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值得這樣

期末大聯考結束之後,高一上了一周課後，直接放假。而高二的學生只是埋頭在日漸增多的灰白試卷中，油墨香順着滿是人群的走廊,追着烈日的影子,沖進班級之中。

學習委員宋揚抱着厚厚一沓新試卷，“吧嗒”地放置在講臺上，喘着氣激動地說:“同志們,驚天大消息！”

前排坐着的女生:“有屁快放。”

宋揚緩過氣來,靠在講臺邊,激動地把手裏的紙在空中搖晃起來,“我們班出了五個省一等獎！！！”

宋揚說的明顯是之前不久結束的中學生學科競賽。大家一齊地把目光瞄準到講臺旁邊激動的男生身上,叽叽喳喳地說:“五個?”

“怎麽可能,我知道的一個班最多也就出了四個。”同學中有人反駁道。

宋揚一拍桌子:“真的，兄弟們，我們出了五個！”

大家不相信其實也很正常，像池江一中這樣在競賽方面比較強勢的學校,能拿到省一等獎的人也不超過幾十個,更何況這些人數還是包括三個年級。

一個班就出了五個省一等獎,這事情聽起來簡直就是不可能。

“哪五個啊？”

宋揚拿着看,大聲地對整個班級報:“物理——”

後排的宋予和立即停下筆,猛地擡起頭來,手指下意識攥緊，黑眸緊張地盯着學習委員看。

學習委員擡起頭,報出名字：“宋予和。”

“卧槽！牛啊！課代表太強了！”

班級裏立即為女孩歡呼起來。

宋予和捏着筆的手一松,她放松地緩了口氣，卸下全身力氣靠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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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聞遠轉過臉，笑着看向她,“考的不錯。”

宋予和面頰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下眼睑，“謝謝誇獎。”

“但是我還不知道能不能進省隊呢。”

話雖然是這樣說，宋予和對這個成績已經非常開心了，比起上次有進步，而且甚至進步地簡直是個巨大的跨越。

畢竟想進省隊，是要去在省一等獎的基礎上，全省排名前多少才有機會進入，然後參加國賽。

講臺上的宋揚此時已經報完了化學科目，開始報生物的名單:“生物——”

“謝聞遠。”

宋揚念完，沒有立即下去，而是頓了下，擡起頭來，一字一句地說:“謝聞遠還是全校唯一一個的全省單科排名第一”

全省第一名！！！

班級裏被這個消息震驚地靜默了一瞬。

随即全班立馬反應過來，同學們集體歡呼起來。甚至好幾個男生默契地把書抛在半空，一起喊着說：“遠哥，牛逼！”

“遠哥，牛逼！”

“遠哥，牛逼！”

也不怪他們震驚，畢竟全省第一也不是想拿就能拿的，更別說是這種和國獎挂鈎的競賽。謝聞遠可以說是池江一中這幾年唯一一個全省第一，完全可以說是震驚全校的好消息。

夠老師們，學校公衆號連播好幾次那種。

宋予和學着謝聞遠剛剛的樣子，也笑着回以同意的祝福:“恭喜你，拿了省一。”

“謝謝。”謝聞遠聽到自己拿了省一，沒什麽波瀾地掀起眼皮，只是很淺地回了宋予和一個笑。開玩笑般像好友之間互動一樣說，“他們太浮誇了。”

“哪有。”宋予和原先都已經準備低頭寫作業啦，聽到這話，立即認認真真地擡起眼來反駁，“你完全值得他們為此激動！”

兩個人的眼神在半空中撞上。

謝聞遠挑唇笑了下，女孩的眼睛很好看，是典型的開扇型雙眼皮，看着人的時候像是層層疊疊的水墨山水畫，很有一股韻味美。

宋予和還是沒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緊張地錯開視線。

耳邊是男生寡淡清揚的聲音。

“是嗎？”謝聞遠淡淡笑了下，眼尾稍挑，看着她說。

宋予和手藏在桌子裏，不自在地摸了摸小拇指，低着頭，很輕地說:“是，你值得這樣。”

宋予和不敢繼續這個話題，她佯裝淡定，實際大腦裏早就一片空白。她随口胡扯了個話題:“你生物那麽好，你打算學醫嗎？”

“……”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沉默了一瞬。

宋予和察覺到沉寂，下意識擡起眼來，不解地望向謝聞遠。

謝聞遠沒有在看她，而是低着眼，手裏漫不經心地轉着筆，冷白皮在陽光之下，也難染上一絲暖色。

他停頓了很久，臉上的神情難以捉摸，只是莫名透露出一絲低默，修長的手指淡淡翻開試卷。

宋予和捏住手心，敏銳地察覺到謝聞遠的不對，剛想張口結束這個話題。

男生忽的停下轉着的筆，把筆夾在兩指之間，抵在淺藍色的塑料桌子上，不在意地扯唇笑了下，語氣平靜:“擅長永遠不代表喜歡。”

