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聽爺爺講那過去的故事一

寒假就這麽開始了。

沈小安先是美美的睡了個懶覺，李月華也随她了，反正都放假了，這天寒地凍的那麽早起來也沒什麽事情做，還不如在床上多窩一會兒呢。連李月華自己也起來得晚了。

沈小夏跟沈明成早就考完試了，比沈小安還先呢，過兩天就拿成績了。這兩人現在放了假了，也不再顧忌什麽了，天天窩在電視機下面，李月華說了也不管用了。李月華也懶得說，看吧看吧，現在耍開心了，等拿了成績，看你們是哭還是笑。沈小夏跟沈明成見全家人都不管他們的，也就越發看得更起勁了。

沈小安才在家裏待了兩天就待不住了，無聊呀，起碼在學校裏還有人跟自己鬥鬥嘴呀什麽的，在家裏就只有對着鏡子大眼對大眼的。沈小安很無聊，可是又不想寫小說了，主要是因為天太冷了，沈小安看着好些人的手都變成熟香腸了，心裏也秫秫的。再有就是，她的新小說還沒有構思呢。要說寫，也就是寫寫短篇的散文呀什麽的。

沈小安沒事做了，就跟在李月華的屁股後面當小尾巴了。李月華去哪兒她就去哪兒。李月華也不管她，自己做自己的完全不受影響。沈小安見李月華也不理自己，現在家裏除了自己，也就只剩下爺爺最沒事做了。

沈小安踱到堂屋，見沈有福正坐在門外的小凳子上一臉有神的看着外面下雨。沈有福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裏面還不知道穿了多少件衣服呢，把偌大的一件衣服撐得鼓鼓的，下面穿着他清一色的深藍色棉布褲子，兩只褲腿撐得圓圓的，腳上是李月華上次給他買的棉鞋，雖然不貴，但是裏面有厚厚絨絨的毛，穿着很是暖和。

沈小安見沈有福安詳的坐在凳子上，手裏拿着他自己裹的葉子煙，吧嗒吧嗒的抽一口，吐出一口氣，看着外面的雨天，一臉的滿足。

爺爺，你到屋裏來呗，外面多冷呀，你看還飄着雨絲呢，趕緊進來。

外面的天實在是太冷了，沈小安根本就不想出去，沈有福還在外面坐了這麽久，怕是腳都冰冷了他都沒發現，這人老了反應就遲鈍了呀。沈小安趕緊出聲道。

沈有福其實并沒有看外面，他只是在想事情。他老了，看着什麽東西都能想起往事。他正出神呢，突然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擡頭一看，自己的大孫女一臉關切的望着自己呢。

沈有福确實有點冷了，剛剛想得出神沒注意，這一清醒過來就覺得手凍得慌。他慢騰騰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煙灰，嘴上還一邊念叨着什麽，慢慢的朝屋內走去。

沈小安早就給他的茶杯裏到了開水，見沈有福走進來，連忙把他慣用的被子塞到他手裏。沈有福握着燙手的茶杯，心裏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你看自己這孫女多懂事呀，知道自己冷了馬上就給倒了杯開水來暖手。沈有福的手暖了，心裏更暖。

于是，這祖孫四人就在這堂屋裏津津有味的看起了電視。一片祥和。

沈有福雖然也盯着電視，不過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沒有在看電視。他看着自己的孫孫都圍在自己身邊，還不時的發出一陣歡笑，心裏說不出的滿足。這人老了，什麽心都淡了，就只希望兒孫們都好好的，多回來看看自己就夠了。

沈小安真的很不喜歡看電視呀，又是西游記，她看得都要吐血了，偏那兩人還笑得一臉傻樣。沈小安無語了。真無聊呀。回頭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老頭兒，怎麽爺爺也喜歡看西游記嗎？

爺爺，你覺得電視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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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安還沒等到沈有福回答，就感覺到背後冷飕飕的，不會是風吹進來了吧，趕緊攏了攏棉衣。卻用眼角不小心的瞅到那看得正有勁的某倆正用惡狠狠的眼睛瞪着自己。

沈小安忙揮手笑道，嘿嘿，誤會誤會。

沈有福也笑着說，你們看就是了撒，莫管我。我自己看累了曉得回房休息。

沈小夏跟沈明成見自家老姐沒有搶遙控板的意思，也松了口氣，又回頭看電視去了。

沈小安看沈小夏那如釋重負的樣子，心裏樂了，要是自己另換個臺，這丫頭是不是還要跟自己拼命呀。

老二？

沈小安拿出手指戳了戳沈小夏的後背，戳完了又馬上操回兜裏去了。

沈小夏正看電視呢，這三打白骨精馬上就到了關鍵的時候了，也許唐僧就要被吃掉了。突然聽見沈小安在叫自己。心裏馬上就一個不痛快，這老姐一定是要讓自己做啥，就不能讓自己好好生生的看個電視呀。可是老姐是不能得罪的。于是沈小夏只得滿臉不輕易的轉過來，癟着嘴問，幹嘛呀，老姐。這姐字還拖得老長。足可以見沈小夏是有多麽的不情願了。

