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回到王宮時天早就黑了。

蘭德有關于黑洞的事情要彙報,西裏爾讓管家先陪蘇茶上樓。

“小殿下今晚準備住哪間屋子?”

蘇茶毫不猶豫說:“最奢華的那間。”

那張床看起來非常軟,很好睡的樣子。

管家又問:“是整夜都睡這間房嗎?”

蘇茶面色古怪:“……不然呢?”

“床頭有搖鈴,如果殿下覺得睡得不滿意,半夜會有小推車把殿下接到下一個房間。”說完讓他先定下兩個房間備選。

蘇茶讪笑一聲,選了宿舍風做備胎。

霧星人的寵崽方式十分浮誇,但他們的關懷非常安靜。管家也沒有過多打擾蘇茶,退出去時不忘輕輕帶上門。

房間裏有很多不同亮度的小夜燈可以選擇,這是擔心蘇茶晚上怕黑。

重重栽倒在豪華大床上,蘇茶把頭埋進柔軟的被褥裏,如果不是那該死的活體實驗,這張床他早就應該睡了十幾年。

“栾政。”他翻了個身,眼神冰冷。想到對方一并被押送了回來,肯定正生活在水深火熱中,這才舒服很多。

卷起被子,蘇茶不想再浪費時間去想一些該死的人,閉眼睡覺。

半小時,一小時,淩晨兩點。

一只羊,兩只羊,一千只羊……終于,黑暗的房間內,一聲冗長的嘆息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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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茶坐直身子:“我這不會享福的身子骨。”

宿舍小床睡久了,突然來一張Kingsize的超級大床,他竟然詭異地失眠了。

揉了下太陽穴,先前在戰艦上時他就睡得很不踏實,大多數時間是清醒的。蘇茶自認沒有什麽水土不服的毛病,不同的世界他去過得就多了,每次都能迅速适應。

下地喝了口水,蘇茶神情中才消退的冷意再次凝聚。

那一次招魂,到底留下了一點後遺症。

如果自己靈魂沒有創傷倒還好說,頂多是頭疼個一兩天,以現在的狀态,月底前能不能完全恢複都不一定。

這一晚蘇茶只睡了兩三個小時,第二天九點整,管家喊他起床吃飯,健康的作息方式還是要有。

蘇茶先去用冷水洗了把臉,稍稍運動了五分鐘,讓面色稍微顯得紅潤一些,打開門的時候微笑道:“早上好。”

大清早就看到小殿下治愈的笑容,管家忍不住也跟着笑起來:“早上好。”

随後履行一個管家的專業素養:“是不是房間太熱了?”

殿下的鬓角還挂着汗珠。

蘇茶擺手。

早餐他是和西裏爾一起用的,廚師發揮了才能,硬生生做出一桌子不帶重複的飯菜。

桌上全部擺得是小盤,每一道菜的份量不多,就算全部吃完也不會覺得太撐。

蘇茶注意力全在霧星王手邊的冰水上,裏面還有幾個好看的冰球,這能忍嗎?

“您要多喝熱水。”他微笑道,聚焦在眼神中的笑意卻叫人滲得慌。

西裏爾握着刀叉的手微微一頓。

身後的幾名管家有的看水晶燈有的看地板,就是不敢看桌子,如果沒感覺錯的話……王好像被教訓了?

訓得好。

其中一名管家已經為王室服務裏近百年,資歷深厚,很早就不贊同王的飲食習慣。

因為早年血液不時沸騰沖撞血管,西裏爾更偏愛冰的東西,很久之前管家提過一次,但西裏爾并未放在心上,再提的話那就是僭越了。

一物降一物,治王上還是需要小殿下來。

西裏爾雖然沒讓人換掉那杯冰水,但也沒再碰。

他的用餐禮儀十分正統,蘇茶就要更自在一些,把刀叉換成了筷子,挑選着喜歡的食物吃。

兩人沉默地吃着早餐,西裏爾飯量不是很大,很早就沒什麽胃口,不過一直等到蘇茶用紙巾擦拭嘴角時,他才放下刀叉。

“再上樓休息一會兒。”

蘇茶一晚上沒有睡好,西裏爾是知情的。對方的情緒波動太過于激烈,那種掙紮在痛苦中的感覺,身處同一城堡的西裏爾多少也能感覺到。當然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屏蔽外在情緒的幹擾,但西裏爾不會這麽做。

相應的,蘇茶也發現西裏爾沒有休息好,思忖着會不會是因為昨晚頭疼時引發的反應,傳遞到了對方身上。

重新躺回床上,窗紗擋住了日光。

蘇茶很快便顧不得想那麽多了,因為他的頭又開始隐隐作疼。疼到他想寫一封信給紀天燼他們,告訴自己已經平安到了,都提不起力氣。

蘇茶開始懷疑這種間接性的頭疼不單單是後遺症。

“殺了他,殺了他。”往事無孔不入,蘇茶恍惚中又回到了被囚禁在地牢的日子,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冷汗直冒。

“活刨他的妖珠。”

過去這麽久,刀刃沒過血肉的聲音還是如此清晰。

蘇茶甚至遲疑要不要一頭撞暈在牆上,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西裏爾察覺到異常。屆時他要如何解釋,說是靈魂中有傷?還是有人在對自己進行招魂儀式,該死的,他終于意識到這儀式甚至好像沒有停止。

在這個近乎虛脫的節骨眼上,蘇茶突然想到什麽,身子狠狠一顫。

靠着深呼吸不斷調整呼吸頻率,他開始深入思考一些事情。

其實早在來得路上,蘭德提起争奪蟲洞的幾大勢力時,蘇茶就已經開始抱有懷疑。在和蘭德交流後他專門查找過一些資料,确定宇宙中對待幼崽極度寵愛的種族不止有霧星,好比蟲族,也是相當的護崽。

