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們三個人這樣戲弄我覺得很開心是吧?說話啊?真難為你們為程歡跟我這種兩面三刀的心機女逢場作戲了哈。”

電影院門口, 白芷站在顧之行三人面前,并不高的身形卻站得很直。

她擡起臉,牙齒緊咬, 惱怒使得她面上染了一層緋紅。

李寒山只覺得頭疼, 若不是周如曜作死,他們三人大抵不會這樣被抓包。他深呼了口氣,微微上前,看向程歡,“你冷靜一下,我們可以向你解釋清楚整件事。”

“解釋?”白芷冷笑了一聲, 恨恨地看着李寒山,“李寒山,你以為你是誰啊, 你能解釋什麽?”

“我不以為我是誰。”李寒山話音淡淡,面上仍是一派溫和,“但你最好記住你是誰,考慮清楚你的言辭。”

白芷嘴巴張了下, 愣在原地。她低下頭, 幾秒後, 她握緊了拳頭不說話了。

李寒山看向顧之行, “她看清來情緒穩定了些,你說吧。”

顧之行點頭, 走到了程歡面前, 伸手将她的臉扶起來, “擡起頭來。”

她收回了手, 看着她, “你對程歡的競争意識就這麽強嗎?”

白芷抿着嘴, 不說話。

顧之行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又說:“我很疑惑一件事,前幾天你暈倒時,你對她的赤忱應該并不是假的,又是什麽讓你幾天內就産生了這樣的變化。”

白芷黑眸閃爍了下,面部肌肉牽動着嘴角扯出不自然的弧度,“這跟你們無關吧?你們要想了解她直接去問她好了。”

顧之行道:“你就非要抓住程歡的這個話題不放嗎?”

周如曜有些不耐煩了,臉上也沒了笑意,略微下垂的黑眸使得他看起來有些陰晴不定,“你到底有多在意程歡啊?盯着她就什麽東西也看不見,什麽東西也聽見不進去是嗎?”

他又道:“你別這麽可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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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話無疑極大地刺激到了白芷,她握着拳頭,身子微微顫抖,嘴巴比腦子先喊出聲:“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憑什麽這麽評價我?憑什麽這樣高高在上?你們自己不惡心啊?”

顧之行靜靜地看着她,等着她一連串發洩完的話語結束後,才道:“那你經歷了什麽?”

白芷正想借着這種情緒将一起訴諸于衆,卻又在張嘴的時候停住。

她被原有的家庭抛棄,亦不曾被新的家庭接受,在兜兜轉轉中成為了無關緊要的人。她的哥哥在事情發生前剛确定關系,在事情發生後又被甩掉。她想去問程歡,卻被哥哥說服。

哥哥說:“已經沒用了,她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只是急需借着我們把這一切奪回來而已。”

他顯得很疲憊,但他不能休息,因為他現在不是以前的白家少爺了,是養子。

被置換的人生本該校正,但她卻何至于成為這樣的棄子。

白芷覺得眼睛發熱,想控訴,想解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未來臨的未來,還是已過去的過去。

白芷無法斷定。

白芷現在可以做的,就是讓一切都保持現在的樣子。

這樣,絕不會更糟糕。

白芷這漫長的思緒并不花費多少時間,也夠讓她不再多說多餘的話,“算了,我跟你們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回去了。”

李寒山叫住了她,“白芷。”

白芷轉頭,神色已然平靜,“你們還有什麽事情。”

李寒山道:“你怎麽敢斷定,你身上發生的事情只和程歡有關呢?”

白芷微微蹙眉,“什麽意思?”

李寒山黑眸溫潤,笑意清淺,姿态仍是無可挑剔的禮貌疏離。

他的聲音很輕,帶着點笑。

白芷睜開眼的瞬間,只感覺渾身酸痛疲憊。

她重生回來這段時間,總是睡得十分不踏實,怎麽也休息不好。

白芷坐在床上怔愣地注視着遠方,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清醒了不少。

她洗漱了下下樓吃早餐,餐桌上并沒有人,白術平日坐的位置是空的。

白芷剛想問仆人怎麽回事,卻又想起來,今天雖然是休息日但仍是盛懷舉行運動會的日子。而白術今天還有一場游泳比賽,想必是要早些去的。

她捏着叉子攪動着盤子裏的意面,腦子裏卻想起來了昨日李寒山的話。

“我們今天親耳聽見,在游泳館裏,你哥哥對程歡說了一些話。”

“你胡說什麽,我就在游泳館!說謊不打草稿。”

“是啊,你去的時候比賽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是又怎麽樣?”

“程歡去的時候,比賽還沒開始哦,是你哥哥親自邀請她去的。”

“……所以呢?”

“程歡希望你哥哥告訴你,無論什麽事她都想和你一起分擔,但你哥哥沒告訴你。你哥哥對程歡說你只是心情不好,讓她不要管你。你哥哥還對你說,他們之間沒聯系。他瞞着你的時候好自然啊,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事是在瞞着你的。你不覺得可怕嗎?”

“他只是希望我們關系可以緩和而已,哪裏有這麽多為什麽?倒是你們,偷聽別人說話不覺得德行有虧嗎?不要再說這些沒有根據的話,你們真的令人惡心。”

“你心裏應該有答案的,白芷。”

……

一連串對話像夢魇似的纏着她不放,一等她有空時,便伺機出現。

白芷頗有些不耐地放下叉子,銀質餐具與磁盤之間碰撞出叮當聲。

她離開餐桌,轉身上樓,索性不想去學校了。

白芷的腳步很重,這是她感到煩躁的特征之一,在經過白術房間時,她卻停住了。

李寒山那溫和的又帶着點小的聲音在耳邊浮現,那些疑問盤踞在腦海裏經久不衰,心髒情不自禁跳動得激烈了些。

為什麽瞞着你呢?

