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哥哥加油

“這、這麽巧,”易淮有些驚慌,跟祁航直打招呼的時候便口不擇言起來,“您親自來上廁所啊?”

他想裝作無事發生溜之大吉,剛走出一步就被身側的男孩子攥住了手腕。

“剛才在裏面做什麽?”祁航直淡淡地問。

易淮睜眼說瞎話:“就、就上廁所,最普通的那種上廁所。”

他話音未落,手腕就被祁航直握着擡了起來。

操,不會要動手了吧。易淮望着比自己高好幾公分的祁航直,就算是那顆身經百戰的心髒也抖了一抖。

然而下一秒他就頭皮一麻,因為祁航直微微低頭,靠近了他的手指。

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指縫,易淮手一緊,指關節蹭過了祁航直那兩片輪廓分明的嘴唇。

片刻之後,祁航直擡眸看他,漆黑的眼瞳中映着易淮發怔的倒影:“自己聞聞,手上有煙味。”

頓了頓,松開易淮的手,慢條斯理道:“這麽長時間了,還不長記性。”

易淮回過神來,聽明白他的意思是以前逮過自己抽煙,知道瞞不住對方,只得垂頭喪氣地把煙盒掏出來,往祁航直的方向一遞。

祁航直把薄薄的煙盒拎起來,将上面的一行字指給易淮看:“易淮同學,抽煙有害健康。”

易淮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也不能它寫什麽咱就信什麽吧,小時候那暑假作業封皮兒上不還寫了假期快樂嗎。”

祁航直沒搭理他的歪理邪說,直截了當地問:“還要我沒收多少次?”

易淮見勢不妙,連忙說:“這是最後一次,真的,我保證。”

“以後不抽了?”祁航直問。

易淮從善如流地說:“不抽了不抽了,我要是再抽煙,你就直接抽我。”

他數了數,這周才過去短短一天半時間,他共計被祁航直記遲到一次,沒收東西兩次,在對方面前丢人無數次,如果照這個趨勢下去,他估計很快就能把祁航直惹怒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加速自己被搞死的過程。

易淮因為這個推測變得安分起來,恨不能拿個小本子天天跟着祁航直,把對方喜歡什麽讨厭什麽全都記住,然後嚴格貫徹落實。

他看出祁航直大概是很聽班主任話的,因為從文赫讓對方給他補習之後,祁航直天天晚上都來他宿舍,雖然态度并不是很積極,但只要他開口求人,祁航直一般都會給他講,只不過有時候他問的問題實在太蠢,祁航直會很無奈地把筆一擱,問他你怎麽回事,是大腦皮層打過除皺針嗎?

比如這天祁航直教他算反應熱,剛把例題上的化學方程式寫下來,他就問道:“為什麽這個式子裏有的數字寫在字母前面,有的寫在右下角啊?”

祁航直停了一下,耐着性子告訴他:“前面的數字是為了配平,右下角是根據化合價定的——”

“化合價是什麽?”易淮問。

祁航直好半天沒說話,易淮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他磨牙的動作。

“那什麽,祁哥,要不我們休息一會兒,”易淮怕他發火,趕緊從抽屜裏拿出一盒提前準備好的曲奇,“這給你吃。”

祁航直回宿舍的時候胳膊裏多了一只小鐵盒,住他對床的廖正一好奇地湊過來,看清是曲奇餅之後驚訝道:“你不是不吃這些甜食嗎?”

說着他就從祁航直那裏把鐵盒撈了過來,打開以後看清裏面确實是兩層各式各樣的餅幹,祁航直随手拿起一塊,嘗了嘗之後說:“也不難吃。”

廖正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祁航直說這話的時候眼角似乎閃過了一點笑意。

他突然來了興趣:“祁航直,不是你自己買的吧,是別人送的?”

“嗯。”祁航直說。

廖正一知道喜歡祁航直的女生多,排着隊給他送禮物寫情書,而祁航直從來沒收過,這回不知是為誰破了例。

他越發好奇,纏着祁航直打破砂鍋問到底,祁航直被他問得煩了,想起易淮晚上讨好地望着自己露出一臉小狗一樣的表情,丢過去一句:“小狗兒送的。”

“小狗兒?”廖正一愣了一下。

祁航直倒了杯水,懶洋洋地靠在桌邊,轉了轉手裏的杯子:“一只連化合價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小狗兒。”

廖正一盯着他看了足有十秒鐘,然後低下頭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字,給馮宸和杜風群發了一句話:“祁狗!好像!有情況!”

