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莊澤硬是熬到了天明,和黑貓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手裏一直舞動着自制小旗子。這地方野生花蚊子多,一咬一個大包,莊澤把廢棄布料綁在樹枝上,跟蒼蠅拍一樣,驅逐蚊子還有點效果。
他做了一個,又給阿海二號做了一個。
“哎,拿着吧。你現在是借住別人的身體,總得有點責任感吧。他最怕蚊子咬了。”莊澤說。
他說出這種話,心裏一百個不舒服——就像在幫情敵支招追人一樣。不過這招還挺有用,阿海二號接過他的蒼蠅拍,也開始小心屈打身邊的蚊子。
他精神不好,勉強撐了那一會,就堪堪睡了過去。莊澤眼看着一個大花蚊子撲了上去,自覺爬了過去,充當自動滅蚊器,一直給阿海二號打扇。
清晨的山谷最冷,莊澤被凍得發抖,好在有黑貓坐鎮。他摸摸阿海二號的手,溫度正好,也就放下心來。四周寂靜,沒有鳥的聲音,一點都不像大自然該有的清晨——他們在孟七家住的時候,都能每天聽到鳥叫,這裏也太冷清了些。
莊澤好不容易挨到七點多鐘太陽出來,終于一個撐不住,倒頭睡去。他睡得沉,警惕性全無,像頭死豬。
他醒來時,太陽已經很高了。他整個人都暴露在太陽下,身上披着的外套已經被曬幹。他睜開眼,試探性動動身體,失望發覺屁股還是很疼。本以為睡一覺能好些,果然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身體素質。
他看了看周圍,阿海二號不在,黑貓也不在。
莊澤:……
被丢棄過一次的少年莊澤立馬警惕起來,生怕自己第二次被抛棄——這兩個家夥,完全能幹出這種事,妥妥的。
“喂!——”他大聲喊。
他目前的位置是河岸邊,一旁是長滿樹木的斜坡,斜坡往上,就是個小山。看這山的高度,應當不是他們昨晚墜落的山。随便漂漂就能漂個十裏路,要是再漂個一個,估摸着他就能免費到俄羅斯轉一圈了。
“阿海!!”他沖着林子喊。
一片寂靜。周圍只有水流聲,和風吹過樹林的沙沙聲。
莊澤:……
該不會,又被丢下了吧。少年莊澤無語凝噎,這個人,也實在太不講情義了,即便兩人之間隔閡再深,他昨天好歹也替他擋了一刀。雖然紮的是屁股!但那也是活生生一刀啊!
他勉強翻了個身,解開昨天的繃帶,給傷口透透氣,結果布料和傷口黏在了一起,差點沒把他疼抽過去。
莊澤用盡全身力氣給自己穿上衣服褲子,抹了把臉,決定去找人。阿海二號腳上還帶着傷,就算走也走不了多遠。他在一旁找到了一根較長的樹枝,正好能當個拐杖使,這可憐孩子撐着拐杖站起身,腿抖得跟篩糠一樣,硬是邁開了步子。他也想仿照電視劇和言情小說的男主角,身重八槍還能步履如飛為女主上刀山下火海,但他實在是不行。
……
屁股好疼。
張佑遷真是個漢子。
莊澤這時候就只有這兩個想法。張佑遷身上縫了那麽多針,硬是撐了這麽多天,真是個爺們——慫貨莊澤萬分崇拜。
莊澤以一分鐘半米的速度艱難前進,剛走了沒幾步,就看見林子裏迎面走出一人一貓。
那人也撐了根拐杖,步履蹒跚。
“呦,屁股都成三瓣了還起來晨練吶。”黑貓調侃。
莊澤:……
“你們去幹嘛了?”
“找吃的啊,你傻啊?”
虛驚一場。
“找到了?”莊澤看這倆家夥身上可是什麽都沒有。
阿海二號渡步過來,坐了在一旁的樹蔭下。
“什麽都沒有。”他說。
“嗯?”
“就是什麽都沒有啦。老鼠麻雀蘑菇,什麽都沒。”黑貓揉揉肚子,罵,“什麽鬼地方。”
本來還以為能抓到麻雀,早飯吃個野味烤小鳥,再不濟吃點野老鼠肉充饑也無妨,結果這地方什麽都沒有。沒有小動物,也沒有什麽兇猛野獸,連野豬都沒,更別說什麽熊了。
地上沒有蟲,天上沒有鳥。沒有任何生機的,一個鬼地方。
“這個地方,也許有礦啊。”莊澤說,“不是說有礦的地方,動物就很少麽?”按照這種思維,這個山裏興許真有什麽稀有礦石呢。
“礦能吃?”阿海二號哼了聲。
莊澤:……
不能。
他們最終還是吃到了了早飯。
黑貓在河流裏發現了少量魚的蹤跡,繼而莊澤開始捕魚。黑貓跳下水趕魚,莊澤在岸邊用樹藤大力敲打水面,阿海二號往水裏扔石頭——他們用這種傳統古老笨拙卻實用的方式把魚震暈,從而吃到了烤黑魚肉。
阿海二號這麽讨人厭,倒沒有偷懶,沒有想着坐享其成,還挺讓莊澤納悶的。他覺得阿海二號這種人,往壞了點說,是清高刻薄孤僻不合群抑郁症前兆。往好了點說,是時下正流行的‘高冷男’。反正不管好壞,都不會是親自幹活的人。阿海二號這麽一幫忙,莊澤還受寵若驚了那麽一下,差點以為這是他的阿海回魂了。
想到阿海,莊澤又差點抑郁起來。他搖頭笑笑,暗自給自己鼓了鼓勁。
沒有鹽和調味,烤魚的經驗也不足,只能勉強喂飽肚子。聊勝于無,總好過餓肚子。
吃飽飯,他們開始商讨下一步計劃。
莊澤認為,他們這個熊樣根本走不遠,需要在這裏等待救援。在等待的期間,他們得找到一個比較安全的藏身之地,以防刮風下雨野獸來襲壞人重返。
他這麽說,另外兩個家夥都沒提出反對意見。阿海二號的腳腕比昨天腫的還要大些,莊澤看他那樣實在凄慘,便提出讓他在原地等待。阿海二號對莊澤的關照不屑一顧,硬是撐着拐杖往林子裏走。
