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仆人逐漸成為決策者
老爹難道想不到大哥是不會那麽輕易出事的麽?我覺得其實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
可的的确确,他還是受了刺激。
當時,我站在原地,近乎本能地,将視線投到了季枭身上,以喻家如今面臨的境況,自是不能大張旗鼓地叫救護車,所幸季枭好像早已預料到了這種事情的發生,一通電話過去,人員調動得極快,老爹被拉上了喻家為處理此類突發事件的特殊車輛。
不多時,現場的照片已經傳輸到了我和季枭的手機上。
的确,被燒毀的就是大哥的車,車內的三具屍體基本上已看不出人形,單從面部根本難以辨認身份,具體的我就不過多敘述了,反正用簡單的話來概括那幾張照片的內容,便只能說——慘不忍睹。
我不相信大哥會是那三具屍體中的任何一具,但五妹看了照片卻拼命捂住嘴沒忍住厲聲哭叫起來,她說那件衣服她見大哥穿過,但同時她還抓住我的衣袖,一直顫聲問我:
“那會不會是大哥……那絕對不會是大哥。”
五妹的聲音一直在我腦海回響,坐在車力,老爹躺在可移動病床上,我看着他緊閉的雙眼,發現他蒼老而慘白的臉竟已經不再透着血色,一時間我只感到身體正拼命下墜,就連呼吸好像都變得無比地困難,可眼眶卻一直幹涸着,我感覺不到任何痛苦,甚至沒有悲傷,也不想哭。
我只是在思考着得知這一消息時,老爹的心情。
當向來強調家庭內部團結的他得知老四竟打算用那樣殘忍的方式幹掉老大時,第一反應會是什麽呢?
無與倫比的憤怒?還是那種一手所建的大廈轟然間崩塌的感覺?
他可能想得到當時車內的人不是大哥,但他無法接受自家的兩個孩子終究還是走上了跟自己相似的道路。
從原本的親昵到手足相殘,似乎只花了不到兩年的時間。
看來老爹比我想象得,要脆弱得多。
——老爹暫且脫離了生命危險。
得知這一消息的我近乎本能地松了一口氣,季枭從一開始就站在我身旁不遠處,他的面色是一反常态的沉郁,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就算得知老爹沒事,他也沒有展露出半點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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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是在上次喻青書給你地址的那座城市,現在喻家這邊走不開,冉燈,安排人去案發當地看看,起碼得知道那三個人都是誰。”終于,又過了十分鐘,他開口說話了。
并沒有遵從他安排的打算,我面色冷峻地走到他面前,“我自己去,等會兒就動身。”
微微支起身子,季枭不再倚着牆,他臉色不大好看,只說:“聽從我的安排。”
“我有必要到現場去,說不定,我還會在那見到大哥。”
季枭眯了眯眼,“你果然跟喻青書有聯系。”
“那老四呢?”我逼近一步,近乎咬牙切齒地,我瞪住季枭:“他是不是提前聯系了你?”這也是我方才在車上才理清的思路,那地方只有我跟季枭去過,我甚至懷疑喻景盛那小子是跟季枭提前串通好……
“離開喻家前,他找過我,不過我沒那個心思跟他串通,”像是一眼看出了我正想着什麽,季枭微微俯身,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和他之間的距離有些過于接近,他的鼻尖差一毫就要觸碰到我,“那時他已經拿到了地址,我只是知道他會想辦法整死喻青書,可我沒想到他會那麽蠢,竟然還死了三個人……”季枭的氣息距離我很近,他音量不大,頻率卻極低,那近乎咬牙切齒的語氣,震得人身體有些酥麻。
最終,他站起身,扭頭,看向窗外深藍的夜空:“當武器拿到了無能者手中,造成的只會是更壞的結果……這次是我疏忽了。”
他的意思是……
“你留在喻家,哪兒也別去,那三個人只是喻青書的替死鬼,這還不足以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麽?”明明是不太有根據的話語,但季枭卻說得格外認真,他睨視着我,微微蹙着眉,目光幽深而複雜,竟令我感到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好像與記憶中的季枭截然不同。
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見病床上的老爹連續咳嗽數聲,約摸是醒了吧,我和季枭不約而同地走到他的床前。
老爹的目光顯得有些渾濁,或許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他的目光依次掃過我和季枭,張張嘴,像是要說什麽話。
伸出一只手,老爹像是在比劃什麽東西,看他的神情,我意識到他或許認為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盡頭了,我連忙俯身下去,想聽清他在說什麽,可他吐出的卻只是氣音。
“老爹?”輕輕地,我輕聲叫着他,他應聲微微轉過臉來,在于我對視的那一秒,兀地,我發現他的眼中漸漸蓄起了淚水。
心中說是震憾也不為過,雖然我告訴自己這很可能是老爹剛醒來覺意還沒過所致,可這确也是第一次,我看見老爹“哭”。
“他有話跟你說。”季枭站在老爹床邊不遠處,無甚情緒地提醒我道。
于是我連忙湊到老爹跟前,甚至情不自禁地,我握住了他的手。
他拉住了我,力道雖不大,但确确實實是拉住了我,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發出不甚清晰的音節,我慢慢在心中拼寫着,聽見類似于“相片、卧室、公館”之類的話語。
待我想跟老爹确認一下的時候,醫生卻在這時候打開了門,他叫我們出去,“病人現在說話很困難,需要靜養。”
走廊內,一時間我跟季枭兩相對無言。
“老爹好像需要照片,我是不是應該回喻家拿給他?”