第二天晚自習下課以後,易淮打了個哈欠,拖拖拉拉地往書包裏塞練習冊,塞完以後拉上拉鏈,把書包提起來掂了掂,然後用一邊肩膀背着要跟程柯往門外走。

忽然身後有人叫了他一聲,易淮回過頭,看見祁航直在幾個人的簇擁下朝他走過來,散散漫漫地對他說:“去練球。”

易淮眼睛一亮,随即又遲疑了:“我這還不一定能上……”

“等确定你能上場再練就晚了。”杜風實在地說。

籃球畢竟是團體運動,很看重隊友之間的配合,而一支球隊的默契是需要磨合的,如果易淮真的要跟他們一起參賽,确實需要從現在就開始訓練。

晚上操場不開燈,他們要訓練只能去學校的體育館,本來放學以後體育館是不開放的,但架不住“祁航直”這三個字太好用,學校裏每個老師都認識他,知道是未來的狀元苗子,偏愛之餘也很樂意給他一些制度之外的便利。

易淮甚至懷疑就算祁航直去跟校長說要借他辦公室打會兒游戲,對方也會認真地考慮一下。

五個人浩浩蕩蕩去了體育館,祁航直拿着從體育老師那裏借的門禁卡刷開了門,走進一片漆黑的場館,伸手按了電燈開關。

天花板上繞場一周的照明燈依次亮起,偌大的球場和雙層觀衆席顯現在他們眼前。

“自己用就是爽啊,祁狗面子真大。”廖正一吹了聲口哨,在空蕩蕩的場館中激起了回音。

幾個人放下書包,繞場跑了幾圈熱身,杜風問祁航直:“今天還打半場嗎?”

祁航直點點頭:“易淮跟馮宸和你分別組隊打一節。”

杜風傻傻地問:“鬥牛不行嗎?”

祁航直言簡意赅道:“沒必要。”

他沒把話挑明,然而在場的幾個人都想起了上次易淮完虐馮宸的情景,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麽祁航直說沒必要。

易淮跟除了祁航直之外的人單挑,結果都是他吊打對方,起不到什麽彼此了解的作用。

第一節 是易淮跟杜風對祁航直和廖正一,杜風反應慢,祁航直和廖正一他都防不住,但因為人長得敦實,倒是能憑身體素質橫沖直撞地幫易淮搶籃板。

易淮接了球之後從邊線往籃下沖,祁航直跟上他防守,易淮往前跑了幾步,兩個人便貼得極近,易淮接住從地上彈起來的籃球準備投籃,而祁航直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易淮仰起頭的同時,側臉抵上了祁航直的下巴。

對方的氣息近在咫尺,他整個人頓時一僵。

籃球場上最忌走神,易淮的球剛出手不過寸許距離,就被祁航直狠狠壓了下去。

易淮回了神,反應過來他被蓋帽了。

祁航直眉毛一挑:“易淮同學,要專心。”

男孩子的眼睛漆黑幽深,白熾燈在其中倒映出閃耀的光圈,易淮別開目光,覺得打球打得身上發熱,伸手脫了外套丢到場邊。

球被廖正一搶到,易淮跑過去防他,經過杜風的時候說了一聲包夾,杜風慢半拍地跟了上去。

廖正一控球比馮宸好不了多少,易淮三下兩下就斷了對方的球,這次他沒再近祁航直的身,而是就地轉身投了一個超遠三分。

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抛物線,穩穩地落進了籃筐。

祁航直見識過易淮三分球的手感,所以這次沒有太過驚訝,而另外三個人卻同時安靜了一瞬間,接着廖正一忍不住說了句“我操”,然後問易淮道:“NBA怎麽還在放任你流落民間啊?”

說話間祁航直把球傳給了他,他知道自己過人不行,趁易淮還沒來堵他,又把球扔回給了祁航直。

易淮想報剛才的蓋帽之仇,跑到籃下打算蓋回去,然而祁航直畢竟占了身高優勢,晃了他一下之後直接跳起來上籃,易淮連球都沒摸到,眼睜睜地看着祁航直得了分。

這節半場易淮勉強跟祁航直他們打了個平手,他這才意識到上回課間打球的時候祁航直确實是讓他了,至少也是收着打的。

男生很容易通過籃球建立友誼,中場休息的時候廖正一和杜風主動圍着坐在場邊的易淮,問他投三分球的訣竅,易淮看見旁邊的馮宸,忽然想起對方還欠他點兒東西:“那個誰,你不是說要給我當啦啦隊嗎,剛才上場之前忘了,現在補上呗,說句哥哥加油聽聽。”

馮宸的臉漲紅了,然而他畢竟答應過易淮,糾結了好半天之後還是別別扭扭地說了一聲“加油”。

易淮容易來勁兒,他用手撐地站起來,晃蕩着長腿走到馮宸跟前,俯下身吊兒郎當道:“你說什麽,是不是少了倆字兒?”

他本來就比一般男孩子生得漂亮,作出輕佻神态時眉目更是流轉生輝,馮宸生生給他逼得說不出話來。

“怎麽,喊不出口啊,”易淮笑嘻嘻地看着馮宸,“我可沒欺負你,你要是贏了我,我一樣也給你當啦啦隊。”

祁航直看了易淮幾秒,忽然走過去輕輕推了推馮宸,馮宸見祁航直來給自己撐腰,如蒙大赦般退到了一邊。

易淮吓了一跳,當即收斂了那副小流氓一樣的神态,祁航直的目光停在他臉上,他聽見對方漫不經心地問自己:“我要是贏了你,你也叫我哥哥、給我喊加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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