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二卷 ·江湖

馮河城作為江南一帶的大城之一, 周圍的官道經過官方和各大勢力經手,自然是修的四通八達。在這些官道之上常年行走的,往往是各方行商和镖局隊伍。

當然, 也有從附近城鎮前往馮河城買賣亦或者轉乘水運的旅人。

距離馮河城西門還有二十裏左右的官道上, 有個開了許久的茶亭。茶亭老板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 沒人在乎她的姓氏,只喊她茶婆婆。

茶婆婆的這個茶亭子不大,擠一擠也只能擺下六張桌子。茶水也賣的便宜, 五文錢就可以買到一大壺粗茶。天熱時, 會備好解暑茶,天涼時, 又會備些熱爐子。

往來的行腳商人或者旅人,都愛在入城前向來這個茶亭歇會兒腿, 久而久之,這兒也算是附近小有名氣的地标建築了。

只是今日剛開張不多時,茶水也才剛剛燒好。此時天還未亮,路上行人也不多。茶婆婆的小亭子裏卻已經坐上了大半的客人。

這些客人約莫十三四個,分了兩個桌子,全部都是衣襟滾了金邊,藍色袍子上秀了如意吉祥紋的裝扮。一看就是一個門派出來的, 更別論他們幾乎人人都帶着一把長劍了。

這群人年紀都不大,卻出乎意料的沉默寡言。每個人都安安靜靜的坐在桌邊, 默默的喝着熱茶, 只有幾個面嫩的拿了幹糧出來吃。

茶婆婆在這兒幹了二十多年,對于武林人士時不時的出現在馮河城的事情, 早就見怪不怪了。

比起現在這些規規矩矩的年輕人, 那些一言不合就在她茶亭裏尋仇找事連帶□□的‘江湖人士’, 才讓她頭疼。

太陽将出未出,只将天際染了半片橙紅。在這種昏黃的光線照耀下,那條寬闊的大道上,慢悠悠的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叮鈴’聲。

随着這清脆鈴聲響起,整個茶棚裏的人都朝着傳來聲響的拿出望去。

卻見到昏暗的官道上,不知何時亮起了兩點火光。那火光只有丁點兒大,卻晃晃悠悠的,随着鈴聲逐漸的向這邊靠近這。

那些門派的年輕人中,耐不住的已經握緊了自己的劍鞘,雙目一動不動的盯着那火光來源,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一般。

叮鈴鈴,叮鈴鈴……那鈴聲逐漸靠近,随之而來的,還有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

“不是金鈴子,只是一輛馬車而已。”那藍袍人中的一個人,倏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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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他的同門面上的緊張神色便有所緩解。

茶婆婆也伸着脖子眯眼望着,就看到那官道上,緩緩駛來了一輛富貴之際的豪華馬車。

有時候,一個人是不是有權有勢又有能力,是可以從他們的出行座駕上看出來的。

茶婆婆可以拿自己的老命發誓,自己在這條官道上待了二十多年,見過的豪華馬車不計其數,甚至有一年,她還見過一次皇帝南巡的陣仗。

然而,即便是那天下最高貴的皇帝,乘坐的車辇也是比不過眼前這架馬車的豪華程度的。

這是個有錢人,不僅如此,還得是個有權有勢的有錢人。

若不然,就這憑着這輛馬車本身的價值,早就不知道引來多少貪官污吏惡霸土匪的搶奪了。

和茶婆婆只看得出這馬車主人有錢有勢不同,作為江湖人士的藍袍人們,卻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位駕駛馬車而來的灰衣車夫。

他帶着一頂能遮住半張臉的鬥笠,全程沒有開口呼喚過一聲,手中的辮子也像是裝飾品一樣不曾動過,而那兩批拉車的絕世好馬,卻極其乖巧的向前行着,不曾有半分的走錯。

“大師兄,這個車夫好厲害!”年紀最小的師弟首先耐不住,悄悄地靠近身邊的大師兄,低聲驚嘆道:“我瞧他像個普通人,但他周身又無半點冷風可近身,就連師傅都達不到這個程度吧。只是不知為何,這等高手卻要給人做馭使馬車的奴仆,這也太可惜了。”

“小師弟禁言!可還記得出門前師傅交代過,在外行走,多說多錯。”大師兄邊上的六師兄瞪了眼那小師弟。

小師弟也知道随意編排他人是不對的,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喜歡便是和長輩們反着來。

于是,雖然嘴巴不說了,眼睛卻依舊不老實的繼續亂瞟着。

‘叮鈴鈴……’一陣鈴聲又穿了來,這次因為馬車行駛的近了,所以藍袍人們這才看清那馬車上并未配上馬鈴。

而發出這個鈴铛聲的人,乃是一個乞兒裝扮的中年男人。這中年人一手背在腰上,一手拄着一根金色的拐杖,那拐杖上系着枚拳頭大小的銅鈴,随着他的腳步發出一陣有一陣的叮鈴聲。

一瞬間,這群藍袍年輕人倏地全部站了起來,一個個的拔出長劍緊緊地靠在了一起,神色警惕的打量着那個中年乞丐。

茶婆婆見多識廣,看到這場景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可能見血的事情。于是,她也不看再燒茶了,身子一矮,從容不破的躲進了竈臺邊上一個小洞中。

茶亭內氣氛緊繃,鈴铛聲還在有節奏的響着,随着馬車的靠近,那鈴聲也越來越近。

那乞丐似乎也注意到了遠處的他們,手中杵着的金杖忽的從那原本有節奏的雜地,變成了雜亂的晃動。

他一晃動那金杖,懸在上方的金鈴铛就發出了刺耳的叮鈴聲。

那大師兄看着逐漸靠近的馬車和那個乞丐,就連呼吸聲也因着緊張而變得粗聲起來。

此時馬車只離茶亭的不到五十米,在一篇鈴聲嘈雜之中,一陣充滿了憤怒的女聲從那馬車裏傳了出來,打破了這種詭異的肅殺氣氛。

“哪個家夥大半夜的不睡覺敲鈴铛!敲敲敲,敲你嗎啊!敲一路了煩不煩啊,你不睡我家還唔唔,雨水,你別攔着我啊,煩死我了,我忍他好久了!”

