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沒有關的大門外是一片絢麗的晚霞, 無意穿堂風,吹動着三個年輕的人。
三個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糾纏交織出一種名為痛苦的情緒。
許久之後, 顧之行走了過去, 半蹲着身子,“你先找個地方坐着吧。”
她起身,沒多說,只是眼神示意了下周如曜,又一把揪住李寒山的衣領拖着他走進附近的書房。
門合上。
李寒山仍然沒從崩潰中回神,兩眼無神。
周如曜更誇張, 整個人像是失去了色彩一樣,仿佛一只垂頭喪氣的小狗似的念叨,“我不知道會這樣, 救命啊,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他顯得費解又有點無助。
顧之行走過去踹了他一腳,“行了我知道了, 別他媽念了。”
“你幹嘛啊, 好痛啊。”周如曜倒吸了口冷氣, 低聲罵了句, “你別公報私仇好不好?”
李寒山的大腦終于緩緩啓動,“筆記裏的劇情, 有變化嗎?”
顧之行想了下, “男主不會又變成你了嗎?”
“沒沒沒。”周如曜晃了下腦袋, 拿出了筆記本遞過去, “我當時撞到了立刻檢查了下, 發現只是過程變了些, 但男主還是你。”
顧之行“啧”了聲。
周如曜:“你很失望嗎?”
顧之行:“沒有,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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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曜:“那你為什麽顯得這麽遺憾?”
顧之行:“可我一直神情冰冷,黑眸淡漠會不會顯得那些用我當男主的小說寫手沒什麽詞彙量。”
周如曜:“我感覺你在說一些很恐怖的東西。”
顧之行:“李寒山說的,他希望我們能跟他一起建立新世界。”
周如曜:“他是不是在搞邪教?”
顧之行愣住,轉頭看向李寒山,十分憤慨痛苦地道:“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沾染這些東西!”
李寒山:“……”
都這個時候,別他媽再插科打诨了好嗎?
李寒山捂着腦袋,極力讓自己冷靜一點,冷靜思考這一切該怎麽辦。
這時,他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哭聲。
三人對視一眼,連忙開門去客廳。
到了客廳,卻見趙一一縮着身子,哭得委委屈屈,臉紅通通的。
周如曜蹲下身,和她平視,“你怎麽了?”
趙一一哭得身子顫抖,聲音含含糊糊,奶聲奶氣的,“我、我、我好餓啊……”
顧之行思考了下,也蹲下身,跟周如曜擠在一起。
她低聲問道:“你很餓啊?那你回答哥哥幾個問題,我們就吃東西好不好?”
趙一一抿着嘴吧,茫然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猶豫地點頭。
顧之行道:“你記得你叫什麽嗎?”
趙一一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話音輕輕,“我、我不記得了、只知道別、別人叫我、一一。”
周如曜垂眸,問道:“嗯,那一一,你知道你家在哪裏嗎?”
趙一一搖着腦袋,晃得自己打了個奶嗝。
周如曜又問道:“你在哪裏上學呢?爸爸媽媽的名字記得嗎?”
一連串的問題下來,趙一一仍然是懵懂至極地晃腦袋。
周如曜盯着她許久,卻見她有些害怕似的,一把抱住了顧之行的手要往後躲。
趙一一話音帶着哭腔,吸着鼻子道:“這個哥哥好兇!一一好怕!一一肚子好餓啊,一一想吃東西!”
顧之行伸手拍了下她,看向周如曜,卻見他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己。
顧之行會意,對趙一一道:“你先松開手,哥哥去給你弄點吃的好嗎?”
一旁圍觀的李寒山彎腰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調到了正在播放動畫的頻道,“先看下電視好不好?看完電視就吃的了。”
趙一一委屈地扁嘴,看了看顧之行,又看了看李寒山,随後松開了手,爬上了沙發開始看電視。
三人走到了角落。
李寒山道:“她這情況,是失憶了?你說下現場是怎麽回事吧,她怎麽會被撞成這個樣子的?”
周如曜長長嘆出一口氣,一臉苦瓜相,“我說不清,當時騎車拐彎就撞到了,然後我看見她就慢慢地變小了。”
顧之行有些震撼,“沒有發出一陣光之類的嗎?”
