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帝都

第二天一早,?賀蘭楓便帶好行李準備出發了，臨走前他将接下來的事都一一交代給重清顏。

雖說是交代，但其實也沒什麽事,?梅利軍暫時不會打過來，他不在,?聖蒂蘭也不能乘勝追擊,?而且以他們的兵力打得再深入也不太好。

“如果皇帝的撤令下來了，要讓星野軍走嗎？”

賀蘭楓頓了一下,?“我到帝都後,?會向皇帝申請留下星野軍。”

重清顏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記得賀蘭楓之前是最不能接受星野軍留下的人,?傅淵為這事還苦苦求了幾次，最終都被對方冷言拒絕了,?沒想到現在他卻改變了主意。

是因為傅淵嗎？

重清顏忍不住這麽想。

賀蘭楓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不甚在意地道,?“只是星野軍現在沒有首領,?回到軍隊也只會面臨被吞并的命運，傅淵是死在聖蒂蘭的戰場上的，我們就不能虧待他的士兵。”

他把這件事說得很公事公辦，重清顏卻覺得沒那麽簡單，賀蘭楓對Alpha的偏見無需多言,?又出了虞淳這樣的事，他反倒覺得就算星野軍之前能留，現在也是留不得了。

傅淵的死，似乎正在改變着賀蘭楓。

他試探着問了一句，“傅軍團長的屍骨……還要繼續找下去嗎？”

賀蘭楓的眼底劃過一抹晦暗的情緒,?但很快就消失了，“不用了。”

已經不可能再找到了。

賀蘭楓拉上行李箱，目光最後觸及到桌上的留音匣，重清顏注意到了，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他看到賀蘭楓用這樣克制的目光看那東西了，有好幾次，他都以為賀蘭楓會讓他将留音匣的電線接上，可最終對方都是什麽也沒說。

這次也是一樣。

賀蘭楓轉過身，拉着拉杆箱的手緊了緊，最後看向重清顏，“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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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是，一路平安。”

賀蘭楓帶着虞淳和幾個部下坐上了飛行器，虞淳一直吵着要從第四軍區走，并說賀蘭楓沒有權力在事情還沒有審清之前就像押犯人一樣對待他。

但賀蘭楓都置之不理，将虞淳押送回帝都的事他已經向第四軍區報告了，虞司令應該會直接前往帝都和他們碰面，這已經是他對所謂的軍權程序最大的尊重了。

期間虞淳一直試圖使用信息素來幹擾他們的行程速度，他的信息素很強，賀蘭楓帶的幾個士兵都有些扛不住，只能靠服用抑制劑硬撐着，搞得大家苦不堪言。

賀蘭楓偷偷給自己注射了一針抑制劑，随即拔出槍走到虞淳面前，槍口直指着他的鼻尖。

“你如果不想被我關進籠子裏挂在飛行器下面，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呆着，我可沒有好心到去善待賣國賊！”

賣國賊這幾個字深深地刺痛了虞淳，他惡狠狠地盯着賀蘭楓，“我說了，不是我。”

“那要請皇帝定奪。”

虞淳總算老實下來，趕到帝都時已經是第二天白天了。

帝都的風景和聖蒂蘭截然不同，聖蒂蘭這時還是令人涼爽的初夏，帝都這邊已經是離開陰涼便汗流浃背的氣溫了。油柏路似乎都被太陽曬得變了形，地面上散發着淡淡的蒸氣。

即便是這麽熱的天氣，外面的人仍舊很多，這讓賀蘭楓的士兵有些驚奇。

“居然有這麽多人，看那輛電車！裏面的人好像都要掉出來了！”

賀蘭楓微微蹙眉，不着痕跡地壓住鼻孔。他受不了帝都這擁擠的氣氛，到處都是Alpha，混雜的信息素氣味幾乎讓他窒息，若不是進入帝都之前他又偷偷打了一針抑制劑，這會恐怕連穩穩呼吸都做不到。

其他士兵倒是沒什麽感覺，這些Alpha的信息素強度遠遠比不上梅利軍，何況很多只是Alpha無意識時釋放出的微弱信息素，不仔細聞甚至聞不到，但賀蘭楓保險起見，還是注射了抑制劑。

飛行器在皇宮前停下，賀蘭楓帶着兩個人和虞淳一同進宮，但在門口時就被侍衛攔下。

“皇帝說，虞軍團長先交予軍部，賀軍團長您自己進宮就可以。”

賀蘭楓問，“軍部是指？”

侍衛朝另一邊指了指，就見一個男人從另一輛停靠的飛行器上走下來，這麽熱的天氣他還穿着厚重的軍裝，連胸前的徽章都沒有少帶一個。

虞淳看到那人，眼睛便一亮，賀蘭楓則皺起眉，這人是第四軍區司令，虞淳的父親。

虞司令走過來，淡淡地道，“皇帝指令，虞軍團長暫由第四軍區接收候審，賀軍團長您可以進去了。”