莊澤:……
這個家夥,真的是…分不清別人的好意惡意啊,明明兩個人可以和解,共同面對困難,偏偏這家夥要搞成勢不兩立的樣子。莊澤一個十七歲的半大小子,都知道‘一致對外’的重要性,這個家夥怎麽就不明白呢。
莊澤這時才想起四宮對阿海二號的評價。四宮說這個人,看似精明倨傲,實際上是個脆弱不堪的愚蠢家夥,所謂剛愎自用,不過是一種逞強罷了。
莊澤現在還沒覺得這家夥哪裏脆弱,但已經看出了這個家夥的缺陷——人要是太頑固,就會變得蠢笨。
這個家夥,現在看起來,就挺蠢的。
“喂!!”莊澤喊,“你別随便走動啊!如果傷到骨頭,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固執的阿海二號完全把這人當空氣,自顧自離開。他腳傷了,但并不太影響走路。拐棍加上另一條健全的腿,遠比莊澤速度快。莊澤很快被阿海二號抛到了後面,他倍感無力,只得拖着自己的受傷屁股一小步一小步跟上去。
這個地方的樹木并不茂密,沒有蟲鳴鳥啼,也沒什麽野花野草。這種貧瘠的山林,完全超乎莊澤的意料。他們的地理課本上,對北方的山林可謂進行了全方位的贊美,天然氧吧,遍地是寶,時不時就能見到個保護動物。這個地方,也太次了點,連河蕭那個土坡山都不如。
每個少年心中大抵都有個野外探險的夢,莊澤亦是如此。貝爺野外探險熱播的時候,他也着實跟着熱血了一把。不過他所想象的野外探險,和他目前的狀況可一點都不同。沒有什麽裝備,身體狀況也不好,再加上一個讨人厭的同伴,心中僅有的那點鬥志也被磨滅了。
黑貓在最前方領路,阿海二號緊随其後,二十米後是艱難行駛的莊澤。莊澤看着前面單腿蹦跶的阿海二號,覺得又搞笑又凄慘,真是……以前可從未想過,他們會有這麽一天。
慘歸慘,樂觀點想想,這也是次難得的灰色體驗。
他們走走停停,也就走了兩百米的樣子,莊澤叫住前面的家夥,他狐疑看着周圍,問:“你們有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
阿海二號和黑貓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這個地方,應該很少有人來才對。”莊澤指着腳下并不明顯的道路,遲緩道,“但我們,是沿着一條路在走。”
莊澤又把前後左右看了一遍,确認他們腳下确實是條并不明顯的山林小路。也就半米寬的樣子,沒有石板,沒有什麽印記,但若是仔細觀察,能發覺這條道其他的地面有着明顯的區別。
“這條路的草,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樣。明顯要矮那麽一點,你們發現沒?而且這條路,很直。”莊澤想蹲下來,無奈傷口作祟,只得放棄。“如果人跡罕至的林子,我們走的痕跡應該是s型的。這條小路很少轉彎……這應該是人弄出來的路吧?把礙事的樹都給砍掉了,所以才會有這種小路。”
莊澤說完,又自我否定,“啊…也不對,這裏沒有樹墩。……應該是我想多了。”
他說完,前面倆家夥沒做任何表示,扭過頭繼續往前走。
莊澤:……
就這麽被忽視,任誰的感覺,都不會好。前面倆家夥越走越遠,莊澤來不及傷感,慌忙跟了上去。
他們沿着這條并不明顯的小路,走了足有大半天。他們本想找個簡單的山洞躲躲就成,卻意外發現,他們腳下的,真是條路。
人為。不甚明顯。或許是很多年前的工程。通往某個地方。
他們大概商量了一下,決定沿着這條路走下去。莊澤一直在路旁留着記號,便于孫旺財找他們。他當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遠離水源不是個正确的選擇,但這條小路對他們而言,實在具有誘惑——如果能找到借住的人家,就好了,興許還能碰見叢林土著呢。黑貓最興奮,阿海二號情緒一般,莊澤最慘。他走路困難不說,身上還扛着條足夠他們一天口糧的黑魚——他缺乏安全感,一定得屯着點貨才安心。
他們越走越深,終于在莊澤第n次想放棄時,他們走到了路盡頭。他們的正前方,是聳立的山崖,上面布滿樹藤。
沒有路了。
“就這?”黑貓失望囔囔,它還以為會遇見什麽厲害玩意兒,再不濟也得是個水晶礦什麽的。沒想什麽都沒有。
“再找找…這附近,應該有其他的吧?”莊澤把他的黑魚用報廢外套裹着,放在了地方,總算是舒了口氣。
莊澤心态很好,不像黑貓。黑貓是抱着奇遇的念頭,莊澤只是想找個山洞而已。
黑貓對眼前的景象大失所望,它在四周轉了幾圈,突然“咦”了一聲。
“怎麽了?”莊澤問。
黑貓站在巨大的山崖腳下,伸着爪子撥拉開那些粗大的樹藤,它試探半響,随即一個猛撲,整只貓都鑽了進去。
“快來看!”黑貓在裏面喊。
“這裏面是空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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