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蘇聽然的月經一向是不怎麽準的,有時候甚至相差一個月,有時候還會疼得她死去活來直不起腰,為此她也去看過婦科,做過相關的檢查,得知這種情況很普遍,也就沒怎麽在意。

新婚之夜用大姨媽“騙了”商之巡,蘇聽然想想覺得挺荒謬。她還在想今晚要怎麽騙他,現在好了,也不用騙了。

只不過沒心沒肺如蘇聽然,這個時候也覺得窘迫萬分。

蘇聽然緩緩起身,果然看到看到讓自己恨不得當場挖個地洞鑽下去的畫面。

豪華的勞斯萊斯,價值不菲。白色的真皮座椅,紅色的印記明顯,視覺差驚人。

女生因為大姨媽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會弄髒褲子或者床單的經歷。尤其學生時代,這種意外會經常發生。沒想到現在還要讓她經歷這些,簡直是讓人眼前一黑。

當時氣氛冷寂了幾秒,身為助理兼司機的秦蕪輕輕清了一下嗓。

蘇聽然一張臉瞬間爆紅,她難得羞赧的神色望向商之巡,急忙說:“我馬上來清理!”

她的聲音聽起來無辜,商之巡卻覺有趣,一路上對他劍拔弩張,這會兒乖了。

他絲毫不在意地瞥了眼坐墊上的痕跡,薄唇溢出笑容,看着她的眼神帶了一絲戲谑,叫人無法躲避。

“怎麽清理?”

商之巡眼底的笑意更濃,一雙眼更是清明,看起來倒是沒有了先前在車上那股子低壓氛圍。

蘇聽然無顏見人,硬着頭皮說:“……應該可以用酒精濕巾擦掉的吧。”

還不等蘇聽然把話說完,商之巡就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從車上帶下來。

不就是一個座椅,怎麽可能真的讓她清理。

蘇聽然身上還披着商之巡的外套,在他衣服的襯托下,整個人小小一只縮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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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要命的是,剛下車,她就感覺到下腹一陣抽搐。

完蛋!

蘇聽然臉色一僵,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甚至疼得躬下身,有些站不穩。

她覺得做人真不能說謊話。

這不,她剛說自己痛經,現在懲罰就來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疼。

蘇聽然完全是下意識地反扣住商之巡的手腕,她疼得額上冒出冷汗,指尖扣進他的皮膚裏。

她語氣虛浮地喊他的名字:“商之巡……”

“嗯?”

事實上,還不等蘇聽然說自己肚子疼,商之巡就發現了她的異樣。她的變化極大,前一秒鐘還想是一只張牙舞爪的小野獅,這一秒成了一只溺水的小家貓。

商之巡動作迅速地将蘇聽然打橫抱起往屋裏走。

昨天晚上還掙紮不讓他抱的人,這會兒像是一只被霜打的小白菜似的奄奄地埋在他的懷裏,嘴唇都是白的。

“秦蕪,讓蔣堅成過來。”商之巡腳步不停,說完又改口,“找個女醫生過來。”

秦蕪難得見商之巡那麽緊張,也跟着緊張起來,忙說好。

商之巡直接将蘇聽然抱到了樓上卧室,他的步伐穩,抱着她上臺階腳步不停。

要放她躺在床上時,她掙紮着說:“別,髒了……”

他沒在意,強行将她按在床上:“乖乖躺着。”

到底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情,哪有什麽經驗。

商之巡俯下身來,問蘇聽然:“需要我做什麽?”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蘇聽然也不扭捏什麽,她疼得厲害,說:“家裏……沒有衛生巾。”

這個問題她昨天就發現了,雖然這裏什麽都有,但并沒有衛生巾。

和一個男人說這些,蘇聽然多多少少還是覺得很怪異。

商之巡倒是神色自然:“嗯,我讓人去準備。”

蘇聽然還想去清理一下,可實在疼,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鋸子在她的子宮裏來回拉扯。

疼得臉色慘白,疼得渾身汗濕,疼得整個人微微發顫。

商之巡屈膝半蹲在床畔,西裝褲微微褶皺,腳上的皮鞋也并沒有換。

他擰着眉看着她,心底的擔憂寫在臉上。

其實這一刻,蘇聽然雖被疼得不想動彈,但不是看不到商之巡一臉的着急。這個男人大了她整整六歲,這個時候像個大哥哥似的陪在她的身邊,莫名讓她覺得很溫馨。

她自幼身邊沒有什麽男性,爸爸不在身邊,更沒有哥哥弟弟,女人和男人在照顧人的方式上是全然不同的。又或者說,蘇瀾對蘇聽然的照顧完全是放養式。蘇瀾極少管蘇聽然,能給她三餐溫飽已經是謝天謝地。正是如此,蘇聽然自幼就很獨立,大小事基本都是自己做主。

