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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的藥用到第七副了, 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順利的話，他眼睛上的白布很快便能取下, 這幾日, 百花樓裏大多數人都是形色匆匆, 既喜又怕，努力壓制住那股激動亢奮之情, 只有少數幾人還能夠保持着淡定。

不知道花滿樓的內心到底是怎麽想的，但他看起來的确是最寵辱不驚的那一個。

“不必為我擔憂, 無論結果好壞, 平靜接受就行。”他這樣說道。

春日的午後, 溫暖和煦的陽光灑落在庭院裏, 顏色嬌豔的花兒迎風招展, 花滿樓正在安靜地泡一壺茶。

他的動作從容優雅, 如行雲流水般賞心悅目, 茶香漸漸溢出，泡茶之人的嘴角邊也噙上了淡淡微笑。

“你是不在意了，有的是人替你焦慮,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花滿樓剛倒了一杯茶就被陸小鳳火急火燎地搶走了，他搶了茶也不喝，只是放在一邊冷着，明明天氣不熱, 他手上卻在大力地扇着扇子。

“那還真是多謝你這位太監總管這麽惦記我了。”

花滿樓憋着笑又倒了一杯茶，輕輕放在路小滿身前，看着她捏起茶杯淺啜了一口, 嘆道：

“好茶。古人雲：‘未嘗甘露味，先聞聖妙音’, 這普通的茶葉在花滿樓你的一雙巧手下，仿佛也有了一絲佛韻。”

“過獎過獎，不敢當，”花滿樓清清嗓子，本想端着臉，但還是忍不住笑了，“瞧你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哪家寺廟的僧人。”

“那你必然不能是一般的僧人，至少也得是個寺院首席才行。”陸小鳳笑着說了一句，又忽然想起什麽，回憶道，“不過說起僧人，前段時間我有幸聽過南少林寺的無花和尚講經，那可真是位谪仙一般的人物，怪不得被人稱作‘七絕妙僧’呢。”

路小滿挑挑眉，“哪七絕？”

“這個嘛……”陸小鳳伸手撓撓額頭，邊想邊答，“只是聽說他下棋、彈琴、詩畫、燒菜均是天下第一絕，又是少林第一高才，相貌英俊，氣質高雅，于是人送外號‘七絕妙僧’。”

“那不如再給他加上兩絕，”路小滿随意說道，“騙女人一絕，耍心機一絕，以後就叫九絕妙僧好了。”

“我怎麽覺得你對無花大師很有意見呢？”

陸小鳳郁悶地摸摸鼻子，跟楚留香待得久了，不知不覺中也受到了他一些小動作的影響。

路小滿輕哼了聲，倒是沒有再說別的話，陸小鳳瞄她兩眼，将涼在旁邊的茶撈起來一口喝盡，又朝花滿樓道：

“老板，來續個杯。”

花滿樓被他給氣笑了：

“續杯可以，五十兩銀子一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咱們銀貨兩訖。”

“奸商哇！”陸小鳳誇張地大喊大叫，一副十分痛心疾首的樣子，“花滿樓，你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奸詐了？你以後是準備接手家裏的生意麽？”

正在這時，端着托盤的上官飛燕袅袅娜娜地走了過來，聽到陸小風的話，她眼神閃了閃，笑着開口：

“花公子，陸公子，還有路姐姐，燕兒自己做了些點心，手藝不精，請你們賞臉嘗嘗。”

她将托盤上的東西擺在石桌中央，只見盤內是由玫瑰酥、芙蓉酥、桃花酥、牡丹酥等幾種顏色的小酥餅組合成的拼盤，看上去精致有趣，小巧可愛。

“我采了院子裏的一些花做成這個鮮花酥餅拼盤，給它命名為‘花開富貴’，你們覺得怎麽樣？”

上官飛燕興高采烈地說着，眼睛一直盯着花滿樓，陸小鳳打着哈哈道：

“挺好的，哈哈，我先來嘗嘗！”他捏了一個芙蓉酥扔進嘴裏，嚼了幾下便連連點頭，“入口清香，甜而不膩，好吃诶！”

“真的？”上官飛燕露出驚喜的笑，又看向另外兩人，“那花公子和路姐姐也……”

路小滿學着陸小鳳那樣捏起一顆玫瑰酥放進嘴裏咀嚼，果然味道不錯，便笑着誇贊道：

“上官姑娘的手藝真好，心思也靈巧，以後誰要是娶到你就有福了。”

“路姐姐說的哪裏話，這跟……娶不娶我又有什麽關系？”

她含羞帶怯地說着，時不時偷瞄花滿樓一眼，後者嘆了一口氣，終于吃了一顆桃花酥。

“味道很好，上官姑娘有心了。”

“你……你們喜歡便好。”

她美麗的臉蛋染上薄紅，嬌羞垂眸，盡顯小女兒姿态。

陸小鳳又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小燕兒，你這麽突然變得這麽賢惠了？難不成是……嗯？”

他的視線在上官飛燕與花滿樓之中打轉，羞得她俏臉通紅，跺了跺腳便扭頭跑了。

路小滿看了一眼天色，笑着道：

“我去配藥，先失陪了。”

