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他是她偷偷看一眼就安心的程度……

樹影流動,夏日炎熱的風擦過耳尖，帶動心髒的跳動。蟬鳴聲入耳的聒噪，驕陽刺眼,可眼前的少年更加耀眼。

謝聞遠穿着學校統一發的迷彩短袖,在烈日下暴露出來的膚色冷白，短發烏黑，沒有多餘的碎發在額前。眼睛細長上翹,低頭看着人時,無意識地帶着一股冷意。

可眸目清澈似汪潭,純粹幹淨。

宋予和被男人一紋不動地注視,羞紅色從耳根一點點滿布到臉頰上。她不敢再直視男生似銀河般耀眼的目光,将視線慢慢地轉移到他的肩頸處,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描繪過少年熾熱的眉眼。

那是她淺薄認識裏見到的最美的風景。

他們班的教官是個今年剛從軍營裏退伍的年輕人，一身痞勁，訓得這群高中生服服帖帖，玩人的手段也很多。

比如此刻,他就是學着隔壁班,讓單數排向後轉,兩排相對,互相直視着對方。美名其曰：“增進同學感情。”

隊列是按照性別和身高來排列的。理科班的女孩子稀少,就只占了第一排和第二排,零星留了幾個高個的女孩站在第三排。

而好巧不巧的是，宋予和就是那個為數不多的幸運兒。她站在第三排的排頭位置,轉過去後,直視的就是男生。

亦或者幸運，又或者是不幸運。

宋予和身後的人是謝聞遠。

他站在她面前，盛夏的陽光都落在他肩上,仿佛關于夏天的一切都是他，是微風，是心動，是crush。

宋予和緊張地整個手都是嚴絲合縫地貼在腿根上，她繃住自己的表情，試圖不讓謝聞遠發現自己飄動的心思。

盯着他的脖頸有一會，宋予和才驚訝地發現，在布料的隐約之下，他的左側鎖骨上方似乎有一顆很小的黑痣。

說實話，宋予和從來沒見過膚色白到謝聞遠這種程度的男生。他好像天生就為少年感這三個字而生，容貌，膚色，學習，待人接物，甚至每一點都完美的對應了，滿懷春的少女期許的少年模樣那般。

宋予和腦子裏突然出現之前看過的少女漫畫，任何時候皮膚冷的都沒血色般的男主，只有在和女主親熱的過程中，才能勉強染上一點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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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廢料充斥在腦海裏，宋予和一下子無法直視那顆痣，只好讪讪地移開目光，看向遠處的風景。

夏風愈漸濃熱，微風把女孩的發梢吹起，謝聞遠低垂着眼眸，不動聲色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他之前一直沒怎麽關注過宋予和。多加兩分照顧也是看在陳願的面子上。

只是女孩一向羞澀，凡事碰上他都是客客氣氣的。倒是沒見過宋予和在他面前放松肆意的模樣。此刻站在他面前，也是一副緊繃慎重的姿态。

謝聞遠眼尾浮笑，反倒覺得她有趣的很。

如今這樣細看，才發現女孩生得極好，一副容貌長得是十成十的好。謝聞遠勾了下唇，心想這女孩，怕是把她父母的極大優點都湊齊了吧。

但女孩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麽美貌，反而是身上一股韌勁，比她的樣貌還要吸引人。

時間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宋予和感到自己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目光似乎在慢慢消散，又或者身體的不适，讓她無法察覺到外界的變化。

女孩的唇色一點點變得蒼白起來，頭頂微微冒出虛汗來。宋予和明顯地察覺到自己的體力有些不支，腳底板似乎有細細麻麻的針腳在刺穿她。

她難受的閉上眼，略微垂下頭咬住唇，努力堅持。她不想讓謝聞遠看到她連這點事都堅持不下來的模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到廣播裏遠遠地傳來，“休息。”

