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冷宮21

商欽問完那句話,一時沒有得到回應,他忍不住又催促一樣的追問了一句,“是這樣嗎,阿暇?”

方暇表情有那麽點一言難盡的點了頭。

——他當然擔心!

雖然已經能夠把傲天2號和商欽分開看待,但是前者在劇情裏到底是什麽狗樣子,方暇心裏還是有數的。就算讓他把劇情從頭巴拉到尾,他也實在沒有辦法從裏面找出半個站在傲天2號友方陣營的存在,那根本是個世界公敵的大魔王!!人能做到這份上也是牛逼了。

這位重生者自然也不會例外。

商欽好像并不能理解方暇的擔心,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他的神情立刻肉眼可見地舒展起來,甚至反過來安慰方暇,“阿暇你放心,我不會出事。”

方暇倒是挺能理解商欽自信的,畢竟從當年的冷宮皇子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現在,他确實有那個自信的資本。

但是人總不能把話說得太滿。

想想當年的衛塵起,不就是差點陰溝裏翻車?!

不過商欽很快就接着:“阿暇若是不放心,這幾日就先同我在一起吧。”

這事就暫且這麽定下了。

既然接下來幾天都不能去工作,方暇當然要回去農部那兒先交代一下。

等他走後,商欽才伸出手,叫人上前來處理傷口。

只是木刺紮進血肉裏,想要挑出來本來就很艱難,這位主子又是這麽一個性格,硬着頭皮上來的內侍只覺得背後冷汗都浸透了。

他忍着那懼意,壓着嗓子請示了一句“是否要請太醫來?”,得了上首淡淡的一睇之後也不敢再多言,只狠狠在手臂上掐了一把,才止住了那不斷顫抖的手指。

只是挑木刺到底是個精細的活計,內侍這般緊繃之下難免犯錯,手稍稍一抖,本來挑刺的針就紮到了別處,傷口撕裂、已經止住的血重又滲出來。那內侍霎時僵住,只覺耳邊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黑,還不及請罪,就聽上首一句略顯不耐地“快些”,他大腦空白、手上卻不敢停,幾乎是神游着處理完後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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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敷藥包紮時,就連一旁侍立的人也跟着長出了口氣。

商欽的傷口藏得好,方暇在旁邊跟了一天,一直到晚膳時才終于意識到那一下午的別扭感是什麽了:商欽一直拿着左手批折子。

方暇:“……”

因為對方用左手的動作實在太自然太流暢,方暇雖然覺得哪裏不對勁,但硬是呆了一下午都沒有注意到,知道這會兒面對面吃飯,兩人拿筷子的動作順拐了,他才終于意識到問題所在。

商欽擡了擡包紮起來的右手,漫不經心解釋:“被碎瓷片劃了下,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劃傷會劃在手心嗎?

這點疑惑只在心中一閃而過,方暇也沒有細想,只老父親一樣地囑咐了句“這幾天注意一點,別沾水”,轉念又想到自己這幾日都會在旁邊盯着,也沒有強求商欽将這話放在心上。大不了他看着點就是。

商欽倒是笑了一下,很是聽話地答應了下來,“好