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程歡的眼淚可以說是非常具有觀賞性, 堪稱是真正的斷了線的珍珠,鼻頭微紅卻又我見猶憐,絲毫不顯得狼狽。
但是任何時候, 眼淚本身就是令人頭疼的。
李寒山三人面面相觑, 面對這樣的情況,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如曜:“怎麽辦,兄弟,我想上廁所。”
顧之行:“我也想上廁所。”
李寒山:“你們惹出來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顧之行:“女人,你挑起來的火你——”
李寒山:“顧之行。”
顧之行:“好好好我不說了。”
周如曜摟緊了顧之行的肩膀,小聲道:“我覺得我們直接開溜吧。”
顧之行蹙眉, “不合适吧?”
李寒山抱臂,靜靜地看着他們,一言不發。
兩人最終還是停止了密謀。
顧之行嘆出一口氣, 開始勇敢地面對自己搞出來的爛攤子。她伸出手輕輕拍了下程歡的肩膀,小聲道:“你哭累了吧?要不然喝點水再繼續?”
李寒山:“……”
周如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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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歡吸了吸鼻子,含着淚的紅眼睛看着顧之行,然後哭得更大聲了。她一邊哭一邊努力擦着眼淚, 哽咽的聲音裏又帶着點認真, “你不用理我, 我馬上就好了!我就是忍不住而已!我馬上就好了!”
她一面說着一面哭得更厲害了。
但幾分鐘後, 她也如自己所說一般,哭聲越來越小, 情緒逐漸穩定。
李寒山擰眉, “你情緒好些了沒有?”
程歡用力點頭, “我沒事了, 我就是容易情緒激動, 對不起, 給你們造成困擾了。”
她說着,又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幾分鐘後,程歡露出了個尴尬的笑,道:“對不起,先是考場裏搭話又是突然崩潰,太對不起啦。我現在真的好很多了,我請你們吃中午飯吧?就當是給你們道歉了!”
沒等三人說話,程歡便快步走了起來,像是掩藏自己的情緒似的邊走邊說:“快走啊,再不走餐廳裏排隊的人又多很多了。”
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拒絕,終究還是跟在了程歡身後。
沒多時,幾人在餐廳落座。
三人顧忌着程歡請客這事,便也只是随意點了些小食,倒是程歡自己一人點了分量超多的飯。蔬菜和肉堆砌成一個小碉堡,米飯盛得像是童話書裏的插圖似的冒了尖兒。
程歡埋頭猛吃,速度又快下筷又猛。
十分鐘不到,餐盤上成堆的食物便已經幹幹淨淨了。
程歡擦了擦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們,“你們不吃飯嗎?”
三人還在震撼中,唯有李寒山先反應了過來,搖頭:“不是很餓。”
“你很餓嗎?兄弟,你這吃得也太多了。”周如曜也回過神,一張嘴就是調侃,他說完話後才想起來程歡是個女孩子,這麽說話太沒禮貌便又改口:“是不是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啊?”
程歡倒是不在意,“不啊,我不吃這麽些沒力氣學習和幹活。”
“幹活,是說值日嗎?”
顧之行有些不解。
“不是啊。”程歡搖頭,道:“我放學回家要幫忙的啊,打掃衛生做飯,晚上做完作業還要幫忙串東西。”
程歡說完,又怕他們不懂一樣解釋道:“我們家都是擺小吃攤的,很多菜都要提前串好的,因為很多菜都是放在冰櫃裏凍住的,串起來可費勁了!”
顧之行道:“是燒烤嗎?”
“也算是?”程歡“唔”了下,又道:“不過不止是烤,還有煮的,這個很難說啦。”
說到這裏,她面上又顯出點難過,“不過這次數學又沒考好,不知道回家怎麽交代了。”
“這有什麽不好交代的啊。”周如曜語氣大大咧咧的,又道:“你這麽努力幫家裏幹活,他們說你,你就叛逆一點說有本事不要讓你幹活了讓你專心學習!”
顧之行十分贊同,拍了下桌子,“鬥争起來!争取你的權力!”