待她們倆離開後，花滿樓皺着眉頭說：

“陸小鳳，不要亂說話。”

“哎呀，人家小姑娘就是專門為你而來的嘛，”憐香惜玉的陸小鳳最是見不得美人失望了，“燕兒也算是乖巧可人，你對她真的沒有一點想法？”

“你喜歡便自己去追，別扯到我身上。”

花滿樓神色淡淡。

“不是我說，你的終身大事也該好好考慮下了，平常你娘都到處托人打聽适合你的姑娘，這要是等到你眼睛康複了，她老人家還不得敲鑼打鼓地跟你張羅婚事？”

陸小鳳苦口婆心地勸道，深谙男女之事的他自然看得出來花滿樓對路小滿有好感，但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他也發現了，路小滿根本無意于此。所以他才想勸好友盡快轉移目标，免得越陷越深，最後為情所傷。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用再說了，”花滿樓擡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白布，神情平和，面露微笑，“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一樣，我們都是固執的人。”

“是啊，我們都很固執。”

陸小鳳苦笑起來，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兩人靜靜對坐着品茶。

路小滿收好了晾曬的草藥，從廊下經過的時候，看見上官飛燕正在院子裏對着一棵樹自言自語：

“小鳥兒啊小鳥兒，你說，花滿樓還會不會接受我呢？從前我們兩個在一起的那些時光多開心啊，只是他的眼睛看不見，爺爺不許我嫁給一個瞎子，而現在他的眼睛要好啦，我們又可以再續前緣，這回就算是爺爺也沒有理由阻攔了！”

原來她并不是對着樹傾訴，而是對着樹上的小鳥，路小滿覺得偷聽別人講話不太好，便準備悄然離去，轉身之際又見上官飛燕雙手合十，閉着眼睛開始祈禱：

“佛祖在上，信女上官飛燕，惟願花滿樓公子的眼睛能夠盡快恢複。除此之外，信女還有一個小小的心願，希望他複明之後第一眼看到的女人是我，若能達成此願……”

路小滿漸漸走遠，聽不見後面的內容了，待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上官飛燕睜開眼睛，神色莫測地沉下了臉。

上官飛燕和花滿樓……原著裏這兩人好像的确有感情糾葛，不過也跟她沒什麽關系。路小滿邊走邊想，想到剛剛上官飛燕許下的心願是“希望花滿樓第一眼看見的女人是她”，不覺微微失笑。

有時候女兒家的小心思還真是可愛，要不要幫她一把呢？畢竟這裏只有她們兩位姑娘，只要拆布時她不出現，花滿樓第一眼見到的女子必然是上官飛燕了。

只是她還沒有做好打算，上官飛燕就親自找上門來。

“路姐姐，你睡了麽？”

給花滿樓治眼睛的第四十八天夜裏，上官飛燕敲響了她的房門。

路小滿拉開門，看見她衣着單薄地站在門外，便邀請道：

“你先進來吧。”

上官飛燕捏着衣角，可憐巴巴地望着她：

“對不起路姐姐，我也不想打擾你休息，只是花滿樓明天就要拆布了，我……我實在是睡不着，但又不能去打擾他，陸小鳳又是個男人，所以我只好來找你了。”

“沒關系，反正我現在還不準備休息。”路小滿給她倒了杯茶，細心安慰道，“你不必太過憂心，一切都會順利的。”

“那……那就好。”上官飛燕坐了下來，魂不守舍地捧着杯子發了會兒呆，忽然問道：

“路姐姐，聽說你是從隐世門派裏出來的，那等治好了花滿樓後……你還要繼續去其他地方歷練嗎？”

“當然，我很快便會離開。”

路小滿直言道，上官飛燕幅度輕微地抿了下嘴角，又擔憂地說：

“啊……你一個女孩子家，孤身闖蕩江湖是不是太危險了？要不要讓陸公子或者花公子陪着你呢？只要你開口，我想他們一定會願意的。”

“我的門派有規定，入世歷練一定要多靠自己，不能處處依賴別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還是不需要了。”

路小滿随口編道，同時也明白了上官飛燕的顧慮，原來是怕她借此賴上花滿樓，不肯走了……她心裏不禁有些好笑。

“哦……”上官飛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沖她甜甜一笑，乖巧地說，“那燕兒就先在此祝姐姐你一路順風啦。”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上官飛燕很快便告辭了。待她走後，路小滿坐着想了一會兒，收拾好她僅有的一點私人物品，合衣躺下休息。

第二天，花滿樓的父親哥哥們都聚集到了百花樓中，陸小鳳和上官飛燕也立在一旁，一大屋子人全都翹首以盼，靜候着那最後一步。

“拆布吧。”

路小滿看着被圍在中心的花滿樓，向兩位大夫最後囑咐了一句，然後走出房門，朝樓下走去。

“姑娘你去哪裏？”

門外端着藥急急忙忙走過來的花棋奇怪問道。

“你進去吧，我走了。”

她笑了笑，在花棋不解的目光中，獨自一人離開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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