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去外婆家

第二天一大早沈小安就被老媽從被窩裏挖了出來。沈小安換好衣服，走到陽臺上，大大的吸了一口氣，啊，農村的空氣就是好啊，因為才收割了谷子，所以空氣中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幹谷草的氣味，沈小安滿足的眯着眼睛，滿臉享受的樣子。

安安，小夏，成娃，起來了沒，下來吃飯了哈，晚了的話趕場很擠哦。

哦，下來了。

姐兒，等哈我。沈小夏也才起來，見親親老姐已經準備下樓了，連忙感覺跟上。

小夏，成娃呢，他還在睡呀。沈小安見老妹的後面并沒有跟着老弟，問道。

哦，他呀，我剛剛路過的時候看了一眼，他在穿衣服了，馬上就下來了吧。沈小夏說話的時候并沒有停，而是挽着親親老姐的胳膊，親親熱熱的下樓去了。開玩笑，誰要去叫他，那個調皮鬼天天跑得連人影都見不到。

吃過早飯，李月華就領着大部隊浩浩蕩蕩的上街去了。仨小猴子在前面走得飛快，一會兒在路邊摘個野花，一會兒在谷草堆上捉個蚱蜢，一會兒又在吼媽媽夏妹崽不讓我走前頭。看着這開心的一幕，李月華心裏欣慰的很。幸好安安沒事，不然，這一家的天啥時候才能晴得起來啊。雖然自己以前受了很多委屈，不過現在兒女們都好好的，兩人再奮鬥幾年，把孩子們盤出來，日子就輕松了。想到昨天晚上公公拿給自己的那個油紙包，那裏面不是別的，正是裝了五百塊錢，全是一張一百的，看那錢用油紙包的好好的，連一絲褶皺都沒有，扇一扇還能扇起風，想必是公公一直壓在箱子底下，連他那兩個女兒都沒舍得給吧。其實自己現在的日子已經好過多了，公公也不像以前那麽專橫了，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吧。前方仨小猴子都跑沒影了，不行，得趕緊追上，安安身上還有傷呢。

每次上街，李月華都會回娘家，不光是順路的關系。以前沈小安最不喜歡的就是到外婆家去，就是去了，也是揪着老媽的衣袖磨着要走，每次老媽總是想多待一會兒，可是架不住三個小猴子一邊一個抱着胳膊，後面還有一個在推。這并不是說沈小安仨不喜歡外婆外公，相反的，沈小安他們很喜歡外公外婆，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到外婆家，全身都變得緊繃繃的，渾身不舒服。李月華也很苦惱，那是自己的娘家，可是孩子們都不喜歡那兒，坐不了幾分鐘就鬧着要走，自己都來不及跟老爸老媽說幾句話。

可是這一次，李月華卻瞪大了眼睛。沒要自己喊，孩子們就上了小路，還邊走邊喊外婆外公，難道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李月華也趕緊跟了上去。

張玉秀正在喂狗，忽然聽見有人在叫外婆外公，這聲音咋就這麽熟呢。不可能的，安安還不知道怎麽樣了呢。最近自己愁得頭發都白完了，現在還出現了幻聽，哎，這人老了，耳朵也不靈光了。

外婆，快開門，快開門。

喲，這不正是小夏的聲音嗎。看來是月華來了。張玉秀趕緊把碗放好，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喊，老頭子，月華來了。趕緊出來，吃了飯就窩在屋裏做啥子。又一邊笑着，小夏來了？外婆馬上給你開門哈。張玉秀走到院子中間，才看到不只是小夏和成娃來了，連安安都站在那裏對着自己笑。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擦了擦眼睛，再看，安安還是在對着自己笑。

外婆，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啊。

張玉秀見外孫女撅着小嘴巴，一臉委屈的望着自己，趕緊擦了擦眼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趕緊把鐵門打開，拉着沈小安好一通看。安安，你沒事了吧，頭還痛不痛，有沒有感覺到頭昏啊什麽的，還有這手，還痛不。吃了飯沒，外婆給你做好吃的。老頭子，咋還不出來，安安來了，安安好了。說完，還不忘對着李月華一通數落，我說月華啊，你咋這麽不懂事呢，安安好了你也該給我們送個信啊，這心裏急的，你是不是想讓你媽急死啊巴拉巴拉。說完，張玉秀擦了擦眼角。

李月華心裏也不好受，雖然安安小夏不是老媽的老爸的親孫女，可是老媽老爸是把孩子當做親孫女來養的，這安安自從受傷昏迷不醒，除了自家，就屬老媽老爸最擔心了。

Advertisement

媽，安安昨天才醒過來，我這不是忘了嗎。你看我今天就帶她來看你了。這孩子也說想外婆呢。

（哇哇，老媽，我什麽時候說過想外婆了。好吧，我想外婆了。）

什麽，昨天才醒你就把她帶出來吹風，要是感染了怎麽辦，你說都是當媽的人，咋就這麽魯莽呢巴拉巴拉。

沈小安看着老媽吃癟的模樣，心裏直偷着樂，老媽這樣的表情可是千年難得一見啊。（某媽：千年難得一見？你當俺是老妖怪啊。某安：嘿嘿）

好了老婆子，月華都是當媽的人了，你就別說她了，趕緊進屋，別都站在外面。安安，過來讓外公看看。李滿江早就聽到外孫女來了，只是在屋裏擦了把臉才出來。瞧着外孫女原來有些圓潤的小臉變得尖尖的，額頭上還貼着一塊碩大的紗布，心裏一陣抽痛。