系統選擇把他傳送到霧星,這就很奇怪。

作為返祖者,自己的幼生期估計會更加脆弱,系統承諾保留原始的妖力,恐怕也是為了支撐他活下去。

費這麽大的周折,根本不符合系統的作風。

“心靈感應,純血,羁絆……它該不會想……”

“嗯。”

突然回應的聲音讓蘇茶猛地一擡頭,機械娃娃不知何時站在床邊。

系統總在關鍵時刻出現,和上次一樣,手搭在他的脈搏上,通過能量傳遞幫忙驅除了部分痛感,蘇茶好受了許多。

靠坐在華麗的床頭,蘇茶都顧不得問它是怎麽溜進來的,冷汗浃背道:“你是想要混淆招魂對象。”

投胎成霧星人有兩大好處,一是血脈聯系,再者便是幼生期很虛弱,遠在天邊的魂燈一時半會兒亮不起來。

“霧星的王靈魂異常強大,招一次影響不了什麽,他過去還可以毀了招魂用的祭臺。”

系統鎮定自若說道:“可惜靈魂過強了,最多只能被招過去一瞬間,不然可以一勞永逸。”

該殺的都殺了。

蘇茶頭成功再次疼了:“莫名其妙被招魂,西裏爾怎麽辦?”

即便如它所說,沒有影響,但正常人都會感到受驚。

系統優雅站在一邊,滿臉寫着‘關我屁事’。

“……”蘇茶深吸一口氣:“退一萬步,招完回來我怎麽解釋?”

說那是我前世的債?

系統依舊是那副‘關我屁事’的表情,它只負責處理麻煩,以及必要時候帶宿主跑路。

正當蘇茶要強調不可以時,系統預判了其預判:“随口一提罷了。招魂利用的是妖珠和你妖力間的聯系,怎麽可能随意混淆?”

當年對方被活剖了妖珠,同族人借此和祭壇配合,便可以不通過生辰八字來招魂。

蘇茶并未因為這句話放下心來。理論上是這樣沒錯,但每當系統回答中沒有徹底否認提問時,事情一定沒這麽簡單。

以防萬一,他決定上個保險栓。

每天中午十二點,龐大的城堡就像是陷入了黑夜,徹底安靜下來。

因為到了這個固定的時間節點,西裏爾就要躺進休眠艙修複身體中的暗傷。無論是管家,還是內衛侍從,都不能在這片區域活動。

……蘇茶例外。

整幢城堡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休眠艙擱置在地底宮殿。

四周沒有人走動,但這仍然是最安全的地方,無論是誰,但凡釋放出一絲殺意,西裏爾都能迅速感覺到。

蘇茶站在暗門外,沒有進去,現在的距離已經足夠。

他稍擡起一只胳膊,同時放出精神體,準備消耗一部分妖力去施加花神的祝福,這儀式一定程度上可以去災免厄,穩定靈魂,不過這一招對自身無用。

系統任由他折騰,甚至幫忙封鎖空間,好降低對方的存在感。

“你努力你的,我做我的。”

蘇茶聞言眼皮一跳。

“如果宿主最後還是玩不過我,那就按照我的方式來。”

完全封鎖了空間後,系統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盡快結束。”系統最後提醒了一句。

霧星人具有空間天賦,它來去并不自如,随時會撤退。

蘇茶閉上眼,橫臂兩根手指并攏,螢火蟲一樣的光點在細長的指尖跳躍。同時精神體盤旋在周圍,負責幫他對抗頭疼的後遺症,好時刻保持一種平和的心态。

這一招許久沒有使用過,幾乎快要被他遺忘。

蘇茶不斷找尋感覺,全身心投入施法,手指如空中游魚,好像在撥動什麽。

期間系統好像有說話,但蘇茶過于專注,沒有聽清,只差最後一點,他要一口氣快速完成。

光團越聚越大,從燦爛變為透明——

“烏拉。”

蘇茶跪地,張開雙臂,做了個擁抱上天的動作。

‘啪’地一下,暗門被打開。

蘇茶身體一僵,睜開眼緩緩看向下方,沒有一點意外,成功對上了西裏爾天生銳利的雙目。

“……”他突然就知道系統剛才喊自己是做什麽,那是讓趕緊收手。

原本西裏爾躺在休眠艙,清楚蘇茶就在附近,只當是在好奇亂轉悠。直到察覺對方的氣息一直逗留在某一處,以為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找自己訴說,才出來了一趟。

沒有想到,迎接他的會是這個畫面。

西裏爾從長梯上來,凝視着蘇茶古怪的姿勢和他更古怪的精神體。

蘇茶咽了下口水,解釋說:“這是我在一本古書中看到的儀式,通過載歌載舞的方式,來祛邪治病。”

西裏爾沒有露出異色,淡淡問:“有效?”

蘇茶連忙小雞啄米點頭:“您看我身體倍兒棒,能碎大石,全靠平日自己給自己舞。”

西裏爾好像接受了這個理由。

直到蘇茶讪笑着離開,他招來幾名近衛,簡短交代了兩句。

之後一下午的時間,王宮裏的近衛幾乎翻閱了所有的古書籍,終于在傍晚前趕過去彙報。

“是存在殿下說得這種儀式。”

得知書中确有記載,西裏爾神情放緩,還好這孩子不是什麽癔症。

近衛繼續道:“這種儀式叫跳大神,通常需要兩個人,充當一神和二神。”

西裏爾想到當時的場景,精神體應該勉強也算一個助手。

“有用嗎?”他問。

“其他不好說,不過生病的人裏,十個裏面九個被跳的都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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