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夜幕低垂, 星河稀疏，殘月藏在陰雲之後，只隐約透出半面輪廓。

巨大的鋼鐵森林高高聳入天際, 将本就不算明亮的月光掩蓋于幽暗剪影之後。

昔日繁華的城市中央如今只剩下一片沉寂破敗的蕭條。

寬闊街道被各式垃圾與醜陋屍體占滿, 腥臭腐爛的味道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蔓延。

一高一矮兩道人影長身玉立于黑暗的心髒處。

稀薄的月色籠下，在地面拉出兩道纖長的影子，乍一看仿佛緊緊依偎, 不分彼此。

塔塔從空間囊取出一只材質類似于玻璃的橢圓形容器, 微微彎下腰将容器口對準腳下喪屍的腦袋。

看似密閉的容器口忽然射出一道細微的光芒, 光芒很快消失, 只在泛着青白色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細如針眼的小點。

“好了, 到時候帶回星辰號研究一下。”

塔塔取完這個喪屍的腦髓液, 收好容器, 轉頭看向盛濯。

他剛剛單方面屠殺了幾十個捕食者, 此刻衣冠整齊，面帶微笑，除了額角亂了幾撮短發之外, 根本看不出惡戰一場的痕跡。

“你要是在永晝，絕對是最好的軍官苗子。”

塔塔感嘆完，又立馬興沖沖地詢問一句：“怎麽樣？考慮參軍嗎？我可以幫你走走後門哦！以你目前的水平嘛, 大概能當個初階軍官！”

永晝軍官？

盛濯不以為意地撩了下眼皮, “算了, 不參軍了, 我現在比較喜歡旅游。”

“那好吧。”塔塔也就随便說說, 見他拒絕了也毫不放在心上, 掃視一圈發現這片已經清理幹淨了, 便拍拍手準備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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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沒有聽懂自己話裏的暗示, 盛濯也不在意，只是輕輕扯了下她外套的兜帽，把位置調正。

這個動作做過無數遍，塔塔已經習慣了，順手整理了下他額角錯位的碎發，當做禮尚往來。

“走吧！”

盛濯看着她很快收回的手，眼底光芒幽晦不定，神色不改跟在她身後離開。

回程的路通暢無比，畢竟來的時候就是生生從喪屍堆裏辟出了一條路，這會兒照原路返回即可。

他們這次的主要目标是變異精神力喪屍，次要目标是捕食者，其他喪屍只是順帶，所以沒有殺光城裏的喪屍。

不然活兒都給他們幹完了，其他人留來做什麽。

＊

太陽升起，人群漸漸蘇醒，無一人發現兩人離開過的痕跡。

車隊沿着昨天商量好的路線出發，路上遭遇了幾波喪屍，好在大家經過幾個月的逃亡都有了經驗，體力身手也有一定提升，還算有驚無險地闖過。

走了半天，在臨近那片輕工業園區時，隐約聽到園區內傳來一陣陣雜亂的動靜。

衆人立刻提起心擺出戒備姿勢。

盛濯示意隊伍暫時停下休息，又讓幾支隊伍的負責人點出能打喪屍的，只留下幾人守着後方的物資和弱小，其餘人全部跟他過去看看。

隊伍兩百多人，最後留守原地的只有五六十個，一半多都是良才隊伍的學生和其他隊伍裏體弱的老人小孩。

這支幸存者隊伍總體還算不錯，凡是能拿武器的，看見喪屍不害怕的，不管年齡，不論男女，都願意親自上陣歷練。

塔塔也留下來守着，以防不測。

園區內的情況其實并不危險，喪屍數量也遠不及章淮市區那麽恐怖，就是建築分散，喪屍四處游蕩，不好集中擊殺。

章淮安全區的救援隊已經在清理了，盛濯只是帶其他人去打個下手。

留守人員大多都是身體瘦弱或是帶着疾病沒辦法對付喪屍的，要麽就是實在太小了。

這些人經歷了人吃人的末世，基本都有一個共性，不是膽小怯弱就是情緒悲觀。

畢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變成被抛下的累贅。

衆人都老老實實待在車裏不出來，塔塔待在原地百無聊賴，開始隊友觀戰模式。

她已經懶得動用精神力，直接連接了盛濯的智腦，借用他的視角圍觀。

順便還能聊天。

【塔塔：哇！想不到章淮安全區的救援隊這麽猛，你看你三點鐘方向那個穿軍裝的男人！身手真不錯，我感覺他快比得上你之前的水平了！】

與此同時，盛濯的目光轉向三點鐘方向，只見一個身穿軍綠作戰服的中等個頭男人反手一刀就削了一個喪屍，力道幹脆，手法極其利落。

不像在場其他大部分士兵一樣多用熱武器，他那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頻頻引起新加入戰局的幸存者的注意。