賀蘭楓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心中不悅，但也沒說什麽，卸了武器裝備大步進了皇宮。

侍衛通報後，帶他進了皇帝的辦公室，皇帝正伏案書寫，面前是幾大摞文件和歪歪扭扭扔在一旁的筆記本，除此之外，還有他的女秘書、一位國務大臣以及尚且年幼的王子。

賀蘭楓行禮問安，皇帝示意他在沙發上坐下，“我沒有即刻逮捕虞淳，你很失望吧？”

賀蘭楓面不改色地道，“屬下并不失望，該失望的是第二軍區的傅司令才對。”

女秘書被他大膽的發言吓了一跳，瞪得渾圓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大概是覺得賀蘭楓恃才放曠，仗着聖蒂蘭獨立自治，居然就敢皇帝面前裝腔作勢。

皇帝笑了，也不再提虞淳的事，而是問他聖蒂蘭的戰況如何。

“托傅軍團長的福，聖蒂蘭占領了梅利國的邊防城那比納斯，戰争取得了階段性勝利。”

皇帝點頭，“女王身體如何？”

“一切安好。”

“戍守邊關，辛苦你了。”

“屬下是華和帝國的子民，能夠為國而戰，是我畢生心願。”

這話說的皇帝很滿意，他一直清楚賀蘭楓的身世，所以對他戍守聖蒂蘭這件事非常放心，也算是機緣巧合下和聖蒂蘭女王達成的某種約定。

華和帝國雖然暫時不會幹涉聖蒂蘭的軍事，但被認命為的軍團長的賀蘭楓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換的，他的存在其實對于聖蒂蘭女王和華和帝國皇帝來說都是一道護身符。

皇帝又問了他一些邊關戰事的計劃，賀蘭楓據實以報，然後說道，“屬下還有兩個請求，其一是希望星野軍能暫時留在聖蒂蘭，梅利軍這次失去邊防城，無論他們選擇用更加猛烈的回擊奪回城池，還是聖蒂蘭繼續擴張領土，都還需要兵力，聖蒂蘭兵力有限，短時間培養不了太多能上戰場的士兵。”

皇帝微笑着，“喔？這可不像是你會說的話，反倒是我看見你的撤令申請時覺得更稀松平常。所以，讓你願意繼續接納星野軍的原因就是你的第二個請求嗎？”

賀蘭楓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自己還要不要說下去，但沒過幾秒還是說道，“第二個請求是，希望您能給傅軍團長追加特等功。傅軍團長這次犧牲不僅保護了聖蒂蘭的邊防戰士，也避免了梅利軍沖進城，他的犧牲換取了聖蒂蘭全城居民的安定，追加特等功實至名歸。”

皇帝笑了，他覺得賀蘭楓那堅定的目光十分有趣，過去，他可從未見對方這樣為哪個Alpha說話的模樣，他就像是一把冰冷的槍，好在這把槍有着自己的原則。

“我會考慮的。”

賀蘭楓轉身告退，皇帝又問，“你希望我如何處理虞淳？”

賀蘭楓行禮，“如何處理是您的決定，屬下都願意接受，也相信您不會讓您的臣民失望。”

皇帝微笑着，沒再說什麽。

賀蘭楓走了，但對懲治虞淳這件事卻越加沒譜，虞淳向梅利軍出賣情報的證據已經交上去了，可他卻覺得皇帝的态度并不憤怒，又或者說他對這件事自有考量，但絕對不會是令他滿意的考量。

虞司令戍守華和帝國西邊邊界，雖然位置偏遠，但戰略意義不容小觑，自己的身份不能拿到臺面上，賀蘭家也就不便為他出面，能夠左右皇帝決定的人就只有第二軍區的傅司令。

賀蘭楓看着自己帶來的傅淵的遺物，對下屬說道，“你們先去軍區落腳，我去一趟第二軍區。”

下屬不放心地道，“您是要去拜訪傅軍團長的家嗎？他們會不會為難您？我們跟您一起去吧！”

“只是讨論公事。”

賀蘭楓說着獨自坐上飛行器，絕塵而去。

另一邊，虞淳才剛剛進入落腳的酒店關上門，剛一轉身就被迎面而來的一巴掌打得暈頭轉向。

“你可真長臉了，做什麽不好你去做奸細！”

虞淳吓得連忙跪下，“爸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那些東西都是假的，是賀蘭楓用來陷害我的！”

“呵，”虞司令冷笑一聲，“我還不了解你嗎？自視高傲，又瞧不上傅淵那小子，在聖蒂蘭過的處處都不如他，讓你很氣憤吧？再加上那個賀蘭楓處處和你作對，你就會忍不住想給他使絆子。或許你只是想讓賀蘭楓頭疼，并沒有賣國求榮的打算，但你的做法就是這樣！”

