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聯邦和系統各自忙活,同一時間蘇茶還在天旋地轉,強忍住極致的反胃感,他勉強出聲問道:“什麽蟲洞,居然這麽久,都……都出不去。”

蟲洞的價值就是實現瞬移,但他們正在經歷的仿佛不是蟲洞,而是無底洞。

紀天燼嘆道:“是進入了另一個蟲洞。”

沒記錯的話,不久前蘇茶才聽到過一模一樣的回答。

導航還沒有恢複,紀天燼把飛船調到自動駕駛功能。隕石撞擊産生了一系列蝴蝶效應,百億光年範圍內的空間都遭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不是天災。”

如果先前只是懷疑,現在紀天燼幾乎是落實了這點。部分空間節點的斷裂很可疑,有人在通過不斷的蟲洞交替,刻意把他們引導向一個未知的終點。

磁場正常後,導航也終于恢複。上面全是星星點點的灰色圖标,沒有一個有具體命名。

紀天燼:“我們掉進過星際戰場外圍的蟲洞。”

刺激導致蘇茶瞳孔微微放大,幾乎有一瞬間忘記了身體的眩暈感,他不确定地問:“那個能瞬跨七十多億光年的蟲洞?”

紀天燼颔首:“這艘飛船的導航範圍是五十億光年。”

現在明顯超出了這個距離,星際戰場周圍只有一個蟲洞能滿足這個條件。

蘇茶生出幾分不解,雖然比賽中途出現意外,但大不了後續加賽,自己一樣能拿到蟲洞控制權,系統為什麽如此大費周章搞這一出?

難不成是他誤會了對方,與系統無關?

“不可能……”

有能力作出這麽大妖來的,只能是系統。

紀天燼聽着自言自語,目中摻雜了幾分隐憂:“還好嗎?”

蘇茶擺擺手:“我沒事。”

然後他用同等憂傷的目光說:“但你可能要有事了。”

如果一切真如所料,那紀天燼恐怕得暫時背井離鄉。

不對,這些年他好像本來就是遠離家鄉的狀态。

“少小離家老大回……”

“什麽?”

“沒什麽,鄉音無改鬓毛衰。”

越說越離譜,紀天燼伸手探向蘇茶的額頭,體溫是有一點點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眩暈導致。主副駕駛座之間有一段距離,就在他解開安全帶湊近去看的時候,飛船突然一個劇烈晃動,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紀天燼只覺得唇瓣上傳來什麽柔軟的觸感。

一個重心失衡俯身,一個驚訝擡頭。

在這擡頭的瞬間,來自唇瓣的碰觸更加真實深刻。

前一秒蘇茶還在想着花妖族的事情,現在大腦直接空白。

“什……”什麽情況?

一張口,二次親密接近。

紀天燼渾身一顫,兩個人同時停止思維轉動。

飛船劇烈晃動是由于無縫銜接掉進蟲洞,而且是一個并不穩定的蟲洞。本來就在異獸利爪下傷痕累累的飛船随時有解體的可能,能強撐到現在完全是靠着精神力支撐。此刻外皮幾乎全被損毀,呼啦啦的聲音聽着刺耳又駭人。

紀天燼的視線終于重新有了焦距:“抱歉,我……”

天旋地轉中,蘇茶不得不緊緊摟住對方的腰,避免紀天燼被甩出去。他頗為無奈道:“你這安全帶,解的真是時候。”

冷風順着飛船縫隙猛地朝內灌入,紀天燼用精神力建立屏障,護在雙方周圍。蘇茶從未覺得如此難受,基本快要處于失溫狀态。

“熱。”

溫度過低産生了異常發熱的錯覺。

“再堅持一下。”

話音落下,飛船也終于脫離蟲洞筆直從高空中墜落,自動駕駛功能失常,紀天燼一只手環抱住蘇茶,側身一把抓住操作杆用力下拉。操作界面不停亮着黃色感嘆號,滴滴的警告聲不斷,他沒有任何遲疑,盡可能推動飛船朝海面而去。

從萬丈高空到徹底墜落不過需要幾分鐘,飛船俯沖入水,透支狀态下紀天燼終于堅持不住,陷入半昏迷狀态。

他和蘇茶一向分工明确,先前後者一直保留着一點餘力,就是為了至少有一個人還能動。

現在不知是在水下多少米,蘇茶帶着紀天燼從碎裂的玻璃中鑽出去,沒有護目鏡周圍黑漆漆的一片,精神力在飛速消耗當中。蘇茶游不上去,他只好放出荷花玉蘭,以那兩片葉子為支撐點借力,不斷往上蹬着游。

被‘蹬鼻子上臉’的荷花玉蘭:“……”

它選擇做啞巴,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不想開口罵髒話。

擔心飛船爆炸,蘇茶拼命加快速度,終于浮出水面的剎那長長籲了口氣:“活下來了。”