無他，他們只是感覺像看到了第二個盛濯。

詭異的是，那人的洞察力也十分敏銳，像是察覺到盛濯的目光，猛地一下轉頭看過來。

盛濯不閃不避，平靜地與他對視一眼，便跟切菜似的一刀洞穿一列喪屍的腦袋。

那人神情微變，很快又被其他喪屍吸引了注意力，移開了目光。

【盛濯：他應該和我一樣。】

【塔塔：嗯？你的意思是？】

【盛濯：他注射過和我一樣的強化藥物。】

盛濯剛才暗暗利用精神力掃描了一遍那人的身體內部，雖然還達不到基因鏈那麽深層次的程度，卻足夠探知到對方體質受過強化的痕跡。

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他們注射的是同一種強化藥物。

至于那人與零號是什麽關系，目前還不好判斷。

仔細想想，盛濯的直覺也并非空穴來風。

他雖然不清楚強化藥物的來源，但肯定知道零號的起源。

這是一個在本世紀初由幾個世界大國聯合成立的秘密機構，主要用來應對全球安全問題。

他曾經執行的任務基本上與此相關。

零號有獨立的網域系統，不存在于其他任何書面或數據記錄裏，只在幾個創始國的機密內部偶有只言片語。

零號對內同樣實行絕密保護政策，連盛濯也不清楚組織內具體有哪些成員，他見過的只是少部分。

先不論那個男人和零號有沒有關系，而作為零號創始國之一的華夏，掌握內部研究出來的身體強化藥物并非難事，且在病毒爆發後急需力量的時刻，對部隊士兵使用了也未可知。

這個人勾起了塔塔的好奇心。

星際探險家最不可或缺的品質之一就是好奇心。

【塔塔：不然我們先不去S1，去章淮安全區看看？】

【盛濯：好。】

先去哪都無所謂。

秘密就藏在那兒，不論時間早晚，他們總會知道。

而現在，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

輕工業園區的喪屍全部被清理完時，太陽已經過了正中，漸漸往西偏去。

章淮安全區的救援隊伍負責人主動前來感謝盛濯等人的幫助。

對方姓程，是個軍人，看肩章是上校軍銜。

程上校看起來三十出頭，長相英俊，氣質正派，說話有條不紊，是個很有軍官風範的男人。

而跟在他身後像是副手的軍官，正是那個實力不俗的男人。

相較于程上校出衆的外形氣質，這人身材長相都十分普通，如果刻意收斂了身上那股戰場磨砺出來的氣勢，恐怕丢進人堆裏也找不出來。

盛濯對他的身份有了猜測。

果不其然，盛濯只是裝作不經意試探了兩句，程上校就直言不諱地向衆人介紹了那個男人的身份。

他叫錢炜，病毒爆發前服役于某特種部隊。

霍擎遠曾經服役的野狼戰隊也算是特種部隊，但番號的機密性應該比不過錢炜所在的部隊。

如今喪屍橫行，人類急需強有力的武裝力量，錢炜這樣的存在就是章淮安全區的定心丸。

簡單的交談過後，程上校得知盛濯等人正是要投奔章淮安全區，立即表示十二萬分的歡迎。

而後就是搜尋園區內的物資。

＊

章淮安全區隊伍這次出來的主要目的就是這座輕工業園。

經歷了病毒爆發初期的混亂，幸存者安全區的辛苦建立，現在則是要盡快恢複生産，保障日常生活。

整支隊伍大概有三百人左右，還帶來了不少拖運大車，準備将園區內生産生活必需品的設備和材料都帶回去。

當然，剩下能用的物資能帶的也帶走，不嫌多。

程上校為人并不教條，默許了新加入隊伍各自搜索物資的行為。

東西不好搬，衆人便先回返留守處開車。

幾支小隊內部各自分工，有人警戒，有人找物資，也有人去幫章淮安全區隊伍搬運大件設備。

盛濯和塔塔依舊沒有參與到衆人的行動中，只待在自家越野車裏，查資料的查資料，看電影的看電影。

直到一個人的到來打破這片刻的寧靜。

錢炜似乎是個沉默寡言的性格，剛才雙方交談時，就一直默默站在程上校身邊不多說半個字。

要不是他的身手令人印象深刻，刻意收斂氣勢也遮不住臉，多數人幾乎都要忽略他這個人的存在了。

越野車窗被輕輕敲響，響聲并不連貫，偶爾帶有停頓，似乎藏着某種奇怪的韻律。

盛濯霎時眉目一厲。

塔塔瞬間察覺到他的精神力波動有異，注意到車外的人，她只是偏頭作勢好奇地看了眼。

【塔塔：怎麽了？】

盛濯沉默幾息。

【盛濯：這是零號的訊號。】

哦豁？

難道這個錢炜也是零號成員？

盛濯降下車窗，手掌看似随意地搭上窗沿，指尖輕輕敲擊。

錢炜的目光追随着他手上的動作，眼神頓時一凝。

訊號交換完畢。

錢炜看了眼副駕駛上的塔塔，詢問的目光轉向盛濯。

盛濯點點頭。

這是無需介意的意思。

“錢炜，代號黑熊。”錢炜低聲開口，語氣毫無起伏。

“盛濯，代號蒼鷹。”

很好，看來是本家人。

錢炜廢話不多說，上來就直言：“老家已經解體，所有代號取締，我現在歸屬于章淮安全區特戰隊。”

解體了？

看來與組織失去聯絡的那段時間裏，零號內部出了不小的變故。

難怪……

錢炜現在明面上是上面派來支援章淮的特戰隊員，實際還兼任零號通訊員的身份，負責聯絡失聯的內部成員，并将最近情況轉達。

畢竟世界末日了，之前那一套保密系統再沒有繼續實施的必要，還是全人類的生死存亡最要緊。

盛濯淡聲說：“S1任務已經失敗，特遣小隊除我之外全員犧牲，我們被出賣了。”

錢炜微微皺起眉頭，“我并不知道S1任務，不過叛徒已經解決，上面有令，正值國家危難之際，希望所有成員可以歸隊聽從統一調遣。”

盛濯不答反問：“現在還有多少人？”

錢炜：“首都留守18人，章淮安全區除我以外還有一名成員，我的任務是輔佐章淮安全區首長守住人類陣地。”

盛濯略一思考後，點點頭，“好，我先跟你去章淮安全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