大學的時候蘇聽然談過那唯一一段的戀愛,當時也恰巧她痛經,對方着急地帶她去學校的醫務室,寸步不離地陪在她的身旁。

蘇聽然是第一次感受到被男人照顧的溫暖,他的手很大,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告訴她會一直在她的身邊,讓她好好睡一覺。

那時候的蘇聽然也是第一次覺得,談戀愛真好啊。

蘇聽然甚至還幻想以後和男友結婚生子,他會永遠在她的身邊。

在這一刻,或許從某種程度上,商之巡也給了蘇聽然這麽一種錯覺。

蘇聽然側躺在床上,從她的角度能夠清楚地看到商之巡緊繃的下颚線條,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喉結的位置凸起一道明顯的弧度。

他很擔心她,他在照顧她。

商之巡抓住蘇聽然的手,無聲地輕輕捏了捏,像是安撫,又像是親昵,他對她說醫生一會兒就來。

蘇聽然搖頭:“不用醫生,家裏有,有止疼藥嗎?”

商之巡不清楚,直接喊來了陳姐。

陳姐也是一臉着急地上來,聽聞是要止疼藥,立馬說:“有的有的,我馬上去拿。”

蘇聽然也算是久病成醫了,她知道痛經這事也沒有什麽辦法,吃一顆止疼藥比什麽都有效。

陳姐端着水拿着藥過來之後,蘇聽然就起來把藥給吃了。吃完藥之後她還朝商之巡撐起一個笑容,對他說:“沒事的,一會兒就好了。”

商之巡的臉色還是不怎麽好看。

蘇聽然算是發現了,商之巡這人之所以會被外界盛傳心狠手辣,大概也是因為他這張臉。他只要不笑,亦或者是冷着一張臉時,看起來就像是歐美大片裏那種最後才會出場的反派,看着矜貴,實則無惡不作。

但蘇聽然很清楚的是,商之巡現在是在擔心她。

蘇聽然并非讨好型人格,但她知道要回應別人對自己的好。

看他那麽着急的樣子,她又扯了扯嘴角,反過來要安撫他:“真的,沒事,止疼藥吃了一會兒就不疼。”

“閉嘴。”商之巡坐在床沿,伸手摸了摸她慘白的臉,“省省力氣,笑得比哭得還難看。”

蘇聽然頓時後悔自己的“善解人意”,她就不該多嘴的。

剛想杠一下商之巡,可小腹又一陣疼。她的手指攪着枕頭,咬着唇。

商之巡心軟。

他看不下去,索性不看,讓陳姐在一旁照顧。

陳姐是女人,照顧起來要更得心應手一些。

商之巡去陽臺抽了根煙。

他吸了一口,兩頰微微凹陷,漆黑的眼睛眯着,看着特別雅痞。這口煙直接吸入肺腑,竟然意外地咳了咳。

很快,煙霧從薄唇裏滾了出來,在煙霧中,商之巡又側頭往卧室內看了眼。他其實并沒有很重的煙瘾,偶爾心情煩悶時抽上一根,也不算是解壓,充其量是釋放。

剛才蘇聽然慘白的臉色,讓商之巡想到了藏在記憶深處的某些片段。

他想起,在自己還很小的時候,親眼看着母親在自己的面前斷氣。當時媽媽的臉色就是這樣的慘白,唇上沒有一點血色,手掌心一片冰涼,無論他怎麽用力地叫喊,用力地搖晃,媽媽都不會回應他。

對于父母的記憶,商之巡其實已經很模糊,那車禍現場的畫面他卻時不時會想起,偶爾也會變成夢魇,在他睡夢中悄然侵襲。

或許是父母早逝的原因,商之巡自幼如同生活在泥濘的沼澤裏,他唯一的辦法是伸出手大聲呼救。他必須得比同齡的表哥堂姐更加優秀,才能得到長輩青睐的目光。

大伯商敬曾經用食指指着商之巡的腦門人格缺陷,是個有人生沒人養的白眼狼。

商之巡從不否認。

也正是因此,他厭惡弱者,也憐憫弱者。

在蘇聽然的身上,商之巡經常能看到兩種極端。她可以很強大到不在意別人的目光,也會孱弱地用無辜的雙眼望着他。

她像是天生會拿捏他的神經,讓他不自覺地被吸引進一個漩渦。

女醫生到來時,蘇聽然已經更換了一套舒适的睡衣躺在床上,也清洗得舒爽。

許是止疼藥起了作用,她臉色也漸漸有了一些紅潤,能一一回答醫生提出來的問題。

結果和蘇聽然自己預判得沒有什麽偏差,女醫生建議蘇聽然可以嘗試重要調理。

醫生走後,陳姐忽然拉着商之巡,以長輩的口吻對他說:“你也是的,新婚第一天就去上班,簡直是聞所未聞。”

陳姐幾乎看着商之巡長大,雖然是家裏的阿姨,可商之巡待她的情感也如同長輩。

她說話,他就聽着,不管對錯也不反駁什麽。

陳姐絮絮叨叨:“你以為給那些什麽包包首飾的,能有什麽用?夫妻是要攜手走完一生的,你在教堂裏是怎麽承諾的?要關心她陪伴她守護她,這才結婚第一天呢,人家夫妻還蜜月期你侬我侬的……你是沒看到,早上她起床知道你不在家時有多失落。”

商之巡撩起眼皮,一臉懶散地看着陳姐,沒說話,唇角卻溢出笑來。

嗯,他反思。

陳姐說:“你還笑,有什麽好笑的?我要是你老婆,我也要跑了。”

說完陳姐自己也笑,覺得這話不成體統,她呸呸呸幾聲,拉着商之巡往廚房走。

“給你老婆熬紅糖水,女人生理期喝這個最有用了。剛好這也是一個将功贖過的機會,女人其實最好哄了,你不用給她金銀財富,只要多一點耐心,多一些陪伴,她一定會很開心……”

于是商之巡一個堂堂一米八八的大男人,還是外人口中心狠手辣的商家最小一輩,這會兒卷起兩邊的白色襯衫衣袖,站在廚房裏給自己的老婆熬紅糖水。

陳姐在一旁一一指導,一碗紅糖水加了姜片紅棗,聞起來倒是香甜。

不過等商之巡将這碗熬好的紅糖水端上樓時,蘇聽然已經窩在床上睡着了。

她這會兒乖了,躺着一動不動的,手裏抱着個枕頭,半張臉壓在枕頭上,看起來極其無害。

商之巡并未刻意叫醒蘇聽然起床喝紅糖水,他将房間裏的燈關閉,轉身去了書房處理公事。下午因為在城東尋找蘇聽然,他耽擱了一小部分的工作。

工作起來,商之巡通常會忘了時間,一擡頭,已然接近淩晨。

他起身從書房出來時,恰好撞見蘇聽然從卧室裏出來。

大晚上的,別墅裏寂靜無聲,只有牆壁上亮着一些壁燈。

蘇聽然背對着商之巡,她穿着睡衣,長發披肩,這會兒跟做賊似的,貓着身子緩緩往樓下走。

商之巡就跟在蘇聽然的身後,沒有刻意叫她。

蘇聽然這一覺睡得還算舒服,止疼藥的效果明顯,痛經的感覺倒是沒了。可是,她現在很餓。

晚飯蘇聽然自然是沒吃的,她這會兒就是想到廚房裏去找點吃的,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跟着商之巡。

蘇聽然下樓之後直奔廚房,目标明确,直接打開冰箱。

別墅裏的冰箱是豪華白色雙開門,中間還有一層保鮮層。

蘇聽然先是打開冰箱上面兩扇門,在看到擺放地整整齊齊的新鮮蔬菜水果時,眼底放出光芒。

她這會兒餓得好像能夠吞下一整頭大象,看到什麽都想往嘴裏塞。時蔬區有一顆顆色澤鮮豔飽滿的大車厘子,她拿起一顆往嘴裏塞。這車厘子汁水豐盈,入口香甜,讓人吃了一顆忍不住又再吃一顆。

跟尋寶似的,她打開中間一層的保鮮層,緊接着,又好奇地打開最下面的冷凍層。

不得不說,豪門的冰箱裏面也是別有洞天啊!目光所及,這些食材都絕不是一般人家庭會買的。什麽魚子醬啦、白松露啦、雪花肉啦、大紅蝦啦……

瞧瞧這冰箱,都頂的上別人家一年的夥食費了。

蘇聽然正感慨着,忽然原本昏暗的別墅裏,刷刷刷地亮起燈。

她像是做小偷被當場抓獲,一動不動的,兩只手還撐在冰箱門上,下意識擡頭看了眼明晃晃的燈。

接着,背後忽然冷不丁響起聲音:“大半夜的,你是小老鼠嗎?”

吓得蘇聽然差點把嘴裏的車厘子核吞下去。

她轉頭看着不知道何時出現,靠在廚房門邊的商之巡,他依舊還是傍晚見到的那身裝束,雙手抱臂,頭頂的射燈籠罩在他周身,像是給矜貴的他再鍍了層金。

蘇聽然眨眨眼,嘴裏還含着車厘子核,含糊不清地說:“我肚子好餓啊。”

商之巡走過來站在蘇聽然的面前,她下意識往後退一步,手裏還拿着幾顆車厘子,真像是小倉鼠似的背靠在冰箱門上。

忽然,商之巡伸出一只手在蘇聽然唇前,幹淨的手心朝上,像是要跟她讨要什麽。他的手指修長好看,指甲修剪得圓潤,看着挺順眼。

蘇聽然呆呆的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把嘴裏的車厘子核吐在了他的手掌心。

商之巡怔了怔,低頭看了眼自己手掌心的車厘子核,又緩緩掀起眼皮瞥了眼蘇聽然。

蘇聽然這時候反應過來什麽,連忙抱歉。

罪過罪過,她居然敢把堂堂商氏集團總裁商之巡當成吐核的垃圾桶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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