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烈日當空, 驕陽似火，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

汗味與腐敗味混雜在一起，讓本就時不時飄來古怪臭味的空氣更加難聞。

人群被燥熱和喧嚣包圍, 雖然每個人的外表看起來都不算光鮮, 有些甚至蓬頭垢面，至少還保有生氣與活力。

因為要繞開喪屍密集的大城市和無法通行的路段，盛濯塔塔已經帶着韓成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兩天。

途中陸續遇到一些幸存者, 或多人結伴或形單影只, 一群人順其自然結伴同行。

隊伍漸漸壯大, 現在人數已經将近一百人。

車隊停在了一處老式廢棄加油站休息, 韓成和一男一女去找盛濯商量接下來的路程。

韓成已經成為了原來那支隊伍的主心骨, 小隊裏有什麽事都聽他的, 鑒于其他人都不太敢靠近盛濯, 和盛濯打交道的事也由他負責。

和他一起的一男一女則是後來加入的兩支隊伍的領頭人。

這支車隊只是暫時結伴同行, 內部還是各管各的。

不過隊裏大半人都是被盛濯救出來的，所以整隊人始終以他馬首是瞻，無論什麽決定都會事先來問過他的意見。

三人剛走到軍用越野前, 就看到盛濯把自己那把不離身的組合棍刀交給塔塔。

“不然我去好了。”盛濯皺着眉，看起來心情不太美妙。

塔塔握着刀柄信手就轉了兩圈花出來。

那把棍刀看着重量不輕，在她手裏似乎格外的輕巧聽話。

韓成一直沒見過塔塔出手, 也就是那晚上盛濯鞭策他們時, 大家才知道原來塔塔也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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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會兒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

不過……聽這話, 塔塔是準備去哪？

幾人走上前, 韓成還沒開口, 一旁更年長的平頭男人就先熱情地打起招呼來：“盛先生！你們還沒吃午飯嗎？正好我們那兒準備得差不多了, 要不一起去吃點兒？”

平頭男人是在一座被喪屍圍住的縣城被盛濯救出來的, 除了他, 還有幾十個一起逃出來的同鄉。

他們原本都是一個小鎮上的居民，病毒爆發後在家裏閉門鎖戶躲喪屍等救援，等了幾個月沒等到救援，才決定離開小鎮。

原本有上百個同鄉結伴上路，可惜大部分都是沒有求生經驗的普通人，一路上死了不少，也有的往別的方向逃了。

被困在縣城時，只剩下三十幾個人。

盛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平頭男人如今是同鄉隊伍的領隊，對他便格外殷勤。

同行的女人卻把目光放在塔塔身上，好奇問她：“小美女要去哪？”

她年紀在三十左右，身材高挑，五官清秀，以前學過拳腳，末世後帶着家人逃難，途中救了一些人，漸漸便成立了一支隊伍，是隊裏的大姐頭。

塔塔看起來比她小很多，跟她妹妹差不多大，稱呼“妹妹”太親熱，關系沒到這份兒上，所以一直喊她“小美女”。

塔塔握着棍刀指了指遠處丘陵樹叢掩映的方向，“去散散步。”

其他人：“……”

不要以為你說得那麽一本正經我們就真的相信了。

盛濯不禁失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對着另外三人時又變回了一臉淡漠：“我和她去那邊看看，有什麽事等我們回來再說。”

這話可不是征求意見，他一說完，就抓着塔塔的手腕走了。

走出兩步，塔塔還有些不滿地抱怨：“不用了吧，說好了我一個人去。”

盛濯：“我這次什麽都不做，看你表演好吧？”

塔塔：“……那行吧。”

韓成三人目送兩人的背影遠去，表情就跟便秘了一樣。

怎麽總感覺這兩人和他們不在一個世界？

女人啧啧感嘆：“我妹妹說得不錯，這位盛先生真是一位變臉大師。”

平頭男人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你也不看看，這麽一位嬌滴滴的小姑娘，換你舍得整天對她冷着臉嗎？”

女人一向疼愛妹妹，對此倒是深以為然。

＊

塔塔要去的是幾公裏外的一所寄宿學校，裏面困着不少師生，要是不聞不問，他們很快就會彈盡糧絕。

幸存者大多是學生，都才十幾歲的年紀，原本安安心心在象牙塔裏讀書，卻驟然遭遇一場天翻地覆的變故。

不管是盛濯還是塔塔，都沒辦法對一群孩子視而不顧。

兩人發現那些師生後，塔塔第一次主動要求，這次由她去救人。

盛濯只是問了句“為什麽”，她卻閉口不言，只堅持自己的想法。

然而當塔塔拒絕讓盛濯同往時，他慢慢有些琢磨過味兒來了。

車隊人數漸漸增加，難免人多口雜。

盛濯可是親耳聽到過有人在背後編排塔塔，大意就那幾種。

雖說嘴長在別人身上，但他總有辦法讓那些人嘗到嘴欠的報應，這些他都沒跟塔塔說過。

不過他險些忘了，他能聽見的話，塔塔怎麽可能不知道。

這小丫頭別看年齡跟地球人比起來能當老祖宗了，其實本質上就是個涉世未深無憂無慮的小公主，說到底，還有些小孩子心性。

“老父親”對此表示理解，并不拆穿。

……

“喬老師，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十三四歲的女孩靠在牆邊抱着膝蓋，目光從身旁閉眼休息的年輕男人身上劃過，轉向被鐵栅欄圍住的陽臺走廊，本該朝氣蓬勃的眼底卻只剩下一道微弱不可見的光。