她的話音擲地有聲,被拍的桌子還在顫動,杯子裏的水都晃蕩着濺到了李寒山的身上。
李寒山:“……”
李寒山沉默了下,沒有參與他們慷慨激昂的鬥争綱要讨論,只是拿起紙巾擦了擦。
“話不能這麽說啦。”程歡聲音小了點,顯得十分難過,“我哥——我中考成績很好的,但是上了高中數學成績就怎麽也提不上去,獎學金是和期中期末成績挂鈎的,這次期中沒了,期末如果數學再不行的話我可能就沒有獎學金了。”
她說着昂起腦袋,深呼吸了幾口,壓下了情緒又笑着道:“哎,不說這個了,現在還有一個小時我得趕緊再去複習英語了!你們繼續吃,我先走了!”
程歡拎起餐盤,腳步匆忙地離開了。
周如曜支着臉,看着她的背影,道:“她好努力哇,李寒山,你可真是個畜生。”
李寒山:“……這怎麽又關我的事了?”
顧之行“啧”了聲,“人家這麽努力學習,你還逼她跟你早戀,還搞什麽公式诶,這不是耽誤別人前途嗎?”
李寒山挑眉,“你沒有把她逼到牆角裏是嗎?”
周如曜反駁:“那又不是真正的阿行!”
李寒山:“那難道還能是真正的我嗎?”
周如曜與顧之行對視一眼,一起點頭:“确實。”
李寒山:“……算了,跟你們說不通。”
他拿起餐盤,又道:“這次考試的事情過後也不會再有交集了,放着不管就行了。”
周如曜和顧之行也起身,準備跟他一起走。
走了兩步,李寒山看他們:“你們餐盤呢?”
顧之行十分疑惑,“不是你說放着不管嗎?”
周如曜也撓頭,“我還以為你要幫我們收拾。”
李寒山:“……”
你們真是只能聽見自己想聽的話是吧?
為期兩天的期中考試一轉眼就過去了,雖然馬上迎來的就是公布成績的至暗時刻,但盛懷中學一年一度的校運會也馬上要到了。
明明離運動會開始還有十來天,各個運動類社團的訓練量卻已經開始加倍了。
放學後,到處可見穿着運動服累得滿頭大汗的學生。
顧之行拎着書包,走路都走得吊兒郎當的。
周如曜也沒個正形,和顧之行一邊走一邊打鬧。
李寒山與他們走在一起覺得十分丢人,“昨天考完試的時候你們可沒這麽得意。”
“那不一樣,昨天那英語文章太長了。”周如曜一本正經地反駁,“我本來就不喜歡做閱讀理解。”
顧之行也道:“就是,那是人能看進去的嗎?我看了兩行就犯困。”
“你認真做題了?”李寒山扯了下嘴角,“那你也算進步了。”
三人說着走着出了校門口,還沒走幾步,一陣騷動聲傳來。
周如曜沒忍住探頭探腦想湊熱鬧。
顧之行也看了過去,只見校門口附近,幾個穿着其他學校的校服的人聚在一起似乎在說些什麽。
李寒山第一反應就是看旁邊的兩個傻子,“又是你們惹的事?”
“沒有啊。”周如曜還在探頭探腦張望着,“這個學校的人我們沒碰到過。”
顧之行邁開腳步,已經準備走過去了,沒走兩步被李寒山一把揪住領子。
李寒山:“別給我惹事。”
顧之行一把拍開他的手,眉頭微蹙,黑眸冷漠,“你居然敢扯我領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周如曜連忙伸手摟住顧之行的腰部攔住她,“行哥行哥,算了算了。”
李寒山看了眼表,面帶微笑,“司機快到了,你們給我安分一點。”
他話音剛落,手機便震動了起來。
李寒山接起電話,一邊點頭一邊說了幾句話,沒多時便挂了。
他剛放好手機,便發覺剛才還在身邊的兩人沒了蹤影,再一擡頭,只見周如曜與顧之行已經在往那群人走去。
李寒山:“……”
就這麽點時間裏,你們也能跑過去湊熱鬧,你們是狗嗎?
李寒山咬了下後槽牙,強忍住內心的煩躁,大步走過去。然後伸手拍了下周如曜與顧之行的肩膀。
顧之行與周如曜齊齊轉頭。
顧之行:“兄弟你也來了啊。”
周如曜:“我就知道你也好奇,趕緊的,走啊。”
李寒山:“……”
李寒山氣得頭疼,“你們真是一天到晚不折騰事會死是嗎?”
