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正當李寒山翻來覆去睡不着之時, 窗外似有狂風刮過,吹得樹枝噼裏啪啦得掃着玻璃。

聒噪的聲音使得他沒忍住扯起被子捂住了頭,內心愈發煩躁。

但那風沒有停止的跡象, 窗玻璃的聲音也無休止地吵鬧着。

李寒山深呼了口氣, 掀起被子起身查看。

他捏住扶手,“嘩啦”一聲将窗戶開到最大。

“唰呼——”

清涼的風瞬間襲來,吹得他頭腦清醒,黑色的發絲揚起,露出白淨光潔的面容。

他心中幾分煩躁随風消散,卻陡然聽見窸窸窣窣地怪異聲音響起。

李寒山蹙眉, 被驚吓到了似的後退半步。

接着,一只白皙纖長的手扒着了窗臺,緊接着, 露出了半個身體和黑發淩亂的腦袋。

李寒山克制住喉嚨裏想發出的聲音,黑眸盯了許久,才認出來。

他不可思議地道:“顧之行,你瘋了嗎, 這可是四樓!”

風還在吹, 吹起顧之行的發絲, 露出那雙如寒星似的微愣的眸。

李寒山伸手握住她的手, 費力地将她扶上窗。

顧之行撐着窗臺,兩腿已進入室內, 身子卻仍坐在窗戶上。

李寒山蹙眉, “快進來, 小心摔下去。”

顧之行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冷冷的話音中透着點無奈, “我歇會兒, 爬上來也很累的。”

“你非要爬上來做什——”

李寒山話音落下,想起來了大門已經反鎖了。

他頓住,卻莫名不想解釋,只是靜靜地看着顧之行,道:“周如曜呢?”

“他啊,在下面等着呢。”

顧之行聳肩,又道:“畢竟這個時間,你們差不多都睡了,大喊大叫估計也沒用。”

李寒山薄唇抿了下,又道:“你們在外面睡不行嗎?”

“啊這,我們也不至于非要睡大街吧。”顧之行蹙眉,黑眸中透着點試探,“難道我們已經窮到這個地步了嗎?”

李寒山道:“我是說,讓周玦給你們安排住的地方。”

顧之行恍然大悟,“對哦,我忘了。”

李寒山扯了下嘴唇,笑了笑,“随便你吧,我現在去把反鎖打開,還是你們現在再準備找周玦?”

“你生氣了嗎?”顧之行挑眉,有些不解,“為什麽态度這麽差?”

李寒山似乎比她更不解,“我哪裏生氣了?再說了大半夜爬樓敲窗打擾我睡覺我态度不好也有錯嗎?”

顧之行想了下,“在理。”

她又晃了下另一只手的塑料袋,“要嗎?”

李寒山蹙眉,“什麽?”

顧之行從塑料袋裏掏出了兩只烤腸,晃了晃,“特意打包回來的,我們現在終于吃得起烤腸啦!”

“……所以你們巴結周玦就得到了這個?”

李寒山沉默了很久才道。

“什麽巴結,都是好兄弟。”顧之行若無其事地糾正他,又道:“再說了,這可是香噴噴的烤腸耶,我可是忍痛割愛帶回來的!”

李寒山看向顧之行。

月色下,清風裏,窗戶前。

她坐在窗臺上,颀長的腿抵着窗臺,修眸疏離,面上卻透着幾分清朗稚氣的得意。

顧之行挑眉,“搞快點,要不要,不要我吃了。”

月色清冷,卻怎會引起暴亂。

李寒山蜷縮的手指動了下,他伸手,“好吧。”

他的指尖還未觸過去,窸窸窣窣地聲音陡然響起,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也突然出現扒住了窗臺。

李寒山尚未反應過來,周如曜就氣喘籲籲地抱住窗臺露出頭。他一手扶着牆邊,一邊扒着窗,像只蜘蛛似的占領了整個窗。

周如曜一扭頭咬了一大口顧之行手中的烤腸,一邊嚼一邊嘟囔,“你們說話怎麽沒完沒了的,我站得腿麻了,還不如自己爬上來。”

顧之行略微震撼地看着周如曜深淵巨口下的兩根殘缺烤腸。

随後,她悲憫地看着李寒山,“你,還吃嗎?”

李寒山沒說話,他一把将周如曜揪進了窗內踹了兩腳,一轉身出了房間。

“草啊,好疼啊!你幹嘛啊!這麽小氣!”

周如曜捂着屁股怪叫了幾聲。

顧之行道:“你就饞那兩口幹什麽,惹人家生氣了吧?”

周如曜道:“那我怎麽知道他這麽小氣啊!”

顧之行道:“該你的。”

“少爺,我這邊已經查到了您所說的幾人的動向。”

書房裏,方必成低頭玩着手機,公放的游戲聲顯得格外聒噪。

長相頗有些憨厚老實的男人将一沓文件遞給方必成。

方必成只掃了幾眼,就直起了身,手機也扔到了一邊。

他借着翻了幾頁,幾乎可以确定,這三人正是現實中的三人,雖然名字有些對不上,但這并不是什麽大事。

方必成看得很認真,當看到顧之行三人還要輪流照顧方思建的時候幾乎笑出了聲。

也算是便宜他們了,好歹有三個人,上輩子他可是一個人照顧得身心俱疲。

方必成的眼神凝集在方思建那張蒼老的照片上,感到了一種陌生,同時湧起了幾分愧疚。

來到這裏這麽久了,他居然還沒想起來過他。

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是想個辦法讓他得到更好的照顧吧,畢竟也是他的父親。

方必成這麽想着,又翻了幾頁,突然皺眉,“周玦也轉到了這個學校?”