季枭盯了我一眼,眼神中有那麽幾分對我的嘲笑:“他不是那個意思,他想讓你回喻家看看那張照片,你母親的那張,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公館裏面也有。”
什麽?公館裏也有?我怎麽不知道。
我訝異的眼神像是極大程度上地取悅了季枭,他擡了擡下巴,“以前你不是經常罰我打掃衛生麽?雜物間裏面東西挺多的,每一個我都翻出來看過,有那個女人的畫像……好吧,要是你覺得有必要,可以把老爺子房間裏那張拿過來給他,反正晚上,醫院裏只能留一個看護人。”
他的意思是今晚上他要看護老爹麽?我訝異于他如今的變化,印象中,他明明應當痛恨着老爹才是。
沒有與季枭争辯,我想在老爹看來,季枭也是的确是負責看護他的最佳選擇。
走出醫院,我打算第一時間回到喻家大院,我想,我或許的确是應當找到那張已被季枭提及多時的相片,再将它親自交到老爹手上。
回去的路上略微有些擁堵,加上開始下雨,悶在車子裏的感覺是說不出的難受。
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樁樁件件,自我腦海中閃過,我感到幾分錯亂,同時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回憶起大哥先前對我說的那番話,明天早上見面麽?可因為老爹出了事,下午的時間已經被占用,到了此刻,已經是晚上了。
要去見他嗎?理智告訴我應該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可季枭的告誡又如藤蔓一般緊緊纏繞在我心中。
大哥的電話就是在這時打來的,不得不說,每一次,他來電話的時間都如此地湊巧。
“喂?”
“小燈,”電話那頭,我聽見大哥含着笑意的聲音,“發生了什麽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是……”
“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死了吧?”沒想到這個時候大哥竟還有心調侃,可我是真的笑不出來,今下午在老爹身上發生的事情令我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我感到我馬上就要将老爹的境況說出口了,但這時候,合适嗎?就算大哥立馬回到老爹身邊,又能如何呢?
“青書哥,”握住電話的手指格外冰涼,情不自禁地,我問出口:“那三個人,都是誰?”
“林家找麻煩的那幾個。”大哥答得漫不經心,“之前告訴過老爹,我會處理好這些事。”
林家的那些人麽?那麽大哥這手,算是借刀殺人?雖然林家那幾位不能算作無辜,可當喻景盛知道自己殺的不是大哥,而是其他三條生命,又會是一副怎樣的心情呢?
“明天會來嗎?可以将時間延遲到下午。”大哥的聲音很輕,甚至可以說是有幾分溫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僅僅只猶豫了十秒,我說:“我會到的。”
于是大哥笑了,“我等你。”他答道。
其實到那時,我便已經做出了決定。
電話挂斷後,堵車的長龍已然緩緩挪動了。
不可多得的好機會,我調轉方向,往火車站的通道駛去。
買了時間最近的票,還沒有進站,季枭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回來。”他的聲音冰冷、甚至嚴厲。
“我要去問清楚。”我這樣回答道。
“你覺得他能跟你說什麽?”季枭的聲音近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唇齒間擠出來,近乎能想像他有多麽生氣,“你等在那,那兒也不許去。”
我意識到他的人或許已經從四面八方趕來,看了眼車票的時間,連忙往站臺內奔去。
還好自我抵達火車站後,來這的路便一直堵着車,就算他們真想抓我,估計也敵不過交通規則的阻撓。
所幸沒等太長的時間,季枭的電話持續不斷地打來,想到他正呆在醫院守着老爹,面色難看的握住通訊設備的情景,我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十分幸運地,在身後的騷亂追來之前,火車恰好抵達到我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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