片刻都不敢耽誤,他繼續帶着紀天燼往岸邊游,期間幾次呼喚對方的名字,但都沒有反應。艱難地拖人上岸,蘇茶連忙确認起紀天燼的狀态。

體溫偏低,有心跳,但幾乎感覺不到呼吸……他沒有猶豫,附身開始做人工呼吸。

淡淡的花香充斥在唇齒間,剛剛有意識的紀天燼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推開。

他不想用這種方式占人便宜,但眼睛和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個睜不開,一個擡不起,更別說推開人。

精神體一向貫徹主人的意志,理智和情感碰撞的時候,精神體無條件站了理智。

白虎自動出現,爪子搭在蘇茶的腿上拍了下:他好着呢。

蘇茶神情立刻微妙起來,精神體都這麽精神,那人肯定也沒問題。

空氣陷入沉默。

紀天燼終于還是睜開了雙眼,對視間又不太自在地回避開視線,最終還是由他先開口,把話題引到了正事上:“穿梭蟲洞的時候,飛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擠壓,只有在中低級星球才會出現這種狀況。”

稍頓了一下,“距離太遠,想要聯系帝國怕是不易。”

蘇茶沉思片刻,忽然輕輕打了個響指:“我有辦法了。”

“什麽?”

“打我。”

“???”

蘇茶用諄諄教誨的語氣說道:“一定要把握好度,要能讓我感受到生死危機的情況下還不受傷,當我特別有感覺時,西裏爾就能感受到。”

純血人之間的心靈感應,就是這麽妙不可言。

紀天燼深深看了他一眼,認真說:“現場造個戰艦都比這個難度低。”

“世上無難事,我沉浸式地把你帶入成法斯特,說不定有用。”

“……”

沒有一點點預兆,上一秒好像還在開口準備說話,下一刻紀天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拳,拳頭适時停下,只留下微弱的拳風。

蘇茶望着近在咫尺的拳頭,突然笑了起來:“抱歉。”他笑得前俯後仰,半分鐘後才勉強端正态度:“再試一下。”

紀天燼無動于衷。

蘇茶拿出殺手锏:“哥哥,這次一定。”

他這一聲哥哥叫的,反而讓紀天燼的拳頭先有些酥麻。

紀天燼還在考慮什麽時候出手吓他一下的時候,蘇茶忍不住再度笑起來。

“……我在,想方設法把你代入法斯特臉的時候……莫名覺得好笑。”

蘇茶的笑點一向有些莫名其妙,等笑完了他望着這片天空下的藍天白雲,一時間看得有些呆。随後嘴角的弧度也逐漸平靜,不知道又想到什麽,神情竟有些荒涼。

半晌,他擠出一句話來:“飛船沒了,我們回去都是問題。”

海風刮來的氣息帶有飛船機油的味道,其實蘇茶大概知道這裏是哪裏,疲憊地閉了下眼。

以為他是在為目前的處境困擾,紀天燼原是想拍一下單薄的肩膀表達安慰,擡手時動作忽然一頓,改為輕輕摸了下腦袋。

“就當是出來旅游一趟。”他輕聲道:“這裏風景不錯,中低級星球一般沒有異獸生存。”

蘇茶抿了下唇:“可……”

“別想太多,休息一下也很好。”

紀天燼繼續說:“剔除你沉睡的時間,一直基本就沒清閑過。至少在這裏,不用面對星盜和石原族那樣的瘋子,也沒有大小競賽需要拼命。不存在利益牽扯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是陌生的,也是友好的。”

他很少說這麽多話,嗓音清澈而溫柔。

蘇茶偏過頭:“可……”

“沒有可是。”紀天燼站起身,沖他伸出手:“打起精神來,不如就從看落日開始?”

現在時間已然不早,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日落西沉。

兩只手即将交握的瞬間,遠處突然傳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是蘇茶!”

這些顯然不是普通人,他們的視力非常好,能看清蘇茶周圍的一草一木,乃至他的容顏。

花妖族最近正在公開通緝蘇茶,直言他可能已經堕魔,賞金尤其豐厚。

都不需要特別核對照片,蘇茶這種驚豔的長相看一眼就很難忘記。

原本這些人是聽到巨大的動靜過來查看情況,沒想到會遇到意外之喜。今天來得人不少,就算是真堕魔了他們也不擔心。

蘇茶猛地握住紀天燼的手:“快跑!”

兩人現在精神力透支,直接對上這麽多人不一定有贏面。

紀天燼本能性和他跑起來,此刻別說是日落,連看一眼青山綠水的時間都沒有,奔跑中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抓住他,死活不論!”後面追逐者的聲音不斷飄入耳。

紀天燼确定沒有聽錯,先前這些人甚至指名道姓要求抓蘇茶。他的神情有些古怪:“這裏,也有你的仇家?”

沒記錯的話,他們至少已經在八十億光年外的星球。

蘇茶幹笑了兩聲:“意不意外?”頓了一下又說:“其實我還有很多驚喜是你不知道的。”

這才是哪到哪,裏面都看不到一張熟悉的仇家面孔,厲害的還在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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