你不是應該有答案嗎?

白芷。

“住嘴啊!我不知道啊!”

白芷對腦海裏的聲音吼了一句,又立刻捂住嘴,眼神游移了起來。

她在胡思亂想什麽,在回答什麽。

一定是沒睡好,趕緊回去補覺,一覺醒來就不會想這麽多了。

白芷如同強迫症似的在心裏反複勸告自己。

她想轉身,想離開,想回去,可是她的腳步無法移動分毫。

白芷跟着魔了一樣緊緊盯着房門。

你不覺得可怕嗎?

他瞞着你的時候多自然啊。

他到底瞞着你多少事情呢?

又是一段聲音,白芷感覺喉嚨中一陣惡心,頭暈目眩中,她分不清這是李寒山說過的還是自己腦補意淫出來的話。

她後背湧出冷汗。

幾秒後,白芷打開了白術的房間。

她看見整齊的書架,整齊的床鋪,桌邊擺好的課本。

一切都井然有序。

白芷卻覺得一切都這麽可疑,她後背越來越冷,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多,身體越來越熱。

焦慮、不安、緊張。

所有的情緒促使着她從起初的小心翼翼到最後的翻箱倒櫃,她瞪着眼睛,把所見之處可疑翻的東西全部扯開撕碎。

許久,或許是許久,反正是白芷覺得十分漫長痛苦的一段時間過後。

白芷發現了上鎖的一階櫃子。

她早已失去了理智,這時,暴力就是她最趁手的鎖匙。

“咔嚓——”

鎖應聲被砸開。

一沓資料浮現在白芷眼前。

【親子鑒定報告書】

白芷的眼睛像一臺老舊的吸塵器,需要用力且緩慢地拖動才能使用一樣。

她看下去。

她看見,鑒定時間是兩年前。

倚靠着懷疑與瘋狂支撐的身體癱軟下去。

資料從缺乏力氣的手中滑落,程歡與程樂的相片輕輕落在地上。

盛懷中學的學校論壇大多時候都沒什麽人玩,一般只有一些閑着沒事的學生會發些水貼,不過一旦盛懷中學內發生了什麽大事,這論壇立刻就會死灰複燃成為第一手八卦訊息地。

最近,顯然有這樣的大事發生。

【理性讨論一下,白術害死程樂這件事會判幾年?】

【白芷居然願意主動捅出來真假千金的事兒,明明是雙胞胎,但哥哥怎麽會是那種東西……】

【白芷成了養女,程歡恢複女兒身當了真千金,白術進了局子,大家都有光明未來】

【有一說一,白芷一時正義時沒想到會把白術送進去吧,她會愧疚嗎?】

【喊話隔壁貼,這種□□犯的哥哥誰愛要誰要】

一連串的hot貼使得這個盛懷中學的論壇看起來熱鬧極了。

下午六點,夕陽西下,李寒山的書房裏一片安靜。

周如曜表情複雜地熄滅了手機,低聲道:“白術這人好恐怖啊,居然早就這麽久以前就算計了這麽多事情……”

顧之行看向李寒山:“你是早就知道了嗎?”

李寒山正在低頭看書,聞言擡頭,“不算。”

他放下書,道:“我不是說過我們可能忽略了一些信息麽,所以我重新翻了周如曜的筆記本,發現了在筆記本中記載的一段前提是:在程歡回到了白家後,白術成為義子,甚至是程歡的未婚夫,在我出現後才被抛棄。”

“好像是有這麽一段。”周如曜撓了撓頭,“這怎麽了?”

李寒山笑了下,顯得溫溫和和,“我之前一直在想,他的身份沒必要這麽懦弱,這麽和稀泥的,更沒必要不讓她們之間溝通。除非,程歡對他很重要,而白芷與程歡的溝通會對他造成問題。但這之間是很矛盾的,兩個重要的人鬧了矛盾,而且是無來由的矛盾,一個人怎麽會選擇這樣的方式處理問題?”

“但如果他知道程歡是真正的白家千金?”周如曜想了下,順着李寒山的話繼續,“但這樣的話,也沒必要挑撥離間她們啊?”

李寒山話音淡然,“他與程歡的關系遠遠不如白芷與程歡關系親近吧,主動接近妹妹的朋友沒個正當理由怎麽行?他不挑撥離間的話,又怎麽能給自己和程歡争取到相處的機會呢?”

他頓了下,又說:“我的本意也只是想誘導白芷發覺白術的奇怪之處,進而察覺到白術別有用心。倒是沒想到竟然能牽扯出這麽多事情,只能說心術不正之人自食其果了。”

“那為什麽留下了程歡?”顧之行問道,話一出口,她立時又反應了過來,“算了,沒事。”

先除掉名正言順的男性繼承人,再接近唯一的繼承人程歡。倘若東窗事發,他大可憑借着這份關系繼續待在白家,要是成婚了,繼承權也依然在手裏。如果事情能一直隐瞞下去,等繼承權在手,他再動手也不遲。

真是好手段。

顧之行與周如曜對視一眼。

周如曜将筆記本遞到他面前,認真地說:“你讀一下這段話。”

顧之行也皺眉,“這對我們很重要。”

李寒山有些疑惑,低頭看了眼筆記本,試探性地讀了一下:“不要再挑戰的我底線了,你只配給星雲擦鞋,你這子宮留着也沒用,還是給星雲吧。”

周如曜瞪大眼睛,驚呼:“李寒山,我早就覺得你心機深沉不是好人了,你想到你居然真的是這種人渣!”

顧之行微微後退,表情痛心,“你怎麽說得出這種話啊,令人寒心。”

李寒山:“……”

不是你們讓我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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