“是的,上周轉過去的,而且他們目前似乎也在一個班。”

男人說完後,又遲疑了下,“我調資料的時候聽說,關小姐似乎也在查這個事情。”

“就還惦記着周玦呗。”方必成冷嘲熱諷地道:“不就是長得好看點就上趕着倒貼。”

男人知道這不是他的身份可以置喙的事,便一眼不發。

方必成道:“你說,如果他們四個,剛好同時——”

他話未說完,書房門就打開了。

方必成正想生氣,一擡頭,卻見是姜雨蘅,他立刻站起身朝着男人使了眼色。

男人了然,抽過來文件,低頭喊了聲夫人便匆匆走了。

姜雨蘅似乎并不在意,笑呵呵地道:“阿成,今日的功課完成得怎麽樣啊?”

“還在做還在做,這不是做不出來,就休息會嘛。”

方必成語氣有些敷衍,從抽屜裏拿出來一份文件,“不過昨天的報表我可終于做完了!媽,快看看我做得怎麽樣吧?”

“哦,還以為你扔腦後不打算給我了呢。”姜雨蘅拿着報表看了看,一邊翻一邊道:“你也別怪我給你任務太重,畢竟啊,這些事情你以後遲早要接觸的,家業交到你手上你可要好好做。”

方必成心中瞬間有了幾分豪氣,又道:“媽,我都知道啊!你這麽操勞也是為了我!”

他是很會說話的,油嘴滑舌雖然不讨喜,但總歸是有用的。

姜雨蘅聽了,立即笑了幾聲,細長的柳眉彎彎,不過仍然在仔細看着他做的報表和标書。

她看東西向來細致,磨得方必成忍不住直看手機。

許久,姜雨蘅放下了文件。

方必成笑臉讨誇,“怎麽樣?”

姜雨蘅也笑,道:“做得很好。”

方必成心中大喜,連忙道:“那我可要讨點獎勵了。”

“說吧。”

姜雨蘅坐下了。

方必成道:“媽,我聽說明月打算轉學了。”

“所以?”姜雨蘅挑眉,笑了下,“行,我知道了。”

方必成喜笑顏開,氣氛和諧得仿佛倒真的是母慈子孝。

“所以,你們發現周玦現在也只是比我們有點錢,實際上也很窮。”

學校操場的角落,李寒山倚靠着單杠,看向他們,又道:“這就是你們又回來找我的原因?”

周如曜坐在雙杠上晃悠,“你這話怎麽講得這麽市儈,我們哪裏是這麽現實的人。”

“你們不是嗎?”

李寒山話音冷靜。

顧之行眼神游移了下,“這明明是崇高的友情!我不允許你們污蔑它!”

李寒山:“哦。”

“再怎麽說,其實非要說友情,我們仨是青梅竹馬啊!”周如曜突然想到了絕佳的理由,黑眸亮晶晶,“是我們仨包容你,你理解吧?就是——這完全扯不上抛棄之類的,對吧?”

李寒山誠實地回答:“不理解,但我不在乎。”

顧之行又道:“當務之急是,現在怎麽辦?”

“周玦現在沒有實權,連錢也沒有,我們連計劃的第一步都走不出去。”顧之行分析了下,又提出了最致命的問題,“而且說要破壞事情走向,但我們也沒有任何頭緒。”

李寒山聞言,思考了下,“周如曜,你把本子給我。”

周如曜費勁地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了個皺巴巴的本子遞過去。

李寒山接過本子,卻感覺有些怪異,“這本子是不是比之前輕了不少,難道是故事走向有變導致的?”

“啊,應該不是。”

周如曜撓頭。

李寒山:“什麽叫做應該。”

顧之行:“應該也叫做大概和可能。”

李寒山:“少給我嬉皮笑臉,說原因。”

周如曜:“我跟阿行傳紙條撕了很多。”

李寒山:“……就不能用別的本子嗎?”

顧之行:“別的本子紙都用來下五子棋了,是戰略儲備。”

李寒山:“……你們上課到底在幹什麽???”

李寒山無言,翻開本子細細看了起來,又道:“我們之前不是覺得問題出在周玦身上,可以幫周玦奪權試着改變事情走向嗎?”

“但現在顯然行不通,周玦目前也就是比我們有點錢,屁權力沒有。”

周如曜立刻否定。

“不,我的意思是,故事的根本會不會是出在關明月身上?”

李寒山頓了下,又道:“書中提及到的關明月與方必成成婚的事情都被我們忽略了,但如果拿到現在的情景分析的話,關明月如果與周玦成婚了,那麽關家應該會給周玦支持吧?”

“會啊,但是關明月後面不是喜歡方必成嗎?”

周如曜有些費解,又伸手指着本子道:“你看這裏說了,方必成追着關明月轉學,經過一番打打鬧鬧成為了一對歡喜冤家,他們逐漸解開心扉……”

“我媽居然沒出手幹預嗎?”

顧之行有些震撼,“怎麽會容許方必成為愛奔波?”

李寒山:“你媽也沒有幹預你和周如曜并肩成為大傻二傻啊。”

周如曜:“你發瘋,你有病!你嫉妒我!”

顧之行:“……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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