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晉江獨家發表
明日的馬會,被李熠一句話改到了七日之後。
給李熠送帖子的淩小侯爺這下可急紅了眼,得到回話之後當日便找上了門。
“不見。”李熠一邊不緊不慢磨着手裏的檀香,一邊道:“告訴他,有話七日之後馬會上說。”
霍言聲聞言苦笑一聲,開口道:“殿下……當真不見他一面嗎?”
李熠擰了擰眉,聽出了霍言聲這話裏的提醒之意。
七日後的馬會,十方也會參加,李熠若是太敷衍了,只怕到時候出了岔子不好收場。
念及此李熠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霍言聲當即出門通傳,片刻後淩知淵走了進來。
這淩知淵是定安侯府的嫡子,年紀比李熠大一歲。他少年時曾在宮塾中讀過書,和李熠也算是有過同窗之誼,但李熠性子冷,因此與他也沒什麽來往。
“太子殿下……”淩知淵朝李熠行了個禮,擡頭後發覺李熠正在低頭專心致志地磨手裏的檀香,當即一怔,問道:“殿下這是在做什麽?”
李熠眼皮都不擡一下,開口道:“制香。”
“殿下竟也有制香的愛好嗎?”淩知淵笑了笑問道。
“沒有。”李熠淡淡答道。
淩知淵笑容一僵,有些尴尬。
但他似乎不願放棄這個話題,便又道:“殿下若是喜歡手制的香,回頭我做好了讓人送一些到東宮來。”
“兄長每日打坐要燃香,孤制了放在偏殿給兄長用的。”李熠懶懶答了一句。
“十方師父?”淩知淵聞言勉強笑了笑,這幾日十方入宮的消息早已傳遍京城。
人人都知道,傳聞中那個曾經在太子面前無人敢提的十方,不僅進了宮,且進宮那日太子還親自迎出了宮門,如今更是住到了東宮的偏殿。
“你來求見就是為了打聽兄長?”李熠擡眼看了淩知淵一瞬,目光帶着幾分不耐煩的冷意。
淩知淵忙道:“是為了馬會一事……”
“馬會改到七日後,有問題嗎?”李熠問道。
“當初定好的日子是明日,帖子都已經下了。”淩知淵有些為難地道。
李熠瞥了他一眼,冷聲道:“送到東宮來的帖子都能下第二遍,怎麽京城別的勳貴子弟便下不得第二遍?還是……”他目光帶着幾分探尋落在淩知淵面上,意味深長地問道:“還是別的地方有什麽不便?”
“沒有不便。”淩知淵忙道:“只是……殿下可否給個由頭,我也好朝旁人交代。”
“就說孤這幾日身子不适吧。”李熠随口敷衍道。
淩知淵聞言忙應是,而後朝李熠又行了個禮,這才退出去。
待人走後,李熠目光一凜,透出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寒意。
十方這次回宮,原本只打算逗留三五日。
所以他沒帶多少行李,衣服也只帶了夠穿三五日的。
不過這件事情壓根不用他操心,次日一早,裕興便領着幾個宮人,給十方送了十數套新衣服。
“這些衣服都是殿下命人連日趕制的,尺寸應該剛好合身,十方師父不妨先試一試,若是有不妥,奴才再讓他們去改。”裕興開口道。
十方苦笑道:“我最多也不過待到馬會之後,不到十日的工夫,多一身換洗的也就罷了,怎麽如此鋪張?”
裕興抿着嘴不敢說話,反正十方說“太子殿下鋪張”這事他是不敢接茬的。
十方取過一套天青色的袍子看了看,發覺那衣料雖然質地松軟輕薄,但做工卻很精細,決計不可能是連夜做出來的。
“這當真是殿下昨日命人做的?”十方開口問道。
“奴才不知……”裕興戰戰兢兢地道。
十方看了他一眼,知道從他嘴裏問不出什麽,只得作罷。
“十方師父,您穿上試試,別枉費了殿下一片心意。”裕興開口道:“這衣服的料子和顏色都是殿下親自挑的,就連剪裁的樣式,也都是殿下親自過過目的。”
十方聞言面色動容,最後依言拿了那件天青色的袍子去試了試。
出乎他的意料,這衣服竟十分合身。
他入宮以來,都沒有裁縫來給他量過尺寸,但這衣服穿在身上卻哪哪兒都合适。
十方心中略有些不解,但他向來随心,并不會在這些瑣事上執着,是以很快便将此事抛到了腦後。
七日之期一晃便到。
這日因為要去馬會,十方特意挑了件靛藍色的窄袖武服穿在了身上。他身材本就有些瘦削,穿上略有些修身的武服之後,勁瘦的腰線一覽無餘。
“兄長……”李熠目光在他腰間停留了一瞬,當即便顯出了幾分不自在。
十方卻沒留意他的目光,而是打量了一下少年穿着武服的樣子,目光中帶着幾分笑意。
李熠身量挺拔,因為常年習武的緣故,身上帶着幾分英武之氣。
再加上他五官俊朗,貴氣天成,看着令人賞心悅目。
“今日我可得好好表現,別讓殿下掃了興才是。”十方開口道。
李熠聞言笑了笑道:“兄長能陪着孤,孤已經很高興了。”
李熠話雖然這麽說,十方卻不是這麽想的。
他常年修行,原本并沒什麽争強好勝的心思,但今日難得陪李熠來參加馬會,若是有可能,他當然還是希望能陪李熠贏個彩頭回去。
