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0

幾日後,燕驚雙早早便出了門,前往杭州府東向而去。

杭州府的東向,是市集聚集之地,有不少胭脂水粉,幹果美食,書畫筆墨,或是草藥店鋪一流。

燕府的馬車停在了三裏街的街口,燕驚雙落馬車後,領着花甲就往裏走。

只燕驚雙剛剛往裏沒走幾步,便緩了腳步,花甲也有些不自在,同燕驚雙咬着耳朵小聲道。

“小姐,我怎麽覺得他們好像都在看我們?”

燕驚雙垂眸,淡聲。

“不用覺得,就是在看我們。”

花甲疑惑:“為何呀?”

若是因為前幾日退婚的事,眼神也不該是這般。

花甲肚子裏沒什麽墨水,只覺周遭這些行人掃過來的目光,尤其是好幾個文人墨客,華服子弟,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都隐隐有些戲谑。

燕驚雙自然也感覺得到,她想了想道。

“不論為何,但不必在意旁人。”

花甲有些不舒服,但自家小姐既然這麽說了,她也只能點點頭,跟着自家小姐往前走。

燕驚雙和花甲走過街頭的趙記糖水鋪,走過街中的錢莊,便來到了三裏街內最大的一處樓閣。

此樓名曰多寶樓,共有四層,正好囊括三裏街的主要業務,第一層是胭脂水粉,第二層是書畫筆墨,第三層是零食果脯,第四層是草木藥物。

今日多寶樓的人好似格外的多,就連外面都有所擁堵,可見着燕驚雙,這群人倒是自動讓開了道。

燕驚雙眉間微皺,心裏多了幾分古怪之意,但她還是往裏走去。

只是身後人群裏,有個女子有些欲言又止,往前走了一步,卻又快速被人拉了回來。

燕驚雙進了門,第一層賣胭脂水粉,所以大多都是女客,偶有幾個男客,身旁也跟着梳着婦人發髻的女子。

見着燕驚雙進來,女客們的眼神紛紛落在了燕驚雙身上,神色微愣。

其中幾人,燕驚雙也是眼熟的,是杭州府裏常在貴女宴出現的幾位。

也是跟寧府沾親帶故的幾位。

燕驚雙掃了她們一眼,便收回目光,準備往樓上走去。

誰料,這幾個貴女似乎并沒有打算放過燕驚雙。

其中一個黃衫女子上前一步道。

“燕大小姐也來逛多寶樓?”

另一個綠衣女子接着話。

“燕大小姐也是女子,自然也愛打扮的。”

但也不知這句話出了什麽問題,這位綠衣女子一說,燕驚雙身後的人群隐隐有一些發笑聲。

黃衫女子叫虞嬌,綠衣女子叫淩靈,雖不是功勳之家出身,卻也是杭州府貴女裏排的上號的,兩人共同特點,便是都愛慕着寧墨。

即使寧墨背叛了燕驚雙,她們也半分不怪寧墨,二人對寧墨的愛戀太深,對燕驚雙的積怨太甚,只怪燕驚雙毫無自知之明,若是燕驚雙早點覺察到自己配不上寧墨,早點退婚,寧墨也不會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

想到心上人那般痛苦,虞嬌和淩靈不知暗自絞了多少手帕,雖然寧墨喜歡明初雪,但虞嬌和淩靈都覺明初雪嫁不了寧墨,她二人便還有機會。

雖寧墨現在的名聲有所受損,可虞嬌和淩靈偷偷瞄了眼二樓……

也不是沒有扳回來的可能。

燕驚雙沉了沉眼,心裏的古怪之意更甚。

“我不是來買這些的。”

“也是,燕大小姐的金銀自是要花在有用之物上。”淩靈笑道。

言下之意,就是說胭脂水粉對燕驚雙無用,更引申來說……

身後人群的隐隐笑意更大了些。

燕驚雙驚覺不對,此時眼前彈幕亦然飄過。

【二樓好像有劇情!】

燕驚雙沒有猶豫,擡腳便準備去向二樓。

誰料,虞嬌和淩靈卻像是提前發覺般,一左一右攔着燕驚雙道。

“燕大小姐着什麽急?”虞嬌道。

“你不是說胭脂水粉對我無用?那我留在這層作何?”燕驚雙冷眼看她。

虞嬌一噎:“這…那你不如替我瞧瞧?”