随着那女聲淡了下去的,還有剛剛一直在響動的鈴铛聲。

寂靜只維持一瞬,不過短短幾秒,那中年乞丐猛地擡頭,髒亂的長發下是一張長滿了毒瘡的爛臉。他眯起眼睛,陰毒無比的看向了前頭走着的豪華馬車的背影。

那大師兄也将馬車內姑娘的叫罵聲聽了個清楚,他臉色一變,只道了一句‘不好’,便三兩步朝那豪華馬車奔去。

“怎麽了?”小師弟還沒搞清楚狀況,身邊的六師兄也跟着叫罵一句,直接招呼道:“留兩人看行李和保護老板娘,其餘人跟我一起上。”

說罷,便提劍和其餘師兄弟們一起跟上了大師兄的腳步。

小師弟看到師兄們都沖了出去,心情一激動,也想要沖過去,卻被比他大一些的小師兄給拉住了領子。

“你可別去搗亂,乖乖留這兒看包裹。”

小師弟掙紮不過,只能乖乖退回茶亭,老老實實的看包裹。

大師兄身法不錯,只幾息的時間便來一觸即發的戰場,提前一步擋在了馬車和中年乞丐的中間。

他面目嚴肅的呵斥道:“你便是兇丐金鈴子?我們是流雲劍派之人,前來為仇家莊滅門一案讨回公道!”

那中年乞丐冷笑一聲,張嘴便罵道:“哼,哪兒來的毛沒長齊的小子,竟敢在爺爺面前說要讨回公道?”

“你喪盡天良屠殺平民百姓,我等武林同道是不會放人你這種惡人活在世間的!”大師兄怒斥道。

“就憑你?”那兇丐金鈴子手中金杖一轉,舉起便朝着大師兄砸去。

“大師兄,我們來了。”其餘的師弟也一同趕到了,衆人齊心将那兇丐包圍起來,一個個的面目嚴肅,俨然一副定要将那兇丐拿下的陣勢。

“小師兄,那個就是傳說中的兇丐金鈴子嗎?看起來好弱啊,還沒有那個車夫厲害……”小師弟見到自家的師兄們已經上前包圍了那個中年乞丐,便好奇的問道。

小師兄還未來得及回答他的話,就見到那十多個師兄們已經上前去和那個金鈴子交上了手。

那兇丐武功不差,招式更是詭谲。雖然流雲劍派人多勢衆,卻也一時之間拿不下這惡徒,雙方就此僵持下來。

就在此時,那官道之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就着馬鈴兒響起的吆喝聲。流雲劍派的人全都心道不好,估計是有普通人正在靠近。

那兇丐冷笑一聲,也不和流雲劍派的人糾纏,趁着這些年輕人分心時刻,腳底用力一躍突破了包圍,随後轉身便朝着那傳來馬鈴聲響之處飛去。

“不好,他要抓人質!”六師兄大喝一聲,正要也跟上去做阻攔。

他們才追了兩步,卻見那施展了輕功處在半空之中的兇丐忽的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筝一般直直的跌落到了地上。等衆人趕過去,便看到他正抱着自己的左腳哀嚎不已。

衆人定睛一瞧,卻發現那兇丐的左腳已經鮮血淋漓,直将那兇丐身下的地面也打濕了一片,卻見不到他那腿上有明顯的傷口,這般手段着實讓人有些後怕。

大師兄先是警惕的轉身朝四周打量,等轉到身後,這才發現原先那輛傳出女子罵聲的豪華馬車,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莫非是那位不知深淺的車夫前輩動手了?大師兄暗中想道。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對着馬車行禮問道:“敢問是哪位前輩出手相幫?可否出來見上一面,我等乃是流雲劍派的第十二代弟子。”

話音落下後,卻見那馬車窗戶被人推開了小半扇,接着便有一頂頂漂亮的女孩兒伸出了腦袋。

流雲劍派之中也有師姐師妹,只不過和所有門派一般,人數稀少罷了。再加上師姐師妹們大多會為了練武常年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十分的美貌也容易被糟蹋成七八分。這也使得流雲劍派的少俠們,還真未曾見過如此貌美的姑娘。

那漂亮姑娘也無尋常閨秀的扭捏,反而像江湖兒女那邊落落大方,只見她對着衆人揮揮手,嘻嘻笑道:“我家姑娘說,不用客氣。”

說罷,也不理會被驚豔到了的衆位少年人,又帶着笑意縮回了馬車內。等那扇小窗關好,那豪華馬車便又開始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只留下幾個少年癡癡的望着的模樣。

小師弟等啊等,等到那豪華馬車都走了,這才見到自家的師兄們捆好了那左腿殘了的兇丐,一個個都有些恍然若失的回了茶亭。

作者有話說:

這章開始就進入江湖線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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