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怪物躲在一旁吃完了東西，又可憐巴巴望了過來。

“還想要吃的？”莊澤問。

怪物點點頭。

莊澤把購物袋遞過去：“拿走吧。”

怪物把袋子抱在懷裏，坑坑巴巴說了謝謝。

“你從哪來的？”莊澤還是對這怪物的來由比較好奇，“一直住在這個林子裏？”

怪物搖頭，表情很奇怪，像是害怕又像是極力逃避，最後嗫喏道：“逃出來的。”

“逃出來？”

所謂逃脫，無非是醫院，監獄，飼主家。

而莊澤第一個想到的，是獵奇馬戲團。

少年莊澤在網絡暢游時，不小心看過一個片子。

現實世界中，永遠匿藏着你所想象不到的東西。很多時候違背法律并不太過可怕，違背法律不一定是違背道德。可一旦與倫理道德相悖，那麽就是極為恐怖的事情。網絡世界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一不小心點進去，某個鏈接，就會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

性。這算不得什麽，每個人都将要面對的東西。

性、奴。對于未接觸性、愛的少年有着很大的刺激性和煽動性，将自己代入施虐者，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樹立少年們那脆弱的自尊心。看，這個人為我臣服。

亂倫。喪盡天良的事情。

暴力美學。毆打。鮮血。死亡。這能激發人類內心獸性和殘暴的一面，“因為想殺人玩兒而去殺人”。多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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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教。這些玩意兒，以重塑人類三觀為導向，又崇高又他媽可笑。

不過縱觀網絡，最多的，還是刺激感官的性和獵奇玩意兒。

不過獵奇永遠和性分不開。什麽觸手啦蟲交啦，都是這些千篇一律的玩意兒。網路上對獵奇有着這麽的解釋：極為殘酷的虐殺，人的慘死、極為殘忍的S、M、非正常人體改造。人或動物被肢解、被刀或武器攻擊而因此流出大量血液。以暴力的作法導致的內髒外露。砍頭、被子彈擊中頭部。被壓死、刺穿。受到野獸、觸手、喪屍等生物殘酷的攻擊。

總之就是殘酷的東西。用這些玩意兒來滿足人類那惡心的好奇心，然而有些獵奇中又帶着一絲哲理和小清新，很像是能感化人的樣子。

真要有個嚴格的定義，那麽這完全是反人類。

少年莊澤是個溫柔的人，從來對這些令人尖叫和痛苦的東西避而遠之。喜歡看科教片，喜歡旅游畫冊，喜歡畫畫。他當然知道這個世界中有很多可怕的可憎的惡心的東西，但他從不去看。因此無意中看到的那個東西，直到現在他都忘不了。

那是個視頻。全世界巡回演出的獵奇馬戲團。

文字簡介上說，這個馬戲團是真正存在的，走的黑路，三不管。門票極為昂貴，但內容絕對值得這個價錢。大意是說，看了本馬戲團的表演，十大禁片根本都是小兒科。

群p的肉、欲老梗人家根本都不玩兒，人家玩兒寄生蟲。在人身上搞。現場的剝皮表演，讓觀衆看到蟲子游走的軌跡。

人家玩兒人獸。看哪個物種的排精量能撐破人的腸道，搞多久才能搞出血崩。

人彘。

吃食。鮮血四濺。

還有各種怪物。這其中有人、獸雜交的産物，有的小怪物自幼跟着馬戲團，還能說幾句人話。

獵奇馬戲團就玩這些東西。那個只有幾分鐘的片子，只是個不知從哪裏流露出來的片段而已，真正的精華是不外放的。

莊澤試探着問：“是從那個什麽……獵奇馬戲團裏？”

“不知道…”小怪物搖頭，急匆匆道，“我要走了……還有同伴，在餓肚子。”

“不止你一個？”

“有三個…”小怪物眼睛又溢出淚水，“……會被抓到。要走了……”

“哎——”莊澤眼睜睜看着這只怪物抱着食物轉身就跑，叫也沒有用。怪物一瘸一拐的，好像腿受了傷，但速度倒不慢，不一會就消失在樹林裏。

“這樣好麽？”莊澤遲疑道。

孫旺財看向樹林半響，才說：“靜觀其變吧。”

莊澤和孫旺財回了旅店。

莊澤對于“突然出現怪物”這件事，态度還是比較樂觀的。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連孫旺財都能說話，有個其他物種也不為其。但樂觀歸樂觀，這件事畢竟是個“突然事件”。本應該藏匿樹林深處的怪物大白天出現偷東西吃，一定是有些什麽原因的。

二喜晚上值夜班，不回來住。炫酷老頭不搭理人。有用資源只有三喜。

但三喜同志顯然不配合。

“樹林裏什麽都沒有啊。”三喜語文考了倒數，被罰抄試卷，正趴在桌子上埋頭苦抄，“我們老師太神經了，竟然還要抄閱讀理解的短文！那麽多字！”

三喜本來想讓莊澤來幫忙的，無奈兩人字跡相差太大，只得放棄這一大好勞動力。

“什麽都沒有？”

