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死而複生

傅淵的身體是在大約一周前好轉的,?雖然離徹底康複還有一段距離，但大體上已經不受影響了。

莫斯裏醫生說他的狀況還很不穩定，建議再休息一段時間,?但可能是對方眼底的光芒太過詭異，傅淵總覺得他是不想失去自己這個千載難逢的實驗體。

他委婉地拒絕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在電視上看到虞建泰接受采訪的視頻,?知道虞淳已經被執行判決了。

諷刺的是明明已經過去了四個月，他看到這消息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賀蘭楓終于如願了吧。他知道從虞淳給重清檸使用誘發劑的那時起,?賀蘭楓就已經容不下虞淳了,?他一直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而且十分執着，雖然用了四個月,?但以虞淳的背景來說已經相當迅速了。

既然虞淳已經解決了，自己也就沒有再隐瞞的必要,?未免刻意,?他在等待了一個星期後決定回到聖蒂蘭。

做出這個決定前,?他給自己做了心理工作,?回到基地後一定不要再受賀蘭楓的影響，将兩人的過去都一筆勾銷，對于賀蘭楓來說自己的感情只是負擔，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再用永久标記這種東西去束縛彼此，至于十年前他欠下的債,?這一次死裏逃生也算還幹淨了。

想通這些後他才偷偷出發，在莫斯裏醫生的幫助下離開了烏蘭特邊境，在天亮時抵達了聖蒂蘭邊防基地。

這個時間聖蒂蘭的士兵才剛剛結束晨練，偵查室的雷達突然發出滴滴的響聲，接着看到一個人出現在門外的攝像頭下,?正對着他們揮手。

“怎麽回事？只有一個人？”偵查員也有些懵了，只是當他們将畫面放大一看，吓得差點沒把五髒六腑給吐出來。

出現在攝像頭下的人居然是傅淵！

“快！快去聯絡副軍團長！”

幾分鐘後重清顏就出現在了監控室，當他看到攝像頭前的傅淵時幾乎忘了做出反應，直到跟他一起過來的重清檸把司瓊叫了過來，司瓊顯得十分興奮，不過幾秒鐘就确定了對方的身份。

基地大門緩緩打開，這個消失了數月的男子穿着便服走進基地，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吓得跳開了，只有司瓊激動地沖上去把傅淵的臉都捏變了形，“看吧？這絕對是真的傅淵！”

傅淵輕咳一聲，司瓊立刻改口，“真沒想到你還活着！”

“其實，我也沒想到。”傅淵仍舊是那副從容的模樣，好像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對他來說也只是被請去喝了杯茶水這麽簡單。

星野軍的士兵聽說傅淵回來了，紛紛跑過來激動地将他團團圍在中間，傅淵幾乎是寸步難行，但還是笑着一一回答大家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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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清顏一直遠遠地看着，直到此時他才确認這個人就是傅淵。那永遠從容不迫的模樣以及被衆人圍住時所表現出的耐心不是誰都能模仿得來的。

他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在傅淵死後的每一天他都希望這一切都從來沒有發生過，那樣賀蘭楓就不用每日注射抑制劑，不用強撐着身體去面對那麽多艱難的抉擇，就算虞淳仍舊會在基地蹦跶，就算虞建泰還是來到了聖蒂蘭，但只要傅淵在，賀蘭楓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而現在，看到傅淵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卻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甚至有一絲怨怼。

既然沒有在最需要他的時候出現，那還回來做什麽？

傅淵雖然一直在和戰友說話，但其實也在注意着重清顏那邊，他看到重清顏盯着自己看了很久，那目光不冷不熱，最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他心一沉，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重清顏對他的态度也代表着賀蘭楓對他的态度。

他不着痕跡地朝樓上望去，這裏正是辦公大樓的正下方，只要擡頭就能看到賀蘭楓的辦公室，但現在那裏的窗戶明明開着，卻沒有絲毫動靜，好像他的去留對那個人來說都是無關緊要。