畢竟将來等他出了家之後,恐怕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今日,就當是他出家前,送給李熠的禮物吧。
馬會的地點定在離京城不遠處的一個校場內。
那校場原是巡防營訓練用的,後來廢棄了,被人改成了馬場,京城這幫勳貴公子,每年都會聚在那兒辦個一兩次馬會。
若論京城的貴公子,李熠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所以這幫勳貴子弟為了講排場,每年都想邀請李熠參加,只是一般人沒這樣的面子,請不來人。
算起來,這數年的工夫太子也只參加過一次,還很不客氣地挑了全場,鬧得場面很複雜。
不過盡管如此,這幫勳貴子弟也依舊不願放棄排場,年年都要邀請李熠。
今年淩小侯爺能将人請了來,可算是在勳貴子弟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諸位公子哥圍着淩知淵,将他好好誇贊了一番。
“快看,太子殿下來了。”會場中,不知是誰眼尖,遠遠便看到了李熠。
衆人聞聲看去,便見李熠和十方并肩而來,兩人身上一個穿着靛藍色的武服,另一人穿着深黑色的武服,走在一起看上去倒是真像兩兄弟一般。
“殿下身邊那個就是十方師父吧?”有人問道。
“乖乖……他和殿下不和的傳聞,果然是假的?”另一人道。
“人都一起來了那肯定是……不攻自破啊!”那人又道。
“淩小侯爺,你和太子殿下熟,那個十方你見過嗎?”旁邊的人問道。
淩知淵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片刻後勉強笑道:“自然見過。”
“哎那你說說,他和太子殿下……”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紛紛開始八卦李熠和十方的事情。
這馬會說是競技,實際上更多的成分是娛樂和放松,所以花樣很多。
依着規矩,每場比賽都會有彩頭,李熠作為馬會現場地位最尊貴的人,這第一場比賽的彩頭自然要由他來出。
衆人似乎都對這彩頭頗感興趣,不過李熠可沒什麽心思精心準備,來的時候便讓霍言聲随手拿了柄鑲金的短刀。
“這可太沒新意了,淩小侯爺,你和太子殿下不是熟嗎?你去說說,讓殿下賞個随身帶着的物件做彩頭,咱們也好争一争啊,這短刀可就沒勁了。”有人慫恿道。
另一人道:“殿下來了之後一直和十方師父說話,眼睛就沒往別處瞧過。”
“你們別說,這十方小師父長得還真挺俊……”有人又道。
淩知淵聞言略一恍神,突然就想起了那日李熠埋頭專心制香的場景。
誰能想到太子殿下竟會為了這個十方,親手制香……
淩知淵收斂了思緒,從座位上起身,徑直朝李熠走了過去。
李熠正和十方說話呢,被人打斷後略有些不快,但因為有十方在場,所以他還是“耐心”地看向了淩知淵。
“殿下,您難得來一次馬會,這一場又是頭場,能不能賞個別的彩頭給咱們?”淩知淵朝李熠行了個禮道:“幾年前陛下來馬會的時候,可是賞了一塊随身帶着的玉佩做彩頭呢。”
李熠聞言面上帶着淺笑,朝淩知淵問道:“淩小侯爺想讓孤賞什麽?”
淩知淵尚是第一次在李熠面上見到笑意,當即一怔。
随後他目光落在李熠頭上的白玉簪子上……
這簪子相比玉佩來說更為貼身,代表的意義也更緊要。
往年陛下來馬場時既然賞賜的是玉佩,那今日若是能讨了太子殿下這簪子做彩頭,面子可就大了去了。
“殿下……可否賞這支白玉簪子?”淩知淵開口道。
他此話一出,李熠面上的笑容頓時便淡了幾分。
這簪子雖不算貴重,卻算是貼身之物,自沒有随意賞人的道理。
淩知淵這要求,不止是有些唐突,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僭越了。
若是從前,李熠可不會計較面子不面子的,但今日十方在場……
“罷了,給你便是。”李熠随手取下簪子,扔給了淩知淵。
淩知淵大喜過望,忙接過那簪子捧在手裏。
旁邊的十方見狀不由皺了皺眉,在他看來,朝人要簪子做彩頭,這舉動着實有些不太禮貌。畢竟發簪也屬于“衣冠”的一部分,這不等于當衆讓人“脫衣服”嗎?
淩知淵這人也太不識好歹了!
“多謝殿下。”淩知淵忙謝恩。
“你可拿仔細了。”一旁的十方突然開口道。
淩知淵看向十方,不解道:“十方師父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這簪子一會兒我要替殿下贏回來,你可莫要損壞了。”十方淡淡開口道。
衆人聞言不由齊齊看向十方,都一臉驚訝!
他一個弱不禁風的出家之人,竟打算上場去贏這個彩頭?
開什麽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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