病毒爆發那天的情景成為了女孩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噩夢。

原本有說有笑的同學忽然昏迷，再醒來時就變成了癫狂瘋魔的怪物，一把撲向了毫不設防的同學。

會在生病時輕聲細語囑咐她按時吃藥的老師渾身是血地沖進人群，發出一陣嘶啞恐怖的吼叫聲。

和藹可親的校長見人就咬……

幾個月過去，血淋淋的現狀擺在眼前，半大的孩子們被迫成長，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暗。

喬存輝慢慢睜開眼睛，沖着女孩安撫一笑，“不會的，老師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們離開這裏。”

旁邊不遠，一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男孩弱弱開口：“老師，我好餓……”

喬存輝愣了下，然後在身邊的書包裏翻找了一會兒，最後找到一盒口香糖，打開蓋子，只剩下一顆。

原本圍在他身邊的一群學生滿眼期待地看着他的動作，可當看到口香糖時，眼裏的光芒又慢慢熄滅。

喬存輝将最後一顆口香糖給了男孩，默然起身來到隔壁教室。

全校僅存的師生都被集中在了這棟教學樓最頂層的三間教室，走廊陽臺有從前為了保護學生而安裝的鐵栅欄，樓道大門也被桌椅板凳各種重物擋住封死。

看似牢固安全的教學樓之外，則是吃人怪物的天下。

病毒爆發幾個月，有人逃跑，有人喪命，留下來的人靠着學校儲存的物資撐到現在，期間不斷減員，到現在就剩下幾個老師和上百名學生。

外面的喪屍越來越多，逃出去的希望越來越越小，斷水斷電斷糧，已然到了窮途末路。

喬存輝走到一個中年男人身邊，低聲詢問：“王主任，還剩下多少吃的？”

王主任頹廢地搖搖頭，“沒多少了，本來還剩兩袋大米，可水都沒了，連粥都煮不成。”

這些僅剩的物資，還是其他老師帶着強壯的高年級學生去食堂找來的。

他們九死一生帶來了物資，卻沒幾個全身而退。

被喪屍咬過的，其他老師不忍心動手，學生更不可能，多半都在變異後被趕出教學樓。

當初的一時不忍，反倒斷了此刻的逃生之路。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喬存輝緊緊皺着眉，“實在不行，咱們逃出去吧？”

王主任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以為我不想逃嗎？可能逃到哪兒去？咱們就剩下幾個成年人，那些學生都還是半大孩子，有的學生見了外面的怪物只知道哭喊，怎麽逃出去？”

喬存輝無言以對。

王主任說的是事實。

本來這所學校分高中部和初中部，病毒爆發初期，跑的跑死的死，後來留守下來的師生陸續組織了幾次突圍，參與的主力軍都是年紀更長身體更健壯的高中生，但最後基本都成了喪屍的一員。

現在剩下的，多半都是初中部的學生，而且還是體格比較瘦弱的那些。

逃出去是死，待在這兒也是死。

不逃又能怎麽辦呢？

喬存輝下定決心，正要繼續勸王主任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的咆哮聲。

是那些喪屍！

學生們不安的聲音從幾間教室裏傳來，王主任和喬存輝立即繃緊身子，忍着內心的恐懼第一時間先将騷動不安的學生安撫住。

“王主任！喬老師！你們快來看！”

站在走廊上的一名女老師一臉震驚地望着樓下，有忍不住好奇心的學生也跟過去悄悄探出頭朝外看。

王主任和喬存輝連忙走出去，在看到教學樓下發生的一幕時，所有師生都不約而同瞪大了眼睛。

那……還是人嗎？！！

身着黑色作戰服的女孩手持雙刀穿過喪屍密集的廣場，所過之處猶如摩西分海，雙刀刀刃毫不留情破開一縱喪屍的腦袋。

更多喪屍蜂擁而至，幾乎要将她瘦弱單薄的身影團團圍住。

就在看到這一幕的師生們以為她難逃生天時，只見女孩手腕輕輕一翻，手上短刀瞬間延長十幾厘米，橫橫插入兩側的喪屍腦門！

又一個利落的收刀，喪屍立刻倒下一片！

而她徑直踏着腳下的屍體借力一躍，在空中翻轉身形，手中刀刃随之削下，硬生生從包圍圈中破開了一條道！

在她旋身落地的瞬間，雙刀倏然從掌中飛出，以飛旋之勢鑽入喪屍群中，所過之處，伴随着刺耳可怖的嘶吼聲，所有喪屍的腦袋瞬間削去一半。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以一人，對無數。

……

當廣場上的喪屍全被清理幹淨時，塔塔一臉嫌棄地脫下了沾染到□□的外套。

她已經暗中用能量場擋住了大部分噴濺的腦漿□□，但為了掩人耳目，還是要故意沾到一些。

盛濯從花壇後走出來，貼心地遞上一件新的。

要不是顧忌着身份暴露的問題，塔塔真想直接穿着分子衣殺喪屍。

雖然她剛才的所作所為在看到這一幕的人眼中，已經不能算是人。

她走到學校師生藏身的那棟教學樓前，看了眼被堵死的樓梯口，擡頭朝着栅欄後一顆顆寫滿各種表情的腦袋燦然一笑。

“你們好呀！”

同時，精神力悄悄對着盛濯說：“我這個出場是不是很帥？”

盛濯瞄了眼她臉上燦爛又得意的笑容，以及略微有些傻氣的揮手動作，眼底笑意濃得幾乎要漫出來，精神力場卻保持着從容的波動：“嗯，特別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