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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遂人願。

顏喬該添衣服添衣服,該喝熱水喝熱水,第二天一早醒來還是感冒了。

八成是昨晚穿了太久的濕衣服,加上整理老人家的遺物整理到淩晨,熬了夜,免疫力沒跟上,被流感病毒擊潰了。

關掉鬧鐘之後,她眼皮一耷拉,一不小心又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距離上班時間竟然只剩下短短十分鐘。

想起昨晚孔峙的警告,她忙不疊坐起來跳下了床。

好在她住的是公司的公寓,通勤只要五分鐘,争分奪秒掙紮一下勉強來得及。

顏喬匆匆梳洗打扮後,急忙往公司跑,踩在遲到邊緣打上了卡。

再晚一秒就要扣工資了。

顏喬氣喘籲籲到達辦公室,同事們都已經坐在各自的工位上開始幹活,只有覃琳不在。

當行政後勤不僅要給孔峙泡咖啡,還要給大家接熱水,她這一晚到,所有等着喝水的人都知道了。

從綜合辦公室到茶水間要經過孔峙的私人辦公室,而他人在裏面的時候有開門通風的習慣。

顏喬蹑手蹑腳也沒用,路過時還是被他叫了進去。

孔峙給人的壓迫感一向很強,尤其是用指尖敲着手腕上那塊精致的瑞士表時,壓迫感就更強了。

“遲到了。”

顏喬倔強地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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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點上班?”

“九點。”

“現在幾點?”

“九點零二。”

“嗯?”

顏喬垂下頭,看着木制地板上的紋路不吭聲。

孔峙忽然促狹地笑出聲。

她頓時知道自己被戲弄了。

但她不占理,敢怒不敢言。

孔峙氣定神閑地說起正事:“九點半開高層例會,你做好會議記錄。”

“好。”

顏喬應了聲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做會議記錄是要進會議室旁聽的。

高層的會議,是她可以聽的嗎?

她取得孔峙的信任了,可以這樣理解嗎?

喉嚨略微刺癢,她忍不住咳了一聲,掩着唇準備退出去,孔峙留下了她。

“還是感冒了?”孔峙說。

是啊,生不生病哪裏是人能控制的。

就算他不吓唬她,她窮得連藥都買不起,怎麽敢放任自己生病?

不必花錢的補救措施她已經用盡了。

“過來。”孔峙說着拉開了抽屜。

顏喬施施然走過去,用右手捂着下半張臉說:“當心傳染給您。”

孔峙沒理她,從整潔的抽屜裏搜出一盒感冒沖劑,放在了桌面上。

顏喬自覺拿起盒子正準備道謝,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生産日期,再一轉盒子,看了眼保質期。

“過期了。”

可以看出他的體質是真的過硬了。

一盒感冒藥放了三年,還跟新的一樣。

孔峙擡手摁了座機上的呼叫鍵。

顏喬見狀不假思索地說:“先生,您呼的是我……我在這裏。”

不對,她沒調崗前呼的是她,現在應該是覃琳代管。

覃琳不在,也沒有別人接線。

她沒來得及糾正,孔峙轉而找了司機,讓司機幫忙跑腿買藥。

三番五次麻煩司機,顏喬心裏過意不去,措辭嚴謹地小聲咕哝:“不吃藥也沒關系的,我下班時間多喝點熱水,說不定要不了一個星期就會好。”

“下班時間”是靈魂。

可孔峙依然不容置喙地說:“水要喝,藥也要吃,拖成肺炎也是有可能的。”

他的叮囑常常不像上司對下屬的,像男友對女友的,尤其是昨晚的某些言談舉止,委實有些暧/昧。

可每當她想要發散的時候,他又讓她重拾清醒。

就像這樣。

“難道未來一周你都打算病怏怏地工作?還有你最好誠實地告訴我,你現在的狀态能做好記錄嗎?不能勝任的話不要逞強,否則只會給別人添麻煩。”

冷酷、薄情,足夠公事公辦。

顏喬有氣無力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額前茸發嵌入瑩潤纖瘦的五指間。

不燙,沒發燒,有點困,但可以克服。

“可以做好。”她向孔峙保證。

“可以就行。”孔峙單手抻開一支鋼筆,準備在紙上寫點東西。

他說的這句話相當于逐客令,顏喬的目光卻定格在他那支鎏金外殼的鋼筆上,若有所思。

孔峙要寫的東西可能涉及私密,感受到顏喬的視線,停筆擡頭:“還有事嗎?”

顏喬神色平靜地說:“現在還用鋼筆寫字的人很少了,鋼筆很符合先生的氣質。”

孔峙沒有當她巧言令色,聞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意味不明地說:“我以為你會覺得世上用鋼筆的很多。”

顏喬不明所以,疑惑地問:“為什麽?”