周如曜搖頭,“沒有,就很突然。”接着他又道:“然後我下車扶她,結果她一臉茫然地問我我是誰。”
他說着,又拿出筆記本遞給李寒山。
李寒山周如曜手裏拿過筆記本翻了下,道:“這倒是和劇情裏說的不一樣吧?劇情裏她大大方方地讓阿行負責,接着在這裏住下,白天一起上課之類的,并沒有失憶的跡象。”
周如曜點頭,“是的,或許是變成了六歲的智商?那怎麽辦?不會真讓她住下來吧?”
顧之行撓頭,“我很奇怪,她在我這裏住下來家長沒意見嗎?”
“這個我在夢裏見過,不過我沒記下來。”周如曜看向顧之行,低聲道:“夢裏說她父母都先後移民了,說是過幾年再把她接過去。”
顧之行:“所以報警聯系父母也沒用?”
李寒山抿了下嘴巴,“恐怕是的。”
“我覺得不用太擔心,因為劇情裏也說了,她白天會變成大人。”周如曜摸了摸下巴,“等白天看她什麽反應,如果她不知道晚上的事情我們就順勢把她送到學校撇清關系。如果她知道,我們就可以提出賠償以及請夜晚時間段的家政照顧她,怎麽樣?”
顧之行眼睛亮了下,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兄弟,你出主意一直可以的。”
“那是當然!”
周如曜驕傲擡頭。
李寒山也十分認可,“比較罕見的有腦子的主意。”
而那邊,趙一一的哭聲再次打斷三人的會談。
三人面面相觑幾秒,随手各自嘆了口氣,走了過去。
李寒山看向正在哭泣的趙一一,低聲問道:“怎麽了?”
趙一一咬着嘴巴,“小兔子,小兔子受傷了。”
她說着,一手指向電視。
李寒山看過去,只見畫面中的兔子腿部纏着紗布。
他微笑着,“那換個臺好不好?”
李寒山說着,拿起遙控器,換了個臺,又坐在了趙一一身邊跟她聊天。
另一邊的顧之行和周如曜正在看外賣。
顧之行喊了聲李寒山,“你要不再晚點回家吧?一起吃飯呗?”
周如曜也道:“對啊,反正你也一個人住。“
顧之行拿起手機晃了下,“我們差幾份餐就能湊滿減了。”
李寒山:“……”
他無奈地按了下鼻梁,點頭,“行。”
說完,李寒山又看了眼身邊專心致志看着電視的女孩。
正好,他也有些好奇這個六歲的女孩,是否真的是他猜測的那樣。
沒多時,門鈴被按響,外賣送達了。
幾個人吃完晚飯,已經差不多快晚上七點了。
周如曜與顧之行的飯後娛樂活動顯然是打游戲,放下筷子沒幾分鐘,兩人就拿起了手機開始熱情邀請李寒山。
李寒山看了眼時間,“司機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到,不知道時間夠不夠。”
“沒事,來一把。”顧之行像是魔鬼呓語,“一把游戲而已,又不會耽誤什麽。”
李寒山聳肩,拿出了手機,“好吧。”
他剛進入游戲房間,便聽到一道悶聲。
三人看過去,發現趙一一不知怎麽從沙發上摔下去了,手裏扯着沙發墊,呆呆地坐在地上。
幾秒後,她從呆愣中回神,嘴巴一張開始嚎啕大哭,“好痛啊!好痛!”
這下,三人誰也沒心情打游戲了,齊齊湊過去。
顧之行道:“沒事吧?摔到哪裏了?”
趙一一哭着道:“屁股!屁股好痛啊!好痛啊!”
周如曜将她扶起來,又拿下她手裏攥着的沙發墊,“那我帶你去醫院?”
趙一一晃着腦袋,哭得更厲害了,“不要,醫院好可怕!我不要!”
随後,趙一一便開啓了沒完沒了的哭鬧模式,無論衆人怎麽哄都沒有好轉的跡象。
李寒山被吵得耳朵疼,有些無奈地看着面前哭鬧得愈發厲害的小孩子,蹲下身子道:“一一覺得怎麽樣會不那麽痛呢?”
事實證明,李寒山這種常年挂着微笑,氣質溫和的人的确很适合當兒科醫生。
因為趙一一的哭聲顯然變小了,“真、真的嗎?”
