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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離開海城已經快一年了,顏喬終于适應了澤城的氣候。
老實說,澤城這地兒并不适合人類居住,冬天冷得像冰窟,夏天熱得像火爐,要暖氣沒暖氣,開空調她又不舍得花那個電錢,但畢竟人是有一定耐受力的,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原本剛來的幾個月她确實是想換城市打拼的,可她是土生土長的海城人,約等于水裏泡大的,習慣了濕潤空氣的滋養,也習慣了冬天的短暫,再往北走,适應不了那種肅冷和幹燥,往西北走紫外線又強,對女孩子不好,特意防曬太麻煩,忽略了防曬老得快。
至于南方的幾座城市,經濟發展發展的勢頭都突飛猛進,物價和消費水平都不低,她一直沒敢去。
想來想去,既來之,則安之,還是別折騰了。
況且她很喜歡澤城的飲食文化。
澤城沒有自己的菜系,有名氣的菜肴就那麽幾道,可貴在澤城是九省通衢的樞紐,地處長江邊,位于全國的中心,彙集了多地的風味。
純正,傳統,不亂融合創新,吃到嘴裏的往往就是實實在在最地道的。
顏喬一來就被澤城随處可見的小吃街吸引了,早餐便宜又豐盛,各種面和餅變着花樣吃一個月都不會重樣。
唯一令她發愁的就是澤城是文化大省,高校太多,每年的名校應屆畢業生都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以至于工資普遍不高,卻連小公司都搞起了末尾淘汰,繼續幹行政崗的話可以說沒有生存保障。
多虧德世集團的聲名夠響亮,她在德世的工作經歷成為了她就業的跳板,現在在一家地産公司寫文案,薪酬可比行政崗位高多了。
要說她對現狀還有什麽不滿,那就是頂頭上司一看就不怎麽靠譜的樣子,像個招搖撞騙的大忽悠,憑着燦若蓮花的三寸不爛之舌交了許多塑料朋友,成天用這個的人脈換那個的資源,如魚得水地在其中斡旋,虛榮好面。
顏喬就知道她遲早會被這個擅長投機倒把的男人盯上,果不其然,他瞅準機會對她下手了。
——給她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
其實顏喬今年才二十三歲,這個年齡在這個大家都不願意結婚生子的年代,在相親市場上占據絕對的優勢,沒必要摻合的,但她天生不擅長拒絕別人。
再加上上司那張跑火車的嘴過于能言善辯,說什麽“知道什麽叫貨比三家嗎?你不多見幾個男人,怎麽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怎麽知道孰好孰壞,到時候被騙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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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一抽就答應了。
約定的地點是一家高檔日料店,關鍵是這個約會地點不是她定的,也不是男方那邊定的,是她的上司極力推薦,三個人達成共識後決定的。
顏喬驚訝于他們兩個人相親,怎麽上司也跟來了,但轉念一想,媒人跟着一起來,好像勉強能解釋得通,心裏雖然膈應,卻也沒有指出來。
後來男方遲到,顏喬才意識到上司是來蹭飯的。
上司翻着菜單專往貴了點,眼看着随便點了幾個單品就上了一千,份量還不夠兩個人吃的。
顏喬小聲建議:“我們還是等他來了再點吧。”
上司無所謂地說:“沒事,這位少爺有錢。我剛才給他發過消息了,他說堵路上了,叫我們先點。他都發話了,就聽他的先點了吧。”
顏喬在上司手底下工作,不好得罪他,便沒再多言。
日料基本上都是刺身和飯團,不需要大火炖炒,沒多久他們點的餐品就上桌了。
上司又說:“我們點的他不一定喜歡,我們吃我們的,他來了再讓他自己點。”
就這樣,男方還沒來,兩個人已經差不多吃飽喝足了。
半個小時後,男方悠哉悠哉地來了,上司虛僞地笑着說:“不好意思啊陳少,小喬等你等得有點餓了,我們就先吃上了,也沒等一下你。”
顏喬聽着他睜着眼睛說瞎話,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做左右逢源。
男方如上司所說,闊氣得很,不以為意地客氣道:“沒事,我才該道歉,要不是我遲到了,現在都該吃完了,餓了可不得先墊墊肚子嗎?”
說着他把目光投向顏喬,毫不拘謹地說:“幸會啊顏小姐,我叫陳耀鑫。”
顏喬頓時覺得對方随性灑脫,還蠻有風度,禮貌回禮:“您好。”
陳耀鑫笑了笑,挑眉揶揄:“怎麽,顏小姐是京城人?”
