被标記過的年輕士兵嗎？還有上次大戰後新解除标記的士兵，我有看到你在帶他們做抗體訓練。”

即便是沒有Alpha标記的Omega也并非完全失去了戰鬥能力，後勤保障部、指揮部，或是使用機甲遠距離攻擊支援，只要不和敵方Alpha近距離接觸，就不會受到信息素的影響。

但也有不少Omega不甘于此，選擇接受抗體訓練，在充滿Alpha信息素的房間中努力維持意志，以此來鍛煉自己的承受能力。

老實說，傅淵第一次在窗戶外面看到賀蘭楓指導那些下屬完成抗體訓練時內心是震撼的，無論是賀蘭楓那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專注的模樣，還是Omega士兵們眼底的忍耐，都讓他無比動容。

或許，有些對于你來說像呼吸一樣簡單的事，對別人來說卻需要付出超乎想象的努力。

“人都有脆弱的權力，每個人的承受能力也不同。基地的士兵大多是我親手帶出來的，對于他們來說，上陣殺敵已經不僅僅是為了解除标記這麽簡單，他們是為了所有Omega在給肆意妄為的Alpha一個慘痛的教訓。”

傅淵注意到賀蘭楓說這話時，眼底的光芒如鑽石般堅韌閃耀。

“但是我的部隊中也有這樣的人，在聖蒂蘭事變後他們無處可去，留在家裏也只能面對親人的同情以淚洗面，因為無法解除标記，離開聖蒂蘭就要面臨外人的恥笑。他們很多都還有親人，離開這個傷心之地是全家人的願望，他們能忘記這裏發生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也是留下的人的期盼。”

“因為有他們，才讓大家覺得，他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至少真的有人因為他們得到了救贖。”

賀蘭楓的聲音很平淡，好像只是敘述着一個簡單的事實。

但盡管是這樣沒什麽感情的言語仍舊讓傅淵鼻子發酸，他牽了牽唇角微笑道，“我不是Omega，所理解的痛或許不如受害者的十分之一，但是我覺得，是你給了他們活下去的信念和一個家。”

賀蘭楓一頓，緩緩地轉頭看向傅淵，對方的笑容溫暖爽朗，沒有Alpha那般鋒利的棱角和高高在上的模樣，又或者說這個男人一直沒有那份令他讨厭的Alpha的氣息。

他的喉結微微動了動，随即撇過頭冷聲道，“我只是為了證明我想證明的事才這麽做的。”

“你想證明什麽？”

“Omega也可以比Alpha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