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晉江獨家發表
太子膚色本就透着冷白,襯着血色便有些觸目。
“叫太醫來包紮一下吧。”十方有些擔心地開口道。
“不必。”太子取了個方帕裹住傷口,又道:“別擾了父皇和父後的雅興。”
十方聞言點了點頭,沒再堅持,但心中多少有些擔心對方的傷勢。太子到底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平日裏磕破點皮都是大事,更別說如今還流了那麽多血。
“你要吃什麽,我幫你夾吧。”十方開口道,太子傷着的正好是右手,如今裹了方帕,再拿筷子多少有些不方便。
太子聞言順從地點了點頭,開口道:“兄長夾什麽,孤便吃什麽。”
十方本以為他不愛吃素,一開始只随手夾了幾道菜,想着讓他墊墊肚子,別餓着了。沒成想太子胃口好得驚人,十方夾什麽他吃什麽,一頓飯下來差點把桌上的盤子都舔了。
一旁的三皇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面上帶着幾分疑惑。
他低頭嘗了嘗自己碗裏的菜,心道明明沒什麽味道啊,怎麽二哥吃得那麽香?
說好的不愛吃素呢?
宮宴後,帝後二人要留十方說話。
太子看着十方道:“孤一會兒過來接你去東宮。”
“殿下不必多跑一趟。”十方忙道:“我自己過去便是,殿下還怕我走丢了不成?”
走丢倒是不至于,只是……
太子瞥了一眼十方身後的三皇子,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滿,三皇子不明所以,沖他咧嘴笑了笑。
“也好,兄長去吧,孤正好有些話要與三弟說。”太子說罷朝十方笑了笑,提步走向了三皇子。
“二哥,一會兒兄長……”三皇子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太子捂着嘴“挾持”走了。
十方隐約聽到些動靜,回頭看的時候卻只看到了太子“攬着”三皇子離開的背影。
他淡淡一笑,心道這兄弟倆感情真好。
東宮。
太子坐在案邊,他的親随霍言聲正單膝跪在一旁幫他包紮手上的傷口。
“殿下,要不還是找個太醫來看看吧?”霍言聲有些擔心地道。
“這點小傷不至于興師動衆的。”太子目光落在遠處,眉頭深鎖着,似乎在想什麽事情。
霍言聲替他包紮好傷口之後,開口問道:“屬下有些不解,殿下今日為何要故意……”
“此事你不必了解。”太子冷聲道。
霍言聲聞言忙應是,不敢再問。
他跟在太子身邊已有數年,多半也猜到太子殿下今日的反常與十方有關。他暗道,幸好十方只在宮中待三五日,否則太子殿下還不知會做出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來。
“偏殿收拾好了嗎?”太子問道。
“收拾好了,屬下特意查看過,幹淨整潔,裏頭還擺了好些經書,也點了檀香。”霍言聲道:“只是……該派誰過去伺候呢?是找內侍司的人,還是差遣幾個機靈的宮女過去?”
太子聞言沉吟片刻,似乎對這個問題頗為糾結。
片刻後,他眉毛略一挑,開口道:“孤倒是想到了一個合适的人。”
一炷香的工夫之後,霍言聲帶着太子的命令到了太醫院。
先前接十方入宮那個叫裕興的小公公,一路奔波本就中了暑氣,再加上先前被太子“吓”得夠嗆,所以今日在宮門口又見到太子時直接厥了過去。
若是放在從前,在太子面前失儀那可是大事。
今日托了十方的福,太子不僅沒有追究他,還着人将他送到了太醫院診治。
裕興在太醫院喝了藥紮了針,這會兒才剛恢複過來,一見來得是太子身邊的人,魂兒頓時又吓掉了半條,白眼一翻,險些又厥過去。
“你就那麽喜歡紮針?”霍言聲随手撚起一旁的銀針在裕興眼前晃了晃。
裕興苦着臉問道:“霍将軍……太子殿下是想滅了我的口嗎?”
十方第一次提出要回宮時,裕興不敢做主便拒絕了,沒想到當晚事情就傳到了太子耳朵裏,惹得太子大怒。好在裕興“将功補過”,第二日天不亮便出了宮門,總算是将人接回了宮。
但裕興到底還是懼怕太子,生怕這一茬還沒過去呢。
霍言聲打量了他幾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朝一旁的太醫問道:“太子殿下/體恤這位小公公,差我來問問他恢複得如何了?”