顏喬一怔,半晌才意識到對方是在調侃她脫口而出的敬語,頓時意識到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端着架子聽別人這麽稱呼自己,窘迫地說:“不是,我是海城人,來澤城這邊打工的,算是澤飄吧。”
陳耀鑫笑容更甚:“顏小姐一看就是十分有趣的人。沒關系,我們交往以後你就不飄了。”
顏喬在情感方面還從來沒被人承諾過,以前和孔峙在一起的時候反倒總是被他提醒不會結為連理,聽他這麽說無端覺得不适,在椅子上左右扭了扭,上半身略微拔高了一厘米。
她清了清嗓子,試圖轉移話題:“陳先生是做什麽?”
陳耀鑫直言不諱:“我是做電商的。”
顏喬接着問:“那您覺得這個行業的前景怎麽樣?”
上司見他們的苗頭不對,一點火花帶閃電的兆頭都沒有,連忙插話打斷:“你打聽這個幹嘛啊,想跨行啊,人家陳少現在是賺的不就好了嗎?”
顏喬尴尬地啞了聲,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陳耀鑫責怪地看了上司一眼:“她想問就讓她問嘛,反正我覺得現在電商是主流,未來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對此我挺自豪的,畢竟不是誰都能白手起家把生意做到我這麽大的。”
顏喬難為情地說:“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想對您多一些了解。”
陳耀鑫笑着說:“我知道啊,問也沒關系的,我樂意回答的。”
上司達到了目的,樂呵呵地說:“你們聊你們聊,我閉嘴,你們就當我不存在。”
可顏喬真不知道該和對方聊什麽了,就提醒對方先點餐。
之後餐來了他們也沒再聊什麽有營養的話題,場面變成了陳耀鑫單方面高談闊論,她認真傾聽。
最後到了日料店打烊的時間,他們愉快地結束了談話,互相交換了微信。
三人紛紛攜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離席。
直到這裏這場會面都非常和諧圓滿,結果到櫃臺的時候,陳耀鑫看着賬單用他們另外兩個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這麽點東西就三千塊啊,要不是和一位美麗的姑娘相談甚歡,真的不值這個價錢。”
顏喬不知道他是心疼錢,還是情話油膩得過了頭,總之不太中聽。
她沒好意思讓他送自己回家,便以要回公司加班為借口,上了上司的車。
上司一邊開車一邊說:“我覺得啊,我們剛才一開始不應該點那些菜的。再怎麽說,他是主,我們是客,主人沒來我們不該動筷的。”
顏喬心說吃都吃了再來說這句話有什麽意義嗎?
這不是誰是主誰是客的問題,不管誰是主誰是客,做人都不該無緣無故占人家的便宜。
她皺着眉頭聯系剛加上的陳耀鑫,給他轉了兩千塊錢,把她和上司的那份錢出了。
她想陳耀鑫此刻應該也在回家的路上,不方便回她。
沒想到陳耀鑫秒收了款,給她發了條語音:“在開車,晚點再聊。”
如果他不收款的話顏喬還不覺得尴尬,可他收了款,顏喬簡直尴尬得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大家約出來吃飯,AA是理所應當的嘛,她也沒仗着自己是女孩子讓男方付全款,是上司好奉承,他又要擺闊,才讓他結的賬。
事後旁敲側擊要錢算怎麽回事?
狠狠下頭了……
顏喬上次吃這麽貴的日料還是和去年和孔峙一起,當時是為了表達謝意請他吃飯,他卻沒有讓她掏一分錢,說他為她花錢心裏高興。
那時她和他已經不怎麽生分了,花着他的錢沒有一絲負擔和愧意,滿心都是接受到他付出的甜蜜。
而在更早的時候,她經常在無意間就花了他的錢。他從來都是想方設法找些讓她能心安理得接受的借口,或者用些移花接木的手段,神不知不覺地讓她享受揮霍金錢的快樂。
換句話說,他在面對她的時候,從不計較得失。
她都快一年沒和孔峙聯系了,沒想到竟會這樣猝不及防地想起他。
大概是因為男人都喜歡年輕乖順且不需要耗費任何成本就能拐到手的女生,陳耀鑫對她很滿意。
都不說要追她這種話了,直接說“我一定要娶你”,理直氣壯地略過了告白和求婚。
既沒征詢她的意見,也沒尊重她的意願。
接下來的幾天陳耀鑫對她展開了狂熱的追逐,送她的禮物從中看不中用的玫瑰到實用的蛋糕奶茶,再到親手做的牛排,一步步升級,惹得公司裏有戀愛願望的女生羨慕不已。
可自從那晚被暗示着索取了餐費,顏喬就再也不敢收他給的任何東西了,結果被上司說矯情。
“你還真是年輕不懂事,傻不傻啊。跟着陳少多好啊,到時候要房有房,要車有車,喜歡什麽他都給你買。你一個爬格子的,一年工資才多少,靠升職吧又沒競争力,上限能高到哪去?沒未來的。”
顏喬知道他只是想做成這樁媒好去陳耀鑫那裏讨賞,沒忍住逞了口舌之快:“誰說我不能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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