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莊澤他們爬了足有一個多小時,直到孫旺財聞到了一股怪味道。

“是那個怪物。”孫旺財四處聞了聞,道,“應該就在這附近。”

莊澤又想起怪物殺人的那一幕,他打了個寒戰,問:“那個怪物被囚禁在這裏?”

“應該是的。”

“我可是一點都想見到那個惡心的家夥了。”黑貓叽歪道。

“我也不想啊…”阿海說。

“怎麽辦?”孫旺財問莊澤。

“郁哥說了,怪物和那個半成品蟲洞離的很近,既然怪物在這裏,蟲洞也就在附近了吧。”

莊澤對那怪物也是怯得很,但他轉念一想,突然抓住了一個點:“怪物…蟲洞…你們還記不記得,在山洞的時候,那個怪物嘴裏一直叫着奧納?它聽到安娜的名字後,就停止了對我們的攻擊,還記得麽?”

阿海有點茫然的點點頭:“是啊。”

“那個怪物,可能就是安娜之前的情人啊!”莊澤對這個發現大吃一驚,他一早就接受了‘安娜情人早已去世’的設定,壓根沒想過‘死而複生’這種加血情節。他早就該想到的——他所進入的這個怪圈,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是可以發生的。

孫旺財:……

黑貓恍然大悟:“有可能啊!這劇情好诶,本以為是陰陽相隔,實際上是人怪疏途。”

“好可憐…”阿海也說。

孫旺財咳了聲:“現在不是同情他們的時候,接着怎麽辦?”

莊澤幹脆盤腿坐下,他想了好幾種方案,都沒有一個合适的。他最開始想向在基地工作的中國人求救,他問了那天的中國醫師,中國醫師卻給了一個十分淡漠的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出口,并且不準備離開。被中國醫師拒絕之後,他也想過其他辦法,但就沒有一個靠譜的。

“如果這個基地真的來一場動亂,咱們還有機會跑出去。如果沒動起來,我和阿海就難得跑了。你們兩只不怎麽引人注目,藏一段時間沒問題,總是能找到機會出去。我和阿海的話,我是個沒用的家夥,那些人不能把我怎麽樣,最慘也就是弄死我。但阿海如果到他們手裏,肯定是要繼續受折磨…”莊澤搔搔腦袋,說,“我去找那個怪物談談。”

阿海、孫旺財、黑貓:……

“你吓出病了???”黑貓不可思議問,這家夥是吓傻了吧。

“那個怪物既然能跑出來一次,肯定能跑出來第二次。他在這裏生活了很多年,對這個地方多多少少得知道些。畢竟他之前是制造出蟲洞的科學家,一定比我們想象的厲害。”

孫旺財:“它現在已經是個怪物了。”

黑貓:“兇殘又可怕,可能會直接撕碎你喏。”

“不要去啊莊澤。”阿海搖着頭,聲音裏有了點哭腔,“我本來就是實驗體,不怕的,就算掉進日本人手裏,也只是回到之前的生活罷了。莊澤你不要去找那個怪物,他會殺了你的。”

“不不,沒有你想的這麽可怕。”莊澤捏了把阿海的臉,柔聲道,“他還記得安娜,就說明他沒有瘋沒有傻。我們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除了那個半成品蟲洞,就只有他能幫忙。我會好好和他說,你放心。”

“喂喂,年輕人不要太沖動,那個怪物壓根聽不懂你說什麽,就你這水平,英語能考及格?”黑貓念道。

莊澤并不在意黑貓這點嘲諷,相反的是,他倒有些自得起來:“他聽得懂。”

“嘁~”黑貓努嘴。

“安娜以前演過電影,她的角色是上海灘的舞女,需要和老外談情說愛,舞女在裏面說了俄語和英語。我看過那部電影的紀錄片,片子裏面講了,這個舞女演員是不會說任何外語的,所有的外語都是配的音。四宮也說過安娜當年去蘇聯是公派留學,她撿了別人的漏子,壓根沒有什麽知識,更別說什麽外語。”莊澤說着說着就亢奮起來,仿佛看到了明日之光,“那個科學家會中文,他一定能聽得懂我說話。”

阿海:……

“那我和你一起。”他說。

莊澤連連搖頭:“不不,你在這等我。我一定會安全回來見你,不會有事的。”

“我不要啊…”阿海的聲音都有點尖銳了,他提高聲音,很是惱怒道,“你不要再說了啊!我要和他一起去!”

莊澤被這一如其來的一聲喊吓到,他還沒見過阿海如此失态,他小心翼翼問:“你、你怎麽了?”

阿海抹了抹眼,壓着嗓子說:“你不要再說了,我要和他一起去。這個身體是我的,不是你的。我是死是活由我自己做主,不要你管。”

莊澤:……

“你…在和他說話?”

“嗯。”阿海氣鼓鼓道。

莊澤扶額,他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那個家夥說了什麽。無非就是讓莊澤自己一個人去送死。

“乖,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回來。”莊澤揉揉阿海的頭發,下定決心去找怪物。

“可——”

“那什麽…”莊澤不太好意思般笑笑,“我這個人吧,挺廢的。一直以來都沒能幹出什麽事,也沒為你做過什麽。你那個分裂出來的讨厭鬼都為你報了次仇,我的業績還是零。現在都到這一步了,我要是再不為你做點什麽,可能以後也做不了了。雖然說了你也不懂…”他屈身上前,輕輕抱了抱阿海,道,“拜托了,在這裏等我。”

孫旺財等他說完,道:“我和你一起,我鼻子靈。”

莊澤拍了拍孫旺財的狗頭,一人一狗很快就消失在黑暗的管道深處。

阿海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很是沒出息的抽了抽鼻子。

他很難過。

在他所能記住的所有時光中,他還未曾這麽難受過。

“阿喵…”他喃喃道。

“我可不提供任何感情咨詢服務。不過如果你想讓我哄你開心的話,我可以給你講講蠢狗的故事。”黑貓伸出肉墊幫阿海擦了擦眼角,“保證跌宕起伏,要不要?”