外公。沈小安輕輕的叫着。這是外公，活生生的外公，不是躺在棺材裏冷冰冰，不會說也不會笑的外公。外公的手還是溫熱的，笑還是溫暖的，真好。沈小安很喜歡外公，外公的臉不圓，但感覺就是圓的，圓臉的人笑起來總是特別的慈祥。在沈小安的記憶裏，外公從來沒有發過脾氣，但是聽媽媽說，外公其實是個脾氣特別大的人，以前外公家有個瓦窯，媽媽每天放了學後都要到窯子裏踩泥巴，一直要忙到半夜十二點多鐘，吃了飯，洗了澡，做完作業都兩點多了。外公家有五個孩子，媽媽第三，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正處于最容易被忽視的尴尬的中間位置。可是卻只有媽媽每天雷打不動的去窯子報道，偶爾，也只有大舅舅去幫個忙。當然，這就是外公強權的結果。沈小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外公，外公家住在河邊，以前的河水還很清澈幹淨，裏面有不少魚蝦還有螃蟹，每次到外公這裏來，外公總是會去河裏撈好多魚兒，讓外婆炸了吃。如今，看見外公依然健朗的站在自己面前，沈小安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李滿江看着外孫女就站在自己面前，前段時間的恐懼終于被打散，長長的舒了口氣。以前自己也埋怨過，這月華的孩子就是自己嫡親親的外孫，可咋就總是不待見咱家呢，每次來家裏也總是不情不願的，就是來了，也一點都不開心。自己是長輩，哪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可時間久了，這心裏也有了疙瘩，是不是月華的公公婆婆給外孫外孫女說了啥啊，不然這外孫咋就不願到自己家來呢。雖然想是這樣想，可每次外孫外孫女來了，軟軟的叫着自己外公，自己心裏就火熱火熱的，就是身體不舒服，也高高興興的拿着網去河邊網魚，誰叫外孫最愛吃這個呢。哎，這段時間自己也想通了，孩子們還小，還不懂事，安安也不過才十二歲，自己哪能對孩子要求那麽多，孩子們長大了自然會成熟起來的。算了，只要外孫還願意到自家來，就說明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額，不得不說，李滿江的要求真的挺低的，不過，這就是世家最偉大的親情啊。親情就像是寬廣的海洋，擁有着最豁達的胸襟，也像是避風港，為你當去所有的風暴，只要你一回頭，它就在那裏，家就在那裏。

李月華跟老媽聊了一會兒天，便說要帶沈小安去醫院再檢查一下，畢竟是頭部受傷，一點差錯都不出。

張玉芬一聽，當下便把圍裙一解，老頭子，走，咱也去。

于是在原本就浩浩蕩蕩的大部隊中，又增加了兩元大将。

醫院坐落在街的最終點。說是醫院，其實也就是一個衛生所。那時候還沒有實行農村醫療合作保障制度，看病要花很多錢，所以大部分人生病了，如果只是一般的感冒，拖拖就好了，再不然，就去藥店買兩版感冒藥。所以這醫院對于玉山鎮的人來說，有相當于無。不過這院長卻是有幾分能耐，據說是在某名牌醫學院畢業的呢，只因為沒錢走關系，才被分來這偏遠小鎮的小醫院做一個醫師，直到前些年才被提為院長呢。

李月華領着大部隊直接來到院長室，敲了敲門便進去了。這不是大城市，這裏居住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他們樸實而耿直，他們不懂那些彎彎道道，而這個醫院也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因為規矩多了，也沒人懂那些。

因為來醫院的人很少，所以很快就檢查完了。李月華走出醫院，長長的舒了口氣，如果說昨天沈小安的醒來讓她松了一口氣，那麽今天院長的檢查則是讓她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李月華一家覺得今天的天氣真好，陽光真燦爛，連一向安安靜靜的沈小夏也一直叽叽喳喳的。這才是人過的生活啊，想想前段時間那陰雲密布的日子，雖然每天的天氣都很好，可依然讓人覺得喘不過氣來。

李月華給沈志軍打了個電話，報了下平安，讓他不要擔心，好好幹活，有空的時候給家裏寄點錢，孩子們快要開學了。

給沈小安看病差不多用光了自家所有的積蓄，不然自己哪能操心啥學費呢。不過李月華還是在回家的時候買了兩塊肉，一塊給老爸老媽中午吃，一塊下午回家的時候帶回去，晚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