她磕磕巴巴地問道。
李寒山點頭,“哥哥不會騙人的。”
趙一一抽噎了下,又奶聲奶氣地道:“我、我想出去玩!我要出去玩!”
李寒山看向顧之行與周如曜,“你們帶她出去玩吧。”
顧之行疑惑,“你呢?”
李寒山:“我司機到了。”
他說着,起身,慢悠悠地轉身離開。
“咔嚓——”
大門被關上。
顧之行看了眼周如曜。
周如曜看了眼顧之行。
兩人又看了眼趙一一。
顧之行:“……”
周如曜:“……”
多麽熟悉的場景。
晚上十點半,李寒山放下書,準備睡覺,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拿出了手機。
[是兄弟就跟我一起投降]
寒山:你們的情況如何?
粥粥粥:……很好,我們在排隊。
寒山:還在外面?
行哥快不行了:不,我在天臺排隊。
粥粥粥:我在鐵軌排隊,太好了,我們都有美好來世。
寒山:……
寒山:對了,我有件事情要說。
行哥快不行了:你們知道一個事實嗎?
粥粥粥:?
寒山:?
行哥快不行了:一個事實,兩個八十。
粥粥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寒山:……
行哥快不行了:什麽事你說吧
寒山:我們之前不是猜測趙一一現在可能是失憶了,或者真的只有六歲的智商嗎?但是我現在懷疑她很有可能是為了留下來而假裝成這樣的。
行哥快不行了: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粥粥粥: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寒山:沒錯,首先,在她的世界裏你之後與她相戀結婚,所以她回到這個時間段,說不定也想憑借着這個跟你發展感情。其次,是我覺得她雖然看起來像小孩子,但實際上有些時候并不像孩子。
行哥快不行了:比如?
寒山:第一點是,她看到兔子纏了繃帶立刻會認知她受傷了,這種概念在孩子中是比較少的。而且她摔下來就直接哭了,這也比較少見,在心理學層面,大部分十歲以下的孩童在表達感情時會先注意周圍人反應而非直接表達,尤其是哭泣。因為哭泣是一種外向的尋求安慰的感情表達。
粥粥粥:聽不懂,快進到第二點。
寒山:……第二點就是,我注意到她三次哭鬧,都非常趕巧在我們沒有注意到她的時候。她很有可能是在借着這個行為,來讓我們去注意她,哄着她,寵着她。
行哥快不行了:你好,我們剛剛拿起手機聊了兩分鐘,她又開始哭了,
行哥快不行了:我麻了,怎麽辦?
寒山:現在的情況是,她既然非要當這個六歲孩子,也只能把她當孩子了
行哥快不行了:這波啊,是這波啊,如果要解決這個事情就要解決這個事情。
粥粥粥: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我上次聽到這段話還是上次聽到這段話的時候
寒山:……
李寒山放下了手機,決定不再理會這兩個人。
他掀開被子,上床睡覺。
黑甜一覺,他按時醒來,正在洗漱便聽到手機瘋狂震動了起來。
顧之行的電話。
李寒山接起電話,“怎麽了?”
顧之行話音冷淡,但他仍然聽出了點茫然的意味,“李寒山,出大問題了,她沒變回大人。”
李寒山懵了下,好幾秒,他才找回聲音,“先不要着急,我現在就過去接你們,順便看下情況。”
顧之行道:“好,但我們現在不在家裏。”
李寒山三兩下擦幹臉,夾着手機大步走向木制衣架,“那你們現在在哪裏?”
顧之行道:“我們在金雲大廈四樓。”
李寒山套上外套,只覺得奇怪,“你們在那裏做什麽?”
顧之行:“你不是說,她想當小孩子就只能讓她當嗎?”
李寒山:“是,然後呢?”
顧之行:“我在給她報補習班。”
李寒山:“行,我——嗯?什麽?”
摻雜着電流的背景音裏,傳來顧之行清晰可聞的說話聲,“對對對,少兒編程、少兒舞蹈、少兒心算、少兒英語,這些全部報上。”
接着便是小女孩的嚎啕大哭聲,以及周如曜認真的話音,“我是為了你好,聽話,現在不開始學習以後就輸在起跑線上,你和我們這種除了錢什麽都沒有的資本主義又不一樣。”
李寒山:“……?????”
不是,你們,你們是不是有什麽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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