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避魂

如果以前我說我會提出離開，我是不會相信的。

可今日聽到師父所說的話語，我第一次産生了離開煙池的沖動。

如果我的存在，會威脅到煙池的生命，那麽我寧願我不曾同煙池相處過。

煙池是我最喜歡的人，我怎麽忍心他因為我而受到一點傷害。

看向外邊大亮的天光，我第一次有了不畏光而出去的沖動，如果我能見光，如果我能脫離煙池的庇佑活在世人底下，那麽煙池便不會因為我而出事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煙池醒了。

他好似對自己的狀态還一無所知，看到師父到來還吓得翻身起來，給師父抱拳問好。

師父将其扶好，按回了床上，直言不諱就問煙池：“煙池，你近日可曾同不死魂靈接觸？”

煙池當然不會招出我，他很識相地表現出了一副很震驚的模樣，追問師父為何如此問。

師父便将煙池的情況告訴了他，煙池聽後搖了搖首，再次說他未曾同不死魂靈接觸過。

我不得不贊嘆煙池的演技好，十分鎮定，要是我，我定然會忍不住招出的。

師父看了煙池一眼，就以煙池還不舒服為由，帶着師兄離開了。

但在他臨走前，我看到他憑空虛劃了幾下，生成了一道咒術，往煙池的身上打去，頃刻，煙池身上浮現了一絲白光，臉上的氣色也好了許多。

“師父？”煙池疑惑地問道。

師父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就拂袖走了。

很久之後，煙池對着空氣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空？”

我立刻從角落出來，定定地望着煙池的臉——雖然他臉上的死氣盡褪，但我還是感覺得到，他眉宇間還殘存幾分陰氣。

“煙池……”我膽怯地喊了一聲，竟然不敢靠近他，他的臉上不見一分笑意，苦澀的表情讓我心口一痛。

“空，你知道了。”煙池很鎮定地看着我，我點了點頭，他又笑了，“你不必擔憂，其實我一直不告訴你，便是因為我知道，只要你努力，還是可以同我在一起的。這件玄蛇鐵袍其實還有一個作用，可以避息，是以你方才躲在角落中才未被師父發現。但是這東西畢竟是外物，只能阻擋一些你的陰氣，不能真正地斷了你外散的陰氣。你當我為何一直想你學靈術，便是希望你能借此機會，提升靈力，以掩蓋自己的陰氣，變得同常人無異。我常年守在雙樹島上，也算是熟知你們不死魂靈了，許多道行高深的不死魂靈，身具人形，同常人無異，且會自由地收放陰氣，不會對我們常人的身體帶來傷害。”

“煙池，”我驚悟地睜大了眼睛，“你為何不同我說明？如果你早早告知我，我一定發奮努力地學習靈術！”

“傻，我若告知你，那只會給你增添負擔，”煙池笑着将手往我頭上按來，“我只想你開開心心的做你自己……啊！”

猛然間，白光在煙池的手上乍現，一股彈力赫然在我的頭上爆開，把我震退了數步，回神時，我就看到煙池在震驚地看着自己的手。

“煙池！”我擔憂地上前，試圖攀上煙池的胳膊，卻見白光再次現出，我又一次被彈離了煙池的身體。

“怎麽會？”我不死心，再往前沖，想同煙池接觸，可是一次，兩次，三四次……

“別試了，”煙池往後退去，苦澀一笑，“師父在我身上下了避魂術，你無法接觸我。”

“那怎麽辦！”我焦急了。

煙池雙手平複胸前，試着運了運起，半個周天後回答了我：“方才我試了一下，師父所下的避魂術并不厲害，只能抵禦一般的不死魂靈，你若想接觸我，只有一個辦法，提升靈力。”

“那我得提升到什麽境界方成？”

煙池凝望了我許久，笑了：“提到你能接觸我為止。不過，在此之前，空，師父已經察覺到了你的存在，我擔憂你出事，”他停頓了很久，雙目凝注在我的身上，嘆道，“我有個建議，不知你是否願意接受。”

“什麽建議？”

“天極島的最西方，連接着死亡之海，那兒因地域特殊之故，一般的靈寶若靠近那兒便會失了神效，而靈力低微之人會受不了那兒古怪的靈壓，雖然聽起來可怕，但卻有一好處，無論何人靠近那裏，靈息都會被屏蔽，也即是說，你在那兒不會被人發現。”

“煙池，你希望我去那兒？”我有些心慌了。

煙池垂下了頭：“你放心，那兒的靈壓只對我們人類産生作用，對你并無影響，我經常見到不死魂靈往那兒離開天極島。我喚你去，也是為了你好，”煙池淡然一笑，伸出手似乎想摸我的腦袋，怔了一瞬，他又黯然地收回了手，“差些忘了，我不能碰你。空，你聽我說，如今師父已經察覺到你的存在，憑你現在的靈力，你若再在我的身邊，只會有危險。我也不想同你分開，但聽我一句，現在短暫的分開，是為了以後能永生相伴。空，你明白麽？”

我愣愣地聽着，心裏酸酸澀澀的，有什麽東西在胸口撞來撞去，疼得慌。

我最終還是應了。煙池說得沒錯，短暫的分開，是為了以後能永生相伴。我現在在煙池身邊，只會害他害己。

煙池會心一笑，似乎習慣性地想摸我的腦袋，又收回了手：“我又忘了，空，答應我，這一次不要再貪玩，好好地學習靈術可好？我……其實我舍不得你……但是，我沒想到我身體的狀況會出現得如此之早。”

我心頭一哽，重重地點頭答應了。

“那我們今夜便出發罷，以免被師父發現。放心，”煙池安撫我道，“師父短期內還不會出手對付你，今日的話不過是吓唬人的罷了，我知道他的脾性，萬事沒有定論前，不會随意動手。他……其實并不完全排斥不死魂靈，所以他還是會給你生路的，你別怕。”

我搖了搖頭：“我什麽都不怕，就怕你出事。”

煙池一愣，又笑開了：“你若怕，便學會收攏你的陰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