宋予和卸下全身硬撐着的力氣，唇色白的有些吓人。她也顧不得在謝聞遠面前要什麽形象了，趕緊活動活動自己已經站麻的腿腳，腳底板依舊在一陣陣的發麻。

謝聞遠把女孩的動作看在眼裏，沒有多說什麽，伸手叫來了一個朋友。讓朋友扶她到附近的陰涼處。

他自己又跑到放置水杯的地方，從一旁的袋子裏，拿出一只葡萄糖口服液。

轉身想跑回去的腳步踏出去一步，謝聞遠頓了下，忽的想起如果直接把口服液喝下，估計女孩能膩得發暈。

他動作遲鈍了一秒，從買的一箱水裏，拿了一瓶未開封礦泉水，往他杯子裏到了約有一半。謝聞遠才将葡萄糖倒入剩下的半瓶水，輕輕晃了晃，原路返回。

“遠哥。”宋予和旁邊那個男生朝謝聞遠喊了句。

“麻煩你了。”謝聞遠對他一笑，溫和地點了下頭，“我來看着她吧，你去把那邊的葡萄糖分掉。估計班裏有不少女孩子有點低血糖。”

男生答應了聲“好”，轉身就走了。

宋予和感覺自己整個腦袋都是眩暈的，她勉強撐着牆站直，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握着一瓶礦泉水。

“喝點。”謝聞遠幫她把瓶蓋打開，輕聲安撫她，“裏面加了葡萄糖，應該能緩解一下你的不舒服。”

“如果一會還是不舒服，你和我說，我來和教官給你說明一下。”

心髒又忍不住跳動起來，宋予和直起身接過這瓶水，小口小口喝着。有點甜的水灌入嗓子眼，她滿臉通紅，手指緊握着瓶身，含糊不清有些害羞地說：“謝謝。”

她對他說了太多次謝謝。

每個至暗的時光，他都像是逆行而來，沖破黑暗，給她送來希望。

他是她偷偷看一眼就安心的程度。

謝聞遠低聲笑了下，“我應該的。”

過了一會，看宋予和臉色有些恢複後，謝聞遠才帶着她回到隊伍休息的地方。

夏日實在炎熱，身邊的同學大多都抱着自己的水瓶，呼呼的喝着水，恨不得把自己淹沒在水的海洋裏。

看到謝聞遠回來後，很多人都喊了句“遠哥。”

謝聞遠也一一笑着回複。

一個把頭發盤成丸子頭，個子不高的可愛女孩子走到謝聞遠面前，水裏拿着喝完的空水瓶：“班長，你們那個那個未拆封的水，能不能給我一瓶呀。我的水喝完了……”

夾在兩個人中間，宋予和自覺礙事，便主動地朝一旁走去。

謝聞遠聽到身旁人的腳步聲，把宋予和喊住，又從口袋裏拿了幾顆糖果，“一會要是還不舒服，就和我說。”

“手伸出來，吃點糖。”

男生眉眼含笑，他的背後是夏日炙熱的陽光。他站在光裏，伸出手，給了她一把糖果。

宋予和斂住眉眼，只覺得情緒的複雜像是無法操控的生活一樣，會因為他和別的女生說話而傷心，也會因為他注意到她，給了她一把糖，而暗自高興很久。

宋予和默默走到人群裏，和朋友坐在一起，偷偷地觀察那邊的動向。

謝聞遠懶散地垂着眸和對面的女孩說話，分寸感很強；“可以，你自己直接去拿就好了。”

宋予和不需要站在女孩那個角度，只是憑借遙遠的記憶，都知道謝聞遠垂下眸來，看人的樣子自帶着一股寒意，拒人于千裏之外。

她心情忽然有些低落。剛剛還是覺得自己獨享了謝聞遠一個人的好時，現在就驚然發現，這不過是她做的一個夢。只要別人開口，他們一樣能分到謝聞遠同樣的好意。

心裏有些發酸。宋予和又不得不承認，謝聞遠将班長這份工作做的極好，挑不出任何差錯。

那個女孩似乎沒有察覺到一般，驚訝地眼睛一下子亮了，朝謝聞遠露出一個超級甜的笑容：“謝謝班長！下次請你吃糖！”

謝聞遠依舊維持着剛好的笑意，“不用，你去拿吧。”

女孩走後，謝聞遠對着還在原地休息的大家說：“大家如果有水喝完的，直接去那邊拿沒拆的礦泉水就好了。不用客氣，就是特意給大家準備的。”

宋予和盯着男生站在人群當中，有條不紊地管理和安排着一切。甚至細心地提前買好了葡萄糖口服液和一箱的礦泉水。

她腦子又浮現了剛剛那個女孩對謝聞遠甜甜一笑的模樣。

一切情緒似蝴蝶效應，因為他的一句話，他的一個表情，她能一秒墜入地獄，也能升入天堂。是喜樂參半的苦中作樂，是莫名其妙的醋意，是各種不開心和開心交雜在一起的感覺。

宋予和低下眼來，又再一次感受到，他對她的好，不只是對她一個人。

最近認識的朋友汪晚玉摸摸了她的臉，問：“還有點不舒服嗎？”