傅淵心中忍不住自嘲，明明早也知道了賀蘭楓的态度，可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覺得難以适應，他笑着和大家告別，說要先回房間整理東西。

司瓊一路陪着他，和他說一些基地裏的事，傅淵始終克制着自己沒有去問關于賀蘭楓的任何事，盡量表現得自然從容些，期間他看出司瓊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和他說關于賀蘭楓的事，但都被自己岔開了。

他的房間還是老樣子，不過少了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司瓊解釋說是當做他的遺物送回傅家了。

傅淵無奈笑笑，“那就只好買新的了，我家人沒有為難去送遺物的士兵吧？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因為我的情況一直不樂觀，父親擔心我會在病床上不省人事，讓家人遭受二次打擊，所以沒有把我還活着的消息告訴母親和弟弟，直到我清醒後才正式告知他們。”

這句話司瓊不知道從哪裏接起才好，想到檸檸和自己說的關于賀蘭楓事，還是道，“我不知道，把你遺物送回傅家的人是賀蘭楓。”

傅淵一愣，這件事家人居然沒有告訴他，不過想也是，自己在烏蘭特時和傅家聯絡都十分繁瑣，基本上只敘述重要內容，且越簡短越好，父親沒有提這件事也很正常。

只是，賀蘭楓居然會離開基地親自把他的遺物送回傅家？為什麽？這樣的事明明随便指派一個士兵就可以了，他應該很清楚自己很容易被遷怒，在大戰期間離開邊防基地并不像是他的作為。

“他是去押送虞淳了吧？”

“嗯。”

兩人瞬間陷入了沉默，傅淵只是随便找了個借口，沒想到卻得到了司瓊的肯定答複。他也不知道心中是什麽滋味，一方面覺得果然如此，另一方面又覺得十分酸澀。

“那也讓他受苦了，回頭謝謝他吧，我假死這幾個月應該也給他留下一堆爛攤子。”

傅淵盡量公允地說着，他順手拉開抽屜想用幹活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結果卻看到了裏面的盒子，那是他放進去的，盒子裏面裝的是賀蘭楓送給他的刀。

他又關上了抽屜，“我都有些餓了，你吃早飯了嗎？我們一起去吃點怎麽樣？司瓊？”

“啊？哦哦。”

“你怎麽也走起神來了，好像跟大家一樣不知道我還活着似的。”

司瓊看了眼傅淵的背影，猶豫着要怎麽跟傅淵說賀蘭楓的事，他從檸檸口中聽到的一些事讓他對賀蘭楓的看法有了一絲動搖，但是如果将那些話告訴傅淵，傅淵一定又會想過去那樣纏在賀蘭楓身後。

如果賀蘭楓真的也是在意傅淵的，纏着也就纏着吧，可賀蘭楓的心意實在很難透過短短的幾個片段描述來判斷。那個人的心思太複雜了，傅淵的感情卻很純粹，他這次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而且看上去并不想再聽到和賀蘭楓有關的消息。

他好不容易下定這樣的決心，自己還要不要說那些讓他動搖的話呢？

走到樓梯口的位置時，傅淵不着痕跡地朝上望了一眼，他在想自己應該上去向賀蘭楓彙報，就算再怎麽決心以後互不相欠，但這種程序上的事還是要走的，他希望自己今後能以一個盡量公允的态度去看到賀蘭楓。

只是他到底還是收住腳步，先去了食堂。

等會再去吧。

他私心裏不想自己再那麽殷勤地貼着賀蘭楓，既然對方沒有主動叫自己過去，就說明吃完早餐再去也不遲。

因為已經過了士兵吃飯的時間，餐廳裏只有他們兩個，不過桌椅擺放以及牆上挂着的戰區地圖老樣子，也讓傅淵有了一絲步入正軌的感覺。

他問了司瓊近期梅利軍的情況，得知梅利軍已經奪回邊防城後有些驚訝，他總覺得賀蘭楓并不是輕易會輸掉的戰争的人，尤其是好不容易占領下來的邊防城。

既然提到了這，就不得不提另一件事了，司瓊下定決心道，“傅淵，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是關于賀蘭楓的。”