“回将軍,裕興公公只是受到了驚吓,再加上天熱中了點暑氣,所以才會暈厥。”太醫開口道:“如今他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明日再喝一副藥便可。”
霍言聲聞言朝太醫拱了拱手,這才轉向裕興道:“恭喜你,太子殿下器重你,今日起特着你去東宮,伺候十方師父。”
裕興聽到東宮倆字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他看了一眼霍言聲手裏的銀針,堪堪忍住了想要暈倒的沖動。
“你小子機靈是機靈,就是膽子小了點。”霍言聲帶着他出了太醫院後,開口道:“太子殿下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在東宮裏伺候你若是再動不動就厥過去,能不能醒過來霍某可就不能保證了。”
裕興聞言吓得臉都白了,可憐巴巴地問道:“霍将軍,您能不能給奴才一個準話,殿下如今到底是怎麽個意思?這十方師父……奴才該如何伺候?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
“呵呵。”霍言聲看着他笑了笑,開口道:“我給你準話?誰給我準話?”
太子殿下對十方的态度,他何嘗不想弄清楚!
可太子不說,他一個做下屬的還能扒開太子的嘴去問?
裕興原本就戰戰兢兢,聞言心裏越發沒底。
霍将軍是太子的心腹,連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一個小小內侍,要在太子眼皮子底下伺候十方,那不是分分鐘都要觸了太子殿下的黴頭嗎?
另一邊。
十方從帝後那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帝後原打算派人送他去東宮,沒想到太子已經差了霍言聲等在了殿外。
十方今日在太子面前見到過霍言聲,早已知道他是太子的親随。
“你跟着太子多久了?”兩人回去東宮的路上,十方開口問道。
“算起來得有快五年了吧。”霍言聲道。
十方聞言淡淡一笑,清冷俊美的面上閃過了一絲恍惚。
五年前……正是他離開皇宮去清音寺修行的時候。
那一年,太子十三歲,十方十八歲。
兩人自幼一起長大,算起來那還是第一次分開。
只是誰也沒想到,十方再回宮時,竟已過了五年之久。
這五年時光,他和太子之間終究是隔了許多東西。
“這些年你一直跟着他,他過得可快活?”十方問道。
霍言聲聞言一怔,沒想到十方竟會問這樣的問題。
這世上無論是父母兄弟,亦或是至交親朋,能真心惦念一個人過得快活不快活的人,通常都寥寥無幾。
“殿下他……”霍言聲頓了頓,盡管知道不該在旁人面前議論太子的事情,可面對眼前的十方,他卻說不出敷衍的話。于是他壓低了聲音,回答道:“不是很快活。”
十方聞言略有些驚訝,這答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卻又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殿下幼時心思很是敏感,愛哭,後來皇後給他取名字時,便特意選了個‘熠’字,希望他餘生都能明亮如火。”十方開口道。
霍言聲聞言挑了挑眉,根本不敢接茬。
他膽子再大也不敢背後讨論太子幼時愛哭的事情!
“你是殿下身邊最器重和信任的人,往後……要看顧好他。”十方道。
十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莫名帶着幾分落寞,霍言聲轉頭看向十方,不知為何竟從中聽出了幾分“托付”的感覺來。
“十方師父若是惦念殿下,往後可以多來宮中與殿下團聚。”霍言聲半是客氣半是試探地道。
十方聞言沒有回答,只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帶着幾分無奈。
回到東宮時,太子正在書房與人議事。
裕興早已等在偏殿,見十方回來便迎了上去。十方見到“熟人”還挺親切,只不知為何裕興看起來面色不大自然。
十方依着在清音寺時的習慣,天一黑就沐浴完睡下了。
不過他許久沒睡過這麽軟的榻,躺下後好不容易睡着,沒到半夜便又醒了。
他這一醒再想睡便有些困難,既然睡不着,十方索性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氣。
沒想到他推開偏殿的殿門,卻見殿外的廊下立着一個挺拔的身影。
“殿下?”十方驚訝地開口問道。
太子聞言沒有轉身,而是語帶落寞地開口道:“如今這裏沒有外人,兄長還要這麽稱呼我嗎?”
十方一怔,聽出太子有些失落,便改口道:“熠兒。”
立在廊下的李熠聞言應了一聲,依舊沒有回頭,道:“兄長許多年沒這麽叫過我了。”
“你長大了,如今又是一國儲君……”十方道。
“兄長又要給我講道理嗎?”李熠開口道。
十方笑了笑,開口道:“是兄長的錯……熠兒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我做了噩夢……有些害怕。”李熠聲音帶着幾分沙啞,開口道:“一個人睡不着。”
不知為何,十方聽到“噩夢”那字眼,當即便想起了自己夢中少年那副模樣。
他心口一疼,幾乎有些喘不過氣,半晌才稍稍平複了情緒。
“夜深了,外頭略有些寒涼,要不然你先進來……”十方開口道。
“好。”十方話尚未說完,李熠便轉身進了偏殿,十方這才看清,少年手裏竟抱了個枕頭。
“你拿着枕頭做什麽?”十方問道。
李熠走到榻邊将自己的枕頭放到十方的枕頭旁邊,開口道:“別的枕頭孤睡不慣。”
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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