“是啊。”三喜腦子靈活，就算寫作業還能邊看電視邊聊天，“以前有人去林子裏，想去抓兔子啊什麽的，結果什麽都沒有。除了樹，連蟲子都沒得。”

“蟲子都沒有？那怪物呢？”

“你傻啊。什麽都有的意思，就是除了樹和草和土地，一點生物都沒有啦。如果有怪物，一定會被發現的。而且啊——”三喜神秘兮兮說，“這裏還死過人呢。”

“死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三喜得瑟，“我們這邊的人，都不往那邊去的。好像是好多年前吧，有個男的和別人打賭，大半夜去林子練膽——媽呀好可怕，我都不敢講了。”

得瑟三喜成功吓到了自己，打了好幾個寒顫，還沖着四周瞄了好一會，才慫了吧唧的接着講。

“那個男的，就在林子最中間的地方，發現了兩個死人。然後那男的就吓瘋了。好像那兩個死人像怪物一樣吧還是怎麽的——這些都是聽別人說的，我們都沒見過的。這個事情都被封殺了的，那個男的一家人後來也搬走了。”

“之後有那種地理節目來這裏拍攝，請了幾個地質大學的科學家來。我們這邊的居委會還管吃管住了的。那個欄目組到了林子的最深處，好像在裏面挖出來了什麽化學藥品吧。然後那個科學家說，這是以前戰争時期，小日本在咱們這裏做那種人體試驗時，留下的生化武器。包括前幾年死的兩個人，就是因為碰了這個才死的。你要是上網，應該還能找到那期節目吧。”三喜做了個幹嘔的表情，“真是太惡心了。”

小少女随即有苦惱了起來：“可是小田切讓小栗旬龜梨和也都好帥的，麻友友也那麽可愛，每次看到安培夜郎都好生氣，為什麽他要姓安培啊，哪怕叫張鐵牛也好呀。也并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壞吧。啊~~~~世界和平多好啊。”

小少女大抵是生活在某些極端情緒中，但又無法抗拒日漫日劇的誘惑，時不時會陷入這種困境。

說到底，還是顏控惹得禍。

倘若三喜有棒子一半修行，就不會如此苦惱了。至少在棒子那邊，全宇宙都是思密達的，民族問題可不會成為門檻。

“所以說，那個林子在上個世界，是日本人的試驗場地？所以寸草不生，沒有動物？”

哪裏不太對的樣子……但又說不清楚。

莊澤把這當做了本地八卦新聞，聽的很是認真：“我只知道731，海雲的這個試驗站，我沒聽過。海雲的宣傳地圖上也沒有寫。”

渣滓洞，731部隊，一般這些有紀念意義和教育意義的場所，都是當地的旅游景點之一，有些地方也會特意設定一個紅色路線，旅教結合。

可海雲港卻沒有。

“我也不清楚啦。反正這裏遲早是要拆遷的。你沒有發現麽，這幾條街的本地人很少啊，都是外地人的。本地人知道這個林子不好，都搬到新城區去住了，把房子門面賣給那些不知內、幕的外地人。我爺爺老古板，不願意賣房子搬家，但二喜說了，等她攢夠首付，我們就搬走。老喜不願意也不行，我們就把老喜擡走。”

“有這麽嚴重？”莊澤汗顏。

“不知道呀。”三喜說，“我和二喜也都是聽別人這麽說的。反正能搬走就搬走嘛，我上學也方便。”

“所以你多幸運！在我們搬家前成功入住！以後可就很難啦！”

“……是二喜還沒攢夠首付吧。”

“……你真是夠了！”

于是當晚兩人就着‘房價上漲’這個問題又談論了很長時間。年輕人的話題總是沒有個主題，随性的很。從日本顏星到房價，從房價到二喜那未公布的男朋友。總歸莊澤回房後，腦海中還徘徊着三喜對二喜的各種吐槽。心好累。

至于那個怪物，莊澤想了很久，還是沒能搞明白這其中緣由。

興許是未知物種，興許是變異，興許是獵奇馬戲團走丢的演員，也許真是個妖怪也說不定，畢竟孫旺財也不一定能把所有的妖怪都分辨出來。

說道妖怪，莊澤又問孫旺財：“你會施法麽？”

孫旺財沉默半響，才說：“不會。”

“哦…”莊澤點點頭，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觸碰他人傷疤，“那別的妖怪會麽？”

“會。”

“就像聊齋志異裏寫的那樣？”

“差不多。”孫旺財還是認真負責進行科普，“化形，吸陽氣，修仙，都一個套路。”

莊澤又問：“那你…沒有修仙？”

孫旺財不搭理他。

莊澤以為自己說錯話，正想說抱歉，又聽到孫旺財說：“我曾經是。”

它口氣平淡，莊澤卻覺得有點悲戚。倒也不是難過的要死要活，而是像春晚小品那句臺詞般，湊合過呗，還能離咋地。

就是這麽搞笑又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作者有話要說： ( ⊙ o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