孔峙欲言又止,半晌颔首說:“沒什麽,忙你的去吧。離開會只有二十多分鐘了,提前準備一下。”

顏喬接到任務,也不作他想,默默出了他辦公室。

等她給茶水間的燒水機器通上電再返回綜合辦公室,覃琳已經來了。

但是陳茵正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的東西裝進收納盒裏,看起來大有卷鋪蓋走人的意思。

陳茵和覃琳都是德世的老員工,陳茵甚至比覃琳要呆得久一點,走得這麽突然,或許和那天在茶水間說的話脫不了幹系。

禍從口出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大概是出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的心理,陳茵走前跟覃琳争鋒相對,看似冷靜地咒罵道:“給那個老不死的東西當走狗,你将來的下場一定比我慘。”

辦公室裏忽然一片嘩然。

覃琳急了,扭頭沖在場的人喊:“議論什麽?自己手頭的工作都幹完了嗎?”

欲蓋彌彰,反倒真能品出幾分狗仗人勢的意味。

陳茵哂笑一聲,昂着高傲的頭顱離開。

主角退場,曲終人散。

四下頓時鴉雀無聲。

覃琳特意走到顏喬面前,壓低聲音對顏喬說:“算你聰明,沒被人當槍使,沒說不該說的話。這次權當你走運,不過如果你一直沒機會接近孔總,你也沒必要繼續在公司呆着了。你自己掂量掂量,想個法子,盡快回到孔總身邊吧。”

聽到這些話,顏喬恍然徹悟,董事長和他的鷹犬才是萬惡之源。

再結合與孔峙第一次見面他就說不喜歡自己的姓,陳茵跟她說的陰私,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之前因為工作關系,顏喬加過覃琳的微信,趁着沒有被删掉,覃琳走後,顏喬私戳了陳茵。

顏喬:【不是我告的密,我們的對話我沒有說出去。】

陳茵:【我知道,是我大意,在公司幹了這麽久,都沒發現茶水間的攝像頭能收音。】

顏喬心頭一緊,遲遲沒有回消息。

陳茵不久又發來一段提醒:【你小心點覃琳,能防則防。那天你和孔總都不在,我看着她斷掉孔總辦公室的電,之後請工程部的小王協助開了孔總辦公室的鎖,後來我們就都被孔總叫去問話了。當時我還沒想跟她撕破臉,就沒有告發她。現在走都走了,更沒勝算扳倒她。】

好像說的是她母校寄來的邀請函被人夾進呈送給孔峙的文件夾裏的事。

竟然不是孔峙自導自演?

真的有這麽一樁事,她真的被人陷害了。

怪不得孔峙辦公室的監控錄像,缺失了當天的數據。

因為被人斷了電。

是她錯怪孔峙了。

她還以為是他百無聊賴,伺機試探她對他是否忠誠。

原來并非他多疑,他也在局中。

吃一塹長一智,有了險些被嬸嬸失手殺死的前車之鑒,她沒有魯莽地找覃琳對質。

她多少能猜到覃琳為什麽會對她下黑手。

覃琳作為董事長身邊的紅人,在公司出盡了風頭,凡事都講排場,不放過任何一個耍威風的機會。然而她不過是一個受盡牽制的新人,居然仗着孔峙的隆寵,讓覃琳這個無所事事的閑人開始替孔峙鞍前馬後。

就在剛才,孔峙還差點差使覃琳去給她買藥。

想到這裏,顏喬不由打了個冷戰,心底湧起一陣後怕。

她賭的是孔峙能保也會保她。

可萬一他的态度反而讓她腹背受敵呢?

看,連他都沒有料到,他只是不經意地使用了一下權力,就讓她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遭了小人的嫉恨。

後來知道了,才設計了“冷落”她的一系列措施,挑了個理由貶了她,讓她看起來不那麽風光。

人事紛雜,她還是自己留個心眼,不要太驕縱吧。

九點半,高層例會準時召開。

按理說會議在總部開,總部的人應該是最先到場的,結果分部的人因為路途遙遠,預留了應急的時間,比總部的人還早到。

孔峙壓軸出場,顏喬跟在他身後,最後一個進場,坐在了靠門的位置上。

德世集團高層的男女比例是六比七,能者為尊。

孔峙治下沒有關系戶,但并非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大将,甚至一大半都是孔老爺子沒退位前的心腹。

能把這些人統統震懾住,他是有些手段在的。

總部的經理簡單開了個場後,謙恭地講話語權交給了孔峙:“孔總,您先說。”

孔峙似乎憋着大招,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們說完我再說。”

顏喬聽見孔峙的聲音,擡首注視着孔峙慵懶的神色,忽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自己再不是那個會因自己的慘痛經歷悲秋傷春,從而失神漏掉他發言的可憐蟲了。

尤其是誤會解開後,他的一言一行都吸引着她的注意。

此刻他渾身煥發的不是普救衆生的聖人光環,而是令異性着迷的,屬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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