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決不

這條新聞很快就傳遍了世界,?梅利人願意和聖蒂蘭講和，前提是将聖蒂蘭的軍團長嫁給他們王子。

最初聽到這條消息的各國軍事大臣都覺得梅利王子是在故意出言侮辱賀蘭楓，畢竟兩國打了十年,?誰都知道賀蘭楓對他們有多痛恨，是根本不可能和他們王子結婚的。

可是仔細一看梅爾王子的采訪視頻又覺得十分怪異,?因為他看上去十分認真,?雖然仍舊一如既往是那副面帶笑容游刃有餘的模樣，可明顯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成分,?在提起賀蘭楓時眼底還閃爍着向往的光芒,?甚至被媒體一致評價為——被敵人迷倒的王子。

這件事傳開後最生氣的是兩個人，其一是遠在帝都的賀蘭司令，他還沒消化完聖蒂蘭那邊傳來的傅淵向他兒子求婚成功的消息,?就又聽聞梅利王子也要娶他的兒子！

簡直就是厚顏無恥！

這些人，一個兩個想娶他兒子有問過他的意見嗎？他一個都不同意！

如果不是他和賀蘭楓之間的關系不能曝光,?他早就上皇帝那去主動請纓,?把那群梅利人殺得落花流水了！至于傅家,?呵,?區區百年世家也好意思和他們賀蘭家攀親家？門都沒有！

其二就是傅淵。

傅淵聽到這消息時只後悔自己那天沒沖進梅利邊防城，把那個梅爾王子碎屍萬段，那個lsp趁自己重傷昏迷的時候強迫蘭蘭聞他的信息素，現在又在明知道自己和蘭蘭關系的情況下向他的蘭蘭求婚，簡直就是厚顏無恥！無法無天！

什麽狗屁王子,?想娶他的蘭蘭，問過他的意見了嗎？除了自己，他誰都不同意！

如果不是他們還在打仗，自己早就上皇帝那裏請求賜婚，還輪得到這個野生王子嗎？下次再打仗,?他一定要沖到梅利人的空中戰艦裏面，把這個梅利王子給揪出來，讓他知道他連看賀蘭楓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傅淵從這氣得發狂，賀蘭楓卻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再他看來那個梅爾王子不過是沒事找事閑的蛋疼而已，反正幾次相處下來他覺得對方就是那樣的人，所以有空和那種輕浮的人生氣，不如想想接下來的仗要怎麽打。

只是這個梅爾王子确實有一手，他來到邊防城後梅利軍的戰鬥打法幾乎煥然一新，之後的幾次進攻賀蘭楓也都沒讨到甜頭，不是無功而返就是兩敗俱傷，連士氣都有所下滑。

這讓虞建泰看到了機會。

本來他就擔心賀蘭楓屢戰奇功後，會讓皇帝趁機答應将聖蒂蘭軍區永久獨立，尤其是賀蘭楓這次官複原職後勢頭很足，虞建泰幾乎每天都在擔心他戰勝了梅利軍。

而現在這個梅爾王子的出現讓他看到了希望，尤其是對方的言論——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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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兩國講和，以後也不再發生戰争，賀蘭楓自然就毫無用武之地，時間久了不僅皇帝會忘了他，或許連女王都不會再重視他，到時自己再想接手聖蒂蘭軍區不就易如反掌了嗎？

即便沒能成功，能削弱賀蘭楓的軍權也是件好事。

虞建泰當即作出決定，在軍隊中主張和解。

“和解？”

賀蘭楓聽到這兩個字後露出了比面對梅利軍時還要寒冷的視線，輕飄飄的一聲反問更是讓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你認為這能解決聖蒂蘭和梅利國十年的矛盾嗎？聖蒂蘭受害者所付出的，難道用和解兩個字就能解決？”

面對賀蘭楓的質問，虞建泰仍舊面不改色，“或許受害者一時會難以接受，但長遠考慮這絕對是一樁好事。聖蒂蘭和梅利人戰鬥了十年，聖蒂蘭的經濟也停止了十年，對于一個國家、一座城市來講能有多少個十年？十年足以讓我們做太多事了，發展國家經濟才是最重要的，華和帝國邊界多不太平，連年戰亂讓我們損失了太多發展經濟的機會，能少一個敵人多一個朋友，都能解決很大問題，如果聖蒂蘭能夠和梅利達成和解，城內的百姓今後也不用再提心吊膽地生活，何樂而不為呢？”