四宮是被癫醒的。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個久違的夢境。至于有多‘久違’,估計這個時間跨度,已經是一個普通人的一生了。

他夢見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當初的地獄,之後的乞讨,不可一世的活神仙,看盡冷暖的囚犯,他最初的愛戀,他現在的唯一。他在夢裏看遍了自己的一生,最後留下的卻只有一聲冷笑。

真是再可笑不過的人生啊。

他勉強睜開眼,卻發現四周一片黑暗,而自己正在一個人的背上。他渾身使不上力氣,就深吸一口氣——不是小魚子的味道。

“我說……”他勉強開口,“你特麽,不知道我是有家室的人麽…這麽抱着我,是想,氣死我的阿娜答麽…”

星野栗木:……

“您醒了?”

“不醒的話,你還等我死啊……”四宮被孫旺財半咬半舔了一口,再加上和他家小魚子xxoo被撕,真是從頭到腳都疼,屁股墩那裏更別說,他閉着眼都能想到那裏血淋淋的可怕場面。作的什麽孽…

“哎,你累不累…”

“不累。”

“不累就給我個公主抱,我身上疼。”驕縱的小公主四宮才不會讓自己落得慘不忍睹的下場,只要有一個人能使喚,他都得充分利用這勞動力。

星野栗木聽從,又将四宮抱在了懷裏。

四宮的腦袋靠着他的胸膛,都慫成這樣了,還不能打嘴炮:“你身材不如我家小魚子啊…枕着一點都不舒服…哎,怎麽,現在是在跑路?”

星野栗木默認,道:“本部的人已經到了。來的是基地保守派,想殺我。”

“然後咧?”

“保守派一直反對日本參與中國的研究項目,這些年來,日本方面在這方面投入了大量金錢和人力,卻收獲甚微。保守派的反對聲日漸高漲,我一直都做着應對,卻沒想他們動作這麽快。前來接您的本該是日本基地的人,現在變成了保守派…估計本部也發生了亂子。”星野栗木沉聲道,“保守派知道了您到來的消息,擔心您到了日本後事情會難以控制,就想在這裏把我們兩個解決掉。”

“哇…”四宮驚嘆,“你真慘。”

星野栗木并不否認,他笑笑:“算吧。”

“你好歹,也是個一把手啊…手下…就沒幾個心腹?混得也忒慘了點……”

“這其中的牽扯太多。”星野栗木說,“我部署失誤,沒在這裏安插多少自己的人。現在他們…”他不再吭聲,他的那些人,估摸着也沒什麽好結果。

“呦…”四宮虛弱嘲諷,“還是個性情中人吶…”

“過獎。”

“不是誇你…現在是去哪?”

星野栗木是軍人出身,抱着四宮一點都不費勁,他步子飛快,在黑暗的隧道中匆匆奔走,卻又沒有一點逃命的狼狽。他說:“有逃生通道。”

“啊~終于能見太陽了。出去了叫我,我要再睡一會。”四宮閉上眼睛,乖乖靠在星野栗木身上,活像個落難公主。

星野栗木被四宮的表現驚了一驚,但他轉念一想,四宮先生原原本本就是這麽一個奇怪的家夥。他失笑:“這麽信任我?”

“是信你那一半中國血統啦…你這家夥,好奇怪喏。把我丢在那裏,你自己逃命就好了,幹嘛要帶我跑…”

這個無意識的問題倒是問住了星野栗木,他怔了片刻,繼而搖頭笑了笑:“就是想着,不能讓您落入那些人手中。”

“就說…魅力太大也不好嘛…”

……

“哎,我給你說喏…”

“身體這麽差,還話痨?”

“…話痨惹你啦?還要不要聽啊…”

“…聽。”

“我剛才做夢…好像夢見我那個鬼子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爹…大概是吧。”四宮像是夢呓,小聲說着。

他夢見了很久很久之前,他那個可憐母親還在的時候。那個可憐的少女被一群鬼子玩弄,明明是這種可恥可怕的關系,卻有一個年輕的日本青年較了真。那個日本青年一臉懦弱樣子,在基地裏做着不起眼的後勤工作。他負責給這些被囚禁的‘支那豬’送食物,每次都悄悄多給少女一點。這個無能的青年,能做的就只有這些。後來啊,這個青年和少女也發生過幾次關系,畢竟在這種地方,只要是日本人,就可以随意使用中國女人的。之後少女懷孕,青年極盡所能照顧這對母子——即便他知道,這個少女是個玩物,這個孩子也不知是哪個士兵的。再後來,總是受本族人欺負的懦弱青年意外在一次事故中去世。再後來,少女被折磨致死。

“倒不是說那個家夥是個好人…不過是想睡中國女人的畜生而已……”

“只是啊…對于我母親而言,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她好的人了。”

星野栗木并不接腔,他抱着四宮,像是座堅硬堡壘。

“除卻我自己,我讨厭所有的人啊。”中二病患四宮低聲說,“沒人真正知道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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