虞淳不敢再反駁，只好承認，“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像您說的，當時賀蘭楓一心想要讓我們走，仗還沒打完，他這個時候申請撤令，皇帝會怎麽想？還不是覺得我帶兵無方，沒有幫上賀蘭楓的忙？我連一場戰功都沒立下就要被送走，這樣的恥辱您能忍受嗎？所以我才想着讓梅利軍偷襲基地，只要聖蒂蘭的兵力受損，賀蘭楓就一定不會再趕我們走，我也沒想到梅利軍會直接撞上防空塔，害死了那麽多人。”

“後來、後來他們就硬逼着給了我那個通訊器，讓我在聖蒂蘭離開基地的時候給他們報信。我本來是不想理會他們的，反正賀蘭楓受了傷，一時半會應該也不會讓我們離開，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我實在太恨他了！”虞淳咬牙切齒地道，“您不知道他給了我多大的屈辱！他在士兵面前毆打我、侮辱我，不肯給我基地的通行證，像防賊一樣處處防着我，甚至在那個聖蒂蘭國立大學的校慶上，當衆讓我給那些師生表演機甲！”

“什麽？”虞司令也皺起眉，眼底滿是憤怒，“他敢這麽對你？他不知道聖蒂蘭以後會歸哪個軍區管嗎？”

虞淳見父親有些松動，連忙添油加醋地說，“對啊！我也不明白，本來我去聖蒂蘭也沒指望他能對我點頭哈腰，但至少也應該互相尊重，可是他對我的态度就像對犯人一樣，對那個傅淵卻處處禮遇，根本沒将我們第四軍區放在眼裏！”

虞司令蹙起眉，四大軍區中第一軍區的賀蘭家和第二軍區的傅家都是世代軍閥，而他們虞家才短短兩代，平時他就總是被其他軍區司令壓上一頭，現在他的兒子更是被傅家的一個養子欺負成這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他們固然可恨，可虞淳通敵叛國也在劫難逃。

“就算他們再欺負你，你也不應該和梅利軍同流合污，現在還被賀蘭楓拿到了證據，皇帝就是要殺了你，我都無話可說！”

虞淳急了，“爸！爸你要救救我啊！您只有我這麽一個兒子，您說要讓虞家也成為傅家那樣的世代軍閥，您的夢想不能折在這啊！”

虞司令煩躁地踹了他一腳，“還不是你不争氣！你但凡向人家傅淵一樣争一點氣，會發生這種事嗎！”

虞淳不敢說話了，垂着頭吸着鼻子。

虞司令在地上來回踱步，“皇帝現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還沒有懲治你，知道你通敵叛國的人也還不多，你趁着這件事沒有傳開，去賀蘭家提親。”

虞淳愣了，“提親？賀蘭家？您不是最讨厭他們這些世代軍閥了嗎？”

虞司令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也知道賀蘭家是世代軍閥，那除了他們，還有誰能和傅家抗衡？你別忘了，傅家可是死了兒子的！別說是養子，就算只是死了一條狗，只要和咱們有關，那個老頭子都會追究到底！我也救不了你！現在能救你的也就只有賀蘭家了。”

虞淳一陣心慌，他是真的不想死，更不想以賣國賊的身份死去。

“可是，我現在的情況，賀蘭家怎麽可能願意把女兒嫁給我？不、不，就算沒有這件事，他們也瞧不上我們啊！”

“白癡！”虞司令咒罵一聲，又踢了兒子一腳，直踢得虞淳滿地打滾。

“瞧你這沒出息的模樣，誰能看上你？！我也是後來才得到的消息，賀蘭家的小女兒是個對Alpha信息素非常敏感的Omega，這才導致她常年無法出門，賀蘭司令一直想給他女兒找一個信息素強大的Alpha做丈夫，這樣他女兒下半生也能好過些。你這人雖然一無是處，但至少信息素強度還算過得去，你去提親，他們或許能同意。”

“可、可是，我都不知道那Omega長什麽樣子。”

“你現在還在挑三揀四什麽？你能撿回這條小命就已經該感恩戴德了！你先把他娶了，讓賀蘭司令放心，等以後我們真接管了聖蒂蘭軍區，你還怕找不到合意的Omega嗎？”

那一刻，虞淳腦海中劃過了賀蘭楓的面孔。

雖然那是一個令他無比憎恨的人，可單就皮相來講，卻無比符合他的胃口。如果有一天，他們第四軍區能夠徹底接管聖蒂蘭，他一定要讓那個賀蘭楓嘗嘗Alpha的厲害！

“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賀蘭家提親！”

作者有話要說：  傅淵在烏蘭特呀，他不在帝都的。很抱歉的是，兩人恐怕真的要得一段時間才能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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