“哪有啊,我們只是好奇啊。”顧之行态度坦坦蕩蕩,“人是會思考的蘆葦席。”
周如曜進行了糾正,“阿行,是一根蘆葦。”
顧之行接受指正,重複道:“人是會思考的一根蘆葦席。”
李寒山:“你的量詞能不能不要這麽破碎。”
三人正争論着,陡然聽見不遠處的人群中心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說了我是男生啊,別他媽過來纏着我了行嗎?”
李寒山:“……”
好像是程歡……?
他頭更疼了。
顧之行蹙起眉頭,轉身就走了過去,只見一個頗有些流裏流氣的男生手裏捧着玫瑰花站在程歡面前,身邊一圈男生在起哄。
“哎呀,我們老大就喜歡你這種小男生不行啊?”
“就是啊,男不男生的,跟老大在一起都要叫嫂子。”
“就你這樣的啊,你覺得你是男生嗎?別開玩笑了”
各種調侃嘲諷的聲音不絕于耳。
顧之行面色有些難看,一轉頭,發現周如曜與李寒山也跟上了。
三人對視了眼,與人群拉開了些距離。
李寒山微微垂眸,低聲道:“現在怎麽辦?不能讓她這樣。”
周如曜摸着下巴,晃着身子,聲音遲疑,“我跟阿行倒是有的是辦法啦,就是,怕引起騷亂啊。”
李寒山下意識道:“什麽?”
周如曜笑得十分爽朗,“就,把他們都揍一頓啊。”
李寒山想了下,“不可以,趕緊想下別的辦法。”
“我也覺得。”顧之行也點頭,伸手摟住周如曜的肩膀,“如曜啊,她雖然實在不像男孩子,但她是女扮男裝啊,這個事情傳開了對她隐藏身份也不好。”
周如曜将頭靠到她肩膀上,“那咋辦嘛?”
顧之行也道:“那咋辦嘛?”
周如曜:“那咋辦嘛?”
李寒山:“……你們給我閉嘴,讓我安靜地想一下。”
他冷靜了下來,開始在腦中分析已經想到的幾個方法的利弊,努力想辦法找出最合适的方法。這個合适的方法即能讓他減少與女主的牽扯,又能盡可能讓這位女主從目前的困境中脫離。
這一刻的李寒山,再次回到了究極理智的計算狀态。
但,他還沒計算出結果就被顧之行打斷了。
顧之行道:“兄弟,我想到了個好辦法。”
李寒山已經被這兩個人的方法摧殘得夠多了,他實在不想再花時間了,只是道:“你要是真想到了你就去做,先讓我安靜思考一下。”
周如曜指着李寒山喊道:“你怎麽這樣對我們行哥,在盛懷不想混了是吧?”
李寒山:“……你們能不能先——”
“你這麽說也是,那我沖了!”
顧之行一句簡短的話陡然打斷他們的對話。
李寒山擡頭,只見顧之行面色冷漠但黑眸認真,他愣住,“不是,我剛剛——”
然而話還沒落下,顧之行已經轉身,直沖大本營了。
完了。
李寒山腦子裏閃過了這兩個字。
這時他也顧不上想什麽辦法,只得先跟上,期望自己能補救即将發生的災難。
周如曜倒是氣定神閑。
兩人站在人群外,竭力往裏看去。
顧之行站在人群中,身高腿長,漂亮俊美的面容上帶着點不羁散漫的笑意。
流裏流氣的男生大喊:“你誰啊?什麽意思啊?”
人群中的男生也起哄着。
唯有眼睛微微發紅,顯得無措的程歡眼裏微微有了些光芒。
“你喜歡男生?”顧之行話音淡漠,随後一把将那流裏流氣地小流氓按在了牆上,伸出手捏住小混混的下巴擡起他的臉,黑眸垂下,似乎在認真打量他的姿色。看了幾秒,顧之行冷漠的黑眸微眯,用拇指輕輕摩挲了下他的下巴,以及嘴唇。顧之行眸色深沉,話音沙啞:“男生也可以是吧?你看我行不行啊?”
周如曜:“……”
李寒山:“……”
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冷靜。沒什麽好崩潰的,冷靜。
李寒山仍然不能理解,但是仍然感到震撼,輕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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