傅淵眸子晃了晃，微笑道，“等我吃完好嗎？”

“好…”

于是這頓飯就在沉默中吃完了，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

傅淵将餐盤放到回收處，故作輕松地道，“我先去賀蘭楓那邊報道吧，再怎麽說也消失了這麽久，應該先向他彙報情況，我死而複生，他未來幾天可能光是寫報告就要焦頭爛額了吧？”

“傅淵！”司瓊拉住了他，“不用去了…”

“嗯？”

“賀蘭楓已經不在基地了。”

傅淵眸子微沉，“不在基地了是什麽意思？”

“剛剛和你說的丢失梅利邊防城是因為他之前收留的梅利Omega在大家的房間裏擺上了加入抑制劑的花，以至于士兵們上了戰場卻無法使用信息素，檸檸跟我說，指使那個Omega做這件事的人是虞建泰。賀蘭楓因為重大決策失誤又丢失了邊防城，被虞建泰按軍規降職，調去了第四軍區。”

傅淵的面容終于嚴肅起來，之前的從容不迫蕩然無存，眸底只剩一片冰冷。

“你說什麽？”

“簡單來說，就是賀蘭楓被虞建泰陷害，貶去了第四軍區，我已經不在基地了，基地現在是重清顏在管理。”

傅淵的臉色難看起來，他知道虞淳出事虞建泰一定不會放過賀蘭楓，也在虞建泰前幾天的記者采訪會上得知了他在聖蒂蘭做軍事顧問的事，只是沒想到賀蘭楓居然會那麽快着了虞建泰的道，這實在太不像他了！

司瓊注意着傅淵的臉色，“所以，你要去第四軍區看他嗎？你要是想去的話就去吧，這次我不會攔着你。”

傅淵一愣，看着司瓊反倒笑起來，“這次你怎麽這麽大方？之前不都是一副巴不得我和賀蘭楓斷絕關系的模樣嗎？”

司瓊白了他一眼，到底還是保守地說道，“從戀愛的角度上我當然不希望你繼續吊死在他那，不過我想賀蘭楓作為一名軍團長還是蠻稱職的，基地前陣子收到了他打來的通訊，查詢號碼是第四軍區機甲軍團，你知道胡團長的秉性，我擔心賀蘭楓在他那會出事。”

傅淵眸子微沉，胡團長和虞淳是一派，實力倒是有些，但性格惡劣争強好勝，十分喜歡為難下屬，他曾經因為一點小事罰自己看不慣的下屬在炎炎烈日下拖着沙袋跑步直至脫水昏迷，也會為了刁難後勤部那些人故意将本來沒什麽毛病的機甲送去維修測試，結果常搞得機甲暴走人員受傷，他還要過去嘲諷修理工人實力太弱。

總的來說，是一個十分喜歡靠刁難別人來獲得自信的人。

賀蘭楓性子要強，胡團長又偏偏是他最讨厭的那類Alpha，傅淵随便想想都知道賀蘭楓一定會看不慣那家夥而動手，胡團長也絕不可能容忍一個Omega騎在自己頭上，到最後一定會被教訓得很慘。

第四軍區不像聖蒂蘭，虞建泰對自己的心腹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要真想折磨一個人有都是法子。

他的心瞬間收緊了，司瓊還在繼續說，“我聽說他在機甲軍團後也想着托關系照顧他一下，但是聖蒂蘭這邊本來就群龍無首根本走不開，與其他軍區的通話又都會被監聽，我想重清顏和檸檸也是想幫他卻沒有門路，幸好你回來了。”

“我明白了。”

傅淵抿了下唇，幾乎想也沒想地就要往第四軍區出發，只是他才走了沒兩步就聽見士兵說，虞建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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