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三人站在男洗手間的洗臉池前,氣氛顯得尴尬又滑稽。

“啊,大課間還有十來分鐘吧。”

周如曜突然出了聲,他邊轉身掃了一圈,邊拿起“禁止進入正在施工”的牌子走出去。

不到半分鐘,他關上廁所大門并反鎖。

周如曜轉身走回來,彎着眼睛,又是嬉皮笑臉的樣子,“李寒山,你現在看起來好不幸。”

李寒山:“……”

他深呼了一口氣,保持微笑,腦中又開始默念數列。但這一次,他并沒有給予什麽禮貌的回應,因為他生怕提一句就會想起方才那令人感到困惑的畫面。

可是,有些事情就因為人們自己叮囑自己不要去想而反複重播。

李寒山腦中立刻就開始回蕩起來了孟思雪那些如同炮彈一樣的話語。

“李寒山,你看到顧之行了嗎?沒有,是沒有還是不想告訴我?”

“我其實真的很讨厭你這種虛僞的人,你說得對,我們的确不認識,但是我還是讨厭你。你知道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出來你是那種虛僞又惡心的爛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的本質,陰暗、偏執、絕情。”

“你何必故意露出這種表情呢,該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笑死人了,你啊,連當我魚塘裏的魚苗都不配。你這樣的人,怎麽會得到我的喜歡呢……”

對話迅速在腦中閃回。

李寒山面上的微笑逐漸消失,他轉身,打開水龍頭,開始狠狠地洗臉。

顧之行頗為唏噓地“啧”了聲,看向周如曜,道:“現在怎麽搞,她也太難纏了。”

周如曜嘆氣,“我要知道我能天天跑廁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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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山,你做人太差勁了。”

顧之行蹙眉道。

李寒山:“……”

這和他有什麽關系,從目前的情況,他明明只是孟思雪眼中顧之行周如曜外求其次的存在。

李寒山抽出兩張紙擦了擦手,轉頭看向他們,“我跟她沒有關系,你這話的意思是?”

說漏嘴啦。

周如曜悄悄用胳膊肘撞顧之行。

顧之行接收到他的示意,剛想解釋,轉念一想卻道:“可是有人跟我說你玩弄了她的感情。”

“我剛剛轉學過來半個月。”李寒山黑眸轉動,面上仍然帶着微笑,眼睛卻盯緊了顧之行,“顧同學從何處聽說的呢?”

顧之行語氣冷漠,眸光閃爍,一時讓人難以看出端倪,“孟思雪。”

李寒山微微蹙眉,笑意淡了些,“她說了是我嗎?”

“她說了不少她讨厭的男性的事情。”顧之行話音平淡,但卻透着認真,“那些特征怎麽看都像你。”

被害妄想症?

感情嫁接?還是人格障礙造成的記憶混亂?

李寒山開始在腦中思考着是何種狀況使得孟思雪有這樣奇怪的言論與表現。

他頓了下,問道:“她說了哪些特征?”

顧之行沉默了下,黑眸看着他,一時間有些詞窮。她本意是想把鍋甩給李寒山,看看他會怎麽解決,但對于他的特征,她一時間還真沒編好。

“她說,嗯,她說你——”顧之行靈光一閃,随後,她冷冷地道:“她說你曾經冷眸暗沉,嘴角勾出一個陰戾的笑意,眼睛發紅地将她按在牆邊親吻,接着聲音嘶啞地說:你再接近別的男人,下次,沒的就不是腿了。”

李寒山:“……”

顧之行走在學校花園小徑的鵝卵石上,周如曜和李寒山落後兩步跟着她。

三人走了幾分鐘,一路沉默,仿佛在享受着校園內少有的安靜似的。

這會兒正是上課時間,自然是十分安靜的。

小徑兩邊的竹子茂密,微風晃動細長的竹葉,陽光下投下稀疏的影子。

顧之行道:“啊。”

周如曜連忙上前,湊齊耳朵,“阿行你想出來主意了?”

李寒山也擡眸看過去。

他們三人在洗手間顯然聊不出來什麽高見,眼看就是上課時間了,又實在不願意回到不幸的教室。最終還是商量着逃課了。

顧之行道:“鵝卵石下面的路是不是柏油。”

周如曜點頭,道:“怎麽了?”

顧之行看向李寒山,又道:“所以李寒山走路這麽慢啊。”

李寒山:“……邏輯是?”