傅淵蹙眉，“虞司令，你難道忘了那個梅爾王子提出的條件嗎？你不要告訴我說，你是從他的提議中找到的靈感……”

傅淵話還未說完，U型辦公桌的最中央便傳來“嘭”的一聲響，賀蘭楓拍案而起，支撐在桌上的手指都在顫抖。

“少一個敵人多一個朋友？我們和梅利人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聖蒂蘭和華和帝國合并的目的就是要為我們那些死傷的子民報仇雪恨！過去的聖蒂蘭城國就是因為一心發展經濟而從未在國防上加以重視才會引來梅利軍的垂涎！如果一個國家發展經濟、變為強國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子民、保衛本國的領土，那又有什麽意義？城內的百姓提心吊膽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梅利人什麽時候會沖進來，不知道十年前的慘案還會不會發生，對于他們來說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是讓梅利人永遠無法再進攻我們，而不是那随時都有可能被撕毀的一紙合約！”

他憤怒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會議室，屋內不知何時變得針落有聲，在他那強大的氣場下連大氣都不敢出。

虞建泰卻好像不怕死一樣，“就算我們繼續進攻，也不可能将梅利國徹底滅國，這麽無休無止地打下去根本毫無意義。”

賀蘭楓拔高音量，“他們可以投降，但我們決不能和解！”

“就算是投降了，日後仍舊有可能打回來，這又有什麽意義？你永遠無法阻止想犯罪的人，卻在讓自己想安定的子民來陪葬！大家遲早要接受，邊界的那一邊就住着梅利人，這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事實。你正在為你自己那虛無缥缈的幻想讓全城的子民和士兵複出生命的代價！”

“軍人永遠會用生命去保護身後的百姓，這是歷史的規則！我的基地中沒有怕死的士兵，只有怕主帥投降的士兵！”

這一場争論最終不了了之，但顯然虞建泰并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他主張和解的原因明眼人也幾乎都看得出來，但他那大義凜然的态度卻着實惹怒了賀蘭楓。

直到會議結束的半個小時後，賀蘭楓仍舊在辦公室中氣得直發抖，連一頁文件都看不下去，無論傅淵如何安慰都毫無用處。

見他這副模樣，傅淵真想把虞建泰押來向賀蘭楓道歉，只是可惜，就算他能将虞建泰帶過來，對方也只會再将賀蘭楓氣個半死而已。

“我們出去走走吧！”

見賀蘭楓實在無法平靜，傅淵提議道，“反正你現在的狀态也看不進去公文，不如一起到外面散散心。”

傅淵想得更深遠一些，這場戰争他也不贊成和解，但他覺得完全沒必要因為虞建泰的挑釁而氣成這樣，或許賀蘭楓看到城中的居民，就會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也便不會為虞建泰那些沒腦子的話生氣了。

兩人換上便服出了門，傅淵帶着他在街區閑逛，只是賀蘭楓的狀态仍舊很差，不管傅淵怎麽逗他都無動于衷。

傅淵有些無奈，找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将他拉進小巷裏，“好了，不要因為虞建泰那種人生氣了，你明明也知道除了他的人沒有人會同意和解，又何必和他生這麽大的氣？”

他把賀蘭楓摟進懷裏，拍了拍他的背，“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支持你的決定，所以就不要因為小人而不開心了。”

賀蘭楓深吸一口氣，似乎平靜了許多，又好似只是在醞釀情緒，“你跟我來。”

賀蘭楓帶着他上了飛行器，飛到了一個傅淵從未去過的地方，這裏離聖蒂蘭基地很遠卻也很偏僻，沒有太多居民居住的跡象，更令他覺得古怪的是這裏的氣氛。

一路上他也看到了很多聖蒂蘭的居民，但是他們目光空洞，面色蠟黃，看向他們時黑溜溜的眸子好像閃着詭異的光，讓人完全猜不到他們在想什麽。

賀蘭楓帶着他走進一處小巷，這裏和聖蒂蘭市區完全不同，好像有幾十年沒有修建了，四邊都是低矮的平房，外面挂着一些孩子的衣服，一個男人正被人從敞開的大門裏推出來，仔細一看，那人居然是步兵團團長俞墨。