沈小安見沈小夏這幅樣子，也沒好氣的說，還能幹嘛，問問你考試考得咋樣了不行呀。我不能問呀。說着還把臉撇向一邊。

沈小安說完，沈小夏臉上更苦了，像吃了黃連似的，整張臉皺得跟個包子一樣。

姐兒呀，你能不能不問我考試的事呀，我這才好不容易轉移了視線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幾天我都睡不着呀，想得我心焦焦的。

坐在一旁的沈明成突然發出一陣笑聲，沈小夏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幾圈，馬上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對沈小安說，姐兒，你看成娃看電視看得這麽安心，他肯定是沒什麽問題了，你問他吧，他這次肯定考得好。沈小夏說完，見沈明成完全沒注意到的樣子，又用手捅了捅沈明成的胳膊，成娃，大姐問你這次考試考得怎樣了呢？

沈明成其實是聽到的，不過，一想起自個兒那成績，得，還是裝呗，咱沒聽到。可這二姐都招呼自己了，再裝下去就不像了。

于是沈明成聽話的轉過身，懦懦的低着頭說，大姐，我這，我這次沒考好。我保證我下次一定會考得很好的，真的，你信我。沈明成擡起頭，眼睛裏寫滿了堅定。

沈小安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發，沒事，這次沒考就沒好呗，反正考都考過了，再擔心也沒用。下次努力就是了。不過，不能總指着下次哦。

沈明成點了點頭。

李月華從廚房那邊走過來，見沈小安正在教育弟弟妹妹，也忍不住說道，是呀，小夏成娃你們多聽你姐的，你姐比你們大，學得比你們多，你們有啥不懂的就問你姐，難道她還能不教你們呀。你們學習好了，那都是你們自己的，別人想搶也搶不走。你看你們現在多好的條件，還有書讀，又不讓你們做事，只要專心讀書就行了，哪像我們那時候巴拉巴拉。

李月華說完，沈有福又接上了，他抽了一口煙，就是呀，我們那時候哪有現在這樣好的條件呀，不用擔心吃穿，那時候我們像成娃那麽大就要出去放牛，還要去給地主家的牛割草，要割滿好幾筐子呢，力氣小背不動，就一筐一筐的拖回去。你們祖祖（是曾祖父的意思）那時候也要租地主家的田地來種，我跟你大爺爺三爺爺幺爺爺還有你幾個姑婆都還小，一家人每年給地主交的租子都占了大半，一年到頭吃得最多的就是紅苕跟蘿蔔，也不管飽呀，哪裏還能給你念書，也只是偶爾去村子裏的學堂外聽先生教地主家的娃兒認字罷了。所以呀，你們現在要好好讀書，要巴拉巴拉。沈有福一說起來就沒完了，他是太無聊了，過了年他就七十了，而自己的大孫女才十二歲，後面兩個更小，根本就沒什麽共同語言，現在好不容易說起自己以前的事，也免不了多說了幾句。

李月華早就走了，她去廚房剁肉去了，說是今年要早點灌香腸，還問沈小安要不要也跟她學學。沈小安一想到那油膩膩的肥肉要一點一點的用手塞進豬腸子裏，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忙搖了搖頭。

李月華見女兒不願意，也沒說什麽就走了，她完全不抱任何希望，自己家的孩子都不吃肥肉，倆小的還好點，這大的一點都不能吃，看見那白花花的肥肉片還犯惡心，雖然自己家的香腸肥肉沒有多少，不過還是算了，免得到時候多的事情都有了。

爺爺，你再給我講講呗，講你以前的事。沈小安拖着沈有福的手，不停的扯。沈小安喜歡聽故事，特別是真實的故事。

沈有福見沈小安對自己的舊年往事很感興趣，心裏也高興。這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這些年也沒跟別人說過，兒女們都不愛聽，都說現在都過上了好日子，還記着那舊時候受的苦做什麽。自己老了，就想跟人說說話，就想跟人說說那些個老事，那也是自己的人生呀。

“那時候呀，苦呀。”

沈有福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感嘆。把葉子煙拿到嘴裏抽了一口，慢慢的吐出煙圈，表情意蘊悠長，像是真的回到了那個時代。

“那時候，你祖祖家除了你大爺爺，三爺爺，幺爺爺跟我之外，還有你五個姑婆呢，這是一大家子人哪。”

沈小安張大了嘴巴，她一直以為爺爺就只有三個兄弟，哪曉得自己還有幾個姑婆呢。可是，她咋就沒見過這幾個姑婆呢？

沈有福見沈小安一臉的驚異，嘴巴都合不上了，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接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