宋予和直勾勾地看着男生的眼睛。

直覺告訴她。

事實不該是這樣。

他肯定有過想當醫生的念頭。

就如同和她一樣，有過想當物理老師的念頭。

只不過她在迷途中，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而謝聞遠則是迷失了自己，找不到自己曾經的想法了。

宋予和抿住唇，慢慢移開眼，沒再說話。這是謝聞遠的個人隐私，他既然說不喜歡那就是不喜歡，再問下去，也沒意思，只會适得其反。

上課鈴叮當叮當響起，物理老師掐着點進到班級，不急不慌地把試卷放在桌子上，“我們班的競賽名單出來了，大家知道吧?”

“知道。”

“是宋予和。”

物理老師笑了笑，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看來，大家的消息都很靈通啊。”

“得。”物理老師把試卷慢悠悠地揚了揚，“那我們還是老規矩，從後面最後一題開始講。”

老師把題目順暢地念了一遍，挑了下眉，又開始點人了，“這題有點難度啊，找個人來講吧。”

班級裏有人大聲喊:“宋予和！宋予和！宋予和！”

宋予和聽到自己的名字，呆滞地擡起頭來，正對上物理老師的目光。

物理老師笑得溫柔，“好，那就宋予和來講吧。”

“額。”宋予和慌亂地拿起自己的試卷，低下頭，掃了眼題目，剛想在座位上就把題目講完時。

物理老師從講臺上下來，“在下面講多沒意思，來課代表上講臺上講。”

“老師……”宋予和無奈地擡腿上去，走到講臺上。幸好在高一元旦的主持經歷的确給了她很多經驗，和膽子能夠撐住整個班級的場子。

宋予和拿着試卷，簡單地把題目掃了一眼，就直接開始講，“這題其實不算很難，是最簡單的動碰靜，重要的是把邏輯理通。第一問當中，小球與滑塊碰到之前的速度是可以求的，我們直接把它帶入到公式，然後再看……”

女孩的思路很明晰，一步一步來，沒有像老師平時講課那樣步驟跳的很快。

幾乎将每一步都有講到，但也沒有絲毫啰嗦的地方。

陽光略微落在女孩身上，微風掠起她的碎發，露出她流暢似月牙般的側臉。宋予和站在臺上的游刃有餘地講着題目，模樣很是耀眼。

宋予和拿着粉筆，在黑板上将兩個公式寫出，畫出一個大括號将兩個公式聯起來，剛想把題目解出來時。

倏地，對上臺下謝聞遠眉目含笑的目光。

男生的目光純粹，溫斂的沉澱感在他身上不經意顯出。謝聞遠穿着白襯衣，懶洋洋地支着臉，撞上她的目光那瞬間，眯着眼笑了下，嘴角輕輕上揚。

宋予和立馬卡殼了一下。

但是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慌亂地收回眼，裝作鎮定的樣子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

“把勻加速運動的公式寫出來，将v0表達出來，加速度要注意符號的正負……”

這道題目很快就講完，班級同學一齊地鼓起掌來。物理老師也跟着拍了鼓掌，對宋予和點了點頭。

宋予和趕緊拿着試卷從講臺上下來，剛才講題目的時候，沒覺得害羞，下來之後，只覺得整個臉都在發熱。

試卷平攤在桌子上，宋予和緩了口氣。

從剛才女孩講題目的時候，謝聞遠就在認真聽着，他早就知道女孩在物理方面有天賦。但現在卻更清晰地對宋予和這種天賦有了認知，是一點一點基礎和細心打下的天賦。

她站在講臺上講題目的樣子，很從容淡定，思路沒有任何錯亂，紮紮實實地把整道題講下來。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散發着光彩。

謝聞遠想到一個恰當的比方。

女孩像是未綻開的煙花，在沒被點燃之前，人們只能看見她漂亮的外觀，未知內裏。而在綻放那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彩，美的令人心顫，久久難忘。

謝聞遠看到女孩手上粘滿的粉筆灰，他慢悠悠地從紙巾盒裏，抽了幾張紙出來，遞給女孩，“需要濕巾嗎？”

“啊?”宋予和愣了一霎，才慢吞吞地從男生手裏拿過紙來，“不需要了，紙巾就可以。”

“嗯。”謝聞遠淡淡地收回手，撩起眼眸來，笑了下，忽的說，“剛才講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