顧之行道:“過油不急。”

李寒山:“……”

周如曜搭着顧之行的肩膀,盯着李寒山大笑起來,連身體都在顫動。

李寒山:“……”

夠了,跟他們聊所謂的主意就是最蠢的主意。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興致不高,顧之行看向了他,黑眸淡漠卻又執着。

李寒山:“……”

他深呼一口氣,保持微笑,眼睛彎彎,“非常幽默。”

顧之行這才滿意地移開視線。

李寒山微笑淡去,覺得欲發頭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轉學以來就非要卷進他們之間的事情裏。

三人走到小徑盡頭,是一條纏繞着藤蔓的涼亭長廊,正正對着操場。

顧之行大大咧咧一坐下,開始觀賞起操場上一群上體育課的學生們。

她看了幾秒,距離最近的一個班的學生似乎在跳高。

其中一個女生紮着高馬尾,運動服襯出她優美的曲線,她自信又驕傲地在田徑場上奔跑着,幾縷碎發飄揚。

沒多時,她輕輕一躍,如同一尾靈活的魚一樣過杆。

吹哨聲響起,站在一旁的體育課老師臉上滿是驕傲。

顧之行沒忍住流裏流氣地對着她吹了道口哨。

“阿行,你在幹什麽啊。”周如曜嘟囔着,看過去,有些驚訝,“這不是林蔭嗎?”

李寒山挑眉,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

沒幾秒,他想起來了。

李寒山看向顧之行,“林蔭,是棒球場上那個?”

顧之行正想點頭,卻陡然想起來林蔭那本小說的劇情,一下子動作僵住。

周如曜似乎也想起來了,有些難過地看向李寒山。

好一會兒,顧之行掃了眼他的腿,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如果喜歡就上吧,我保證不打斷你的腿。”

李寒山:“……?”

這是宣誓主權?

李寒山決定無視他們的表情,繼續問道:“她性格怎麽樣?”

“要強,熱愛棒球,不過對因為是女生只能打壘球這件事非常痛恨。”周如曜想了下,又老老實實地道:“兄弟,她是很漂亮啦,但是還是腿重要。”

李寒山:“……”

正說着,那邊的林蔭似乎注意到他們的,朝着他們招招手。

沒多大會兒,林蔭在的班級似乎是自由活動了,林蔭披着校服外套直直地奔了過來,然後一個急剎車停在顧之行面前。

她擡起下巴,咬着小虎牙,伸手指着顧之行,“好久找不到你人,你是不是偷懶了!明明有着在棒球部的好運氣,怎麽能不參加訓練!”

顧之行聳肩,“我不是——”

“你叫林蔭是嗎?”李寒山打斷了顧之行,微笑着看着她道:“聽說你壘球打得很好。”

林蔭眨了下眼睛,十分得意,又是狐疑,“這是當然,因為我是最強的,不過你是誰?怎麽,你也想過來挑釁我嘲笑我嗎?”

她很自然地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方才那種輕松的狀态頓時消失,整個人變得防備了起來,“如果你對我不滿,有本事就來比一場!”

還真如他們所說一般,性格要強。而且從回應來看,她大概率常常被男生女生排擠,所以才會因為一點風吹草動而全身防備。

李寒山保持着微笑,話音略帶抱歉,“不好意思,說了讓人誤解的話。我只是看過你和阿行打球的場面,覺得你很厲害。”他頓了下,竭力讓自己忘掉那天她跟顧之行玩抛接球的畫面,保持着微笑。

聽到這裏,林蔭卻并沒有放松警惕,只是微微點頭。

她轉而看向顧之行,又伸出手來,“我最近又加了好幾組鍛煉,有空來一決勝負。”

周如曜晃着腦袋,話音拖長,揶揄顧之行,“阿行,人家約戰呢,你怎麽還不回應啊。”

“因為很累啊,不要把棒球想得這麽簡單。”

顧之行冷冷地告誡周如曜。

李寒山:“……”

你們玩的倒也沒有很難。

他正色,輕笑,看向林蔭,“你們那邊是不是集合了,現在該回去了吧?”

“真的嗎?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回應我的挑戰就找我!”

林蔭匆匆忙忙看了眼,不太确定狀況,卻仍又轉身匆匆跑去了。

顧之行道:“你把妹還怪有套路的。”

李寒山道:“我沒有。”

周如曜點頭,轉頭對顧之行露出一個微笑,話音溫和,“你就是顧之行吧,聽說你棒球打得很好啊。”

顧之行立刻冷着臉,扭動着身子,低低道:“沒有吧。”

周如曜話音柔情,“你很強,我知道。”

李寒山:“……”

他保持冷靜,“我只是想到了個辦法,只是需要你們配合。”

周如曜愣住,睜大眼睛,幾秒後,他擠出尖細的聲音,“要找我們配合嗎?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幫上忙。”

顧之行面色冷淡,道:“如曜,別鬧了,聽聽他的辦法吧。”

周如曜噘嘴呲牙,然後收起陰陽怪氣,道:“好啦,別生氣,開個小玩笑。”

還好,至少顧之行還算能交流。

李寒山松了口氣,薄唇微張,道:“我覺得——”

“稍等。”顧之行打斷他,神情冰冷地道:“對了,我突然很好奇,你會不會那個,能不能表演一下那個,就是那個冷眸暗沉,嘴角勾出一個陰戾的笑意,眼睛發紅,聲音嘶啞。”

李寒山:“……”

他現在眼睛就有夠紅。

被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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