燕驚雙挑眉,一副看傻子的樣子看她。

貴女圈都知道,燕驚雙同這幾位貴女關系有多不親近。

可眼下,虞嬌和淩靈為了幫寧墨恢複名聲造勢,倒也豁了面皮,扯着燕驚雙的衣袖就想往旁邊走。

但兩人好像對燕驚雙的武功完底子全沒有概念。

虞嬌和淩靈一拉,燕驚雙兀自不動,兩人費力再扯,燕驚雙還是沒動,倒是她二人腳下一滑,跌坐一團。

“诶喲,你踩着我了!”

“诶喲,你壓我手了!”

而且周遭衆人隐隐的發笑聲,兩人意識到自己丢了人。

方才還同仇敵忾,一致對外的兩人,這回倒是對對方生了火氣。

彈幕裏實時吐槽。

【好一對塑料姐妹花!扯頭花扯頭花!撕起來撕起來!】

燕驚雙不想同這兩人多牽扯,她提步便往二樓走去。

虞嬌和淩靈趕緊就想起身攔下,無奈兩人發簪交扯在了一起,根本起不了身。

但這時,卻有幾人從二樓下了來,走在前面那人,還不忘展開手裏的畫卷同身後友人道。

“瞧瞧,明明是我畫的到位,為何是另外一個人勝出?”

“居然還說我不寫實,把燕驚雙畫好看了?”

“還污蔑我,說我心悅燕驚雙,就燕驚雙那長相,春風樓打掃的小翠都比她好看……”

“诶,你們扯我袖子幹嘛,覺得我說的過分了?一個個道貌岸然的,先前你們幾個說的可比我過分多了。”

“你,你不是說燕驚雙給你當十八房小妾你都不樂意嗎?還有你,你還說燕驚雙這長相,要是沒那家世,誰會娶她,就該去尼姑庵待着……”

身前幾個友人神色越來越難看,宣介還渾然不覺,正想繼續罵這幾個友人。

他身後忽而響起一道宛若薄冰刺骨般的女聲。

“是嗎?”

宣介吓了一跳,手裏的畫卷應聲而落,順勢鋪展在了樓梯上。

白淨的宣紙上,赫然出現了燕驚雙的畫像。

燕驚雙撿了起來,宣介僵直着轉過身體,額尖冷汗直冒,臉色發白道。

“燕大小姐,我剛剛不…不是這意思。”

宣介也是杭州府裏有名的纨绔,但家世一般,自是得罪不起燕家,方才也是因為一時心裏不痛快,這才嘴快全都說了出來。

誰料卻被當事人聽了個全。

燕驚雙冷眼劃過,但并不打算同宣介多周旋,而是拿起他畫的畫,往上一層走了去。

而到了上一層。

燕驚雙的神色,瞬時降到了冰點。

多寶樓二層,今日鋪陳了好些畫案,不少文人墨客都在埋首執筆揮舞着,認真的面容卻帶着幾分嘲弄的愉悅。

左邊的文人墨客全都在畫燕驚雙的畫像,而右邊的文人墨客全都在畫明初雪的畫像。

而左右各懸着兩層錦布。

左邊寫着“品醜”,右邊寫着“賞美”。

不言而喻,多寶樓二層,竟是因最近燕驚雙和明初雪之間的八卦太為出名,以至于兩人的畫像廣為流傳,而竟在此地設下這般“侮辱至極”的賽事!

燕驚雙渾身冰冷,她能感覺自己指尖都在發顫。

覆霜的眸子裏難得積續起一團火意。

便是她易.容不比真容,可誰又允許這群人…這群男子在這裏随意定性女子美醜!

還用這樣的方式!

燕驚雙動了真怒。

然而,她剛想開口之時,她鼻尖忽而鑽進了一陣清淺雅淡的水沉香。

耳邊,一道冷冽徹骨的沉聲響起。

“杭州府的才子墨客,便是這般妄議女子容顏的?”

“顏某見識了。”

作者有話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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