“這裏不歡迎你！”

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傅淵這才發現将俞墨推出來的居然是兩個孩子，他們看上去大約十歲的模樣，雖然是Omega但眼底的目光卻很兇惡，而且和聖蒂蘭的居民相比五官似乎更顯立體深邃，身材也稍顯魁梧一些。

他們是混血兒。

傅淵幾乎一瞬間就意識到了這些孩子的身份，在聖蒂蘭幾乎所有百姓都對邊防軍愛戴有加，他還從未見過誰對邊防軍人如此不客氣，而且他來聖蒂蘭後也确實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當年的聖蒂蘭事變不可能什麽都沒留下。

“你應該知道他們的身份了，”賀蘭楓冷冷地開口，“當年聖蒂蘭事變結束後，城內最快斷貨的不是傷藥而是避孕藥，接着很快堕胎藥、試紙也都賣光了，很多藥店本就在戰鬥中被毀了，剩餘的資源少得可憐。一些受害者采用極端的方式堕胎，有些成功了，有些失敗了最後還賠上了自己的命，還有一些直接一屍兩命。一些Omega因為各種原因沒辦法堕胎，他們雖然生下了孩子，但那個孩子就像在提醒着他們發生了什麽，虐待、抛棄，在聖蒂蘭事變的一年後達到了頂峰。”

“一些嬰兒被送到了福利院，但他們特殊的外貌讓他們無論在哪都會遭受歧視，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父親就是侵略了這片土地和上千名名無辜Omega的禽獸，後來便有了這樣的私人福利院，他們僅招收聖蒂蘭事變後被抛棄的孩子，院長也是外國人，這片地區被聖蒂蘭隔離開，一些在聖蒂蘭事變中留下精神創傷的Omega也搬到了這裏，還有些良心尚存的人為了減少看到孩子的時間，就在白天将他們送到這裏，晚上再接回家。”

“這些孩子大多沒有讀書，在學校也只會遭受歧視，他們現在年紀還小，等他們再長大一些走向社會，就會發現他們連在聖蒂蘭找一份工作都無比艱難，女王和大臣都曾經為了這些孩子提出和梅利國和解的建議，只有戰争平息，對他們的歧視才有可能停止。”

賀蘭楓轉過頭看向傅淵，“看到這些孩子，你還願意堅持戰争嗎？”

這句話就像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心湖，傅淵看着那些略顯刁蠻的孩子，他們眼底的厭惡完全不加以掩飾，他想起來時看到的那些目光呆滞的居民，原來都是聖蒂蘭事變的受害者。

他曾經看過一組調查，真正死在聖蒂蘭事變中的居民其實很少很少，可在那之後選擇自殺的Omega數目卻堪比屠城，很多人雖然活下來了，卻也永遠無法從那一天走出來。

他心中沉甸甸的，“當然…願意。”

賀蘭楓緊緊地看着他，傅淵揚眉堅定地道，“因為戰争不僅僅是為受害者讨回公道，更是為了不再出現新的受害者，這些孩子的命運固然可悲，但負責拯救他們的應該是政府，我們能做的只有不再讓這樣的受害者出現，所以也絕不能接受虛無缥缈的和解。”

賀蘭楓的唇邊終于揚起一抹微弱的弧度，他看着傅淵好像看到了當年跪在皇宮大殿下的自己，面對群臣的和解提議，他說出了幾乎相同的話。

「保護受害者是你們該考慮的問題，身為軍人我該考慮的只有如何不再出現新的受害者。」

為了那些在他身上寄予厚望的受害者，這場戰争也決不能用和解來劃上句點。

“統帥，”俞墨不知何時走到了他面前，那雙眼睛深深地凝視着他，“我們不會和解的…對吧？”

“對，決不。”

賀蘭楓堅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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