“沒有，好多了。”宋予和勉強擠出個笑。

大概是女孩子之間獨有的默契，汪晚玉明顯看出她不是因為身體不舒服而導致的不開心，但也很默契地沒有問出口。

只留宋予和一個人在風聲鶴唳中，獨獨地消化自己的情緒。

臨近飯點，隊伍在原地解散。汪晚玉拉着宋予和沒有第一時間奔去吃飯，而是先返回去拿了各自的水杯。

折返的時候，撞見謝聞遠和徐敏站在一起。

徐敏站在他旁邊，臉上帶着笑：“遠哥，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嗎？”

謝聞遠沒什麽表情，懶懶地看了她一眼，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側過臉，去看隔壁班的陳願在幹什麽。

陳願對面也站着個女生，看似是他追的那個女孩。兩個人說着話，一點點朝謝聞遠那個方向走來，氣氛融洽。

謝聞遠眉頭稍皺了一下，但眨眼間就松開。他扯了一下唇，也看不出是什麽意味，“好。”

宋予和盯着遠處的兩人，心裏好似下了一場暴雨，她無處可躲，就呆呆地站在雨中，看着真正的主角慢慢走遠，只留下配角的她。

軍訓過去之後，很快就進入到正常的學習階段。

宋予和慢慢地熟悉了實驗班的節奏，認識了很多新朋友。偶爾也會在班級口，看見徐敏過來找謝聞遠，每次都帶着不同的東西。

謝聞遠有些時候會出去應付一下，有的時候也會直接讓朋友出去拿東西，說自己在忙。但是徐敏給的東西，宋予和從來沒見謝聞遠吃過一次，大多時候也都是分給周邊的同學。

宋予和同樣有幸拿到了一塊據說從國外買的巧克力。她拆開精美的包裝，把小巧的巧克力塞進口裏，只覺得苦澀不堪。

汪晚玉把作業寫完，叫住走神的宋予和，“出去倒水上個廁所不？”

宋予和斂下眼眸，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搖了搖杯子，發現沒有多少水後，“好啊，一起吧。”

兩人一路說話走到樓道旁邊的接水處。他們來的不太是時候，臨近上課，排隊接水的人很多。

汪晚玉沒有在意那麽多，她本來就沒有計劃自己排隊，在隊伍裏尋到認識的男生朋友，直接笑嘻嘻地趁着那個男生不注意，就把水瓶塞進男生的懷裏。

男生皺了下眉，有些無可奈何：“你怎麽又這樣。”

汪晚玉嬉皮笑臉地叉着腰說：“怎麽了，兒子幫爸爸倒水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你難不成有什麽不滿？”女孩子一雙杏眼圓咕嚕圓咕嚕的，毫無殺傷力，“就算有，也給我憋着！”

“……”

男生服氣的揮了揮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讓她圓潤地滾開，一副很是心累的模樣。

汪晚玉滿意地看着男生的态度，轉頭和宋予和說：“予和，我先進去上廁所了。”

“好。”宋予和看着和剛才兇兇的女孩截然不同的模樣，忍不住笑，“你去吧。”

汪晚玉走完之後，宋予和才發現自己的處境很是尴尬，她如果選擇倒水，就意味不可能上廁所了。

可是她上節課，閑的無聊一直在喝水。現在水喝的有點多，導致非常想上廁所。

她掃過兩條長長的隊伍，試圖從中找到自己的認識的人。

可惜這裏除了他們班幾個零星不是很熟的人，還有一個就是謝聞遠，剩下的幾乎是別的班的同學，沒有她認識的。

宋予和猶豫地看了下接水的隊伍，站在原地有些躊躇。她既想倒水也想上廁所，但是按照現在形式，明顯是只能辦成一件。

她認真地想了半響，最後才做出決定。宋予和拿着水杯，剛想帶着它尴尬地去廁所一日游時。

一道清潤的嗓音把她叫住。

“宋予和。”

宋予和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對上謝聞遠的眼睛。

“水杯給我吧。”謝聞遠盯着她，懶散地挑着眉笑了下，“你去上廁所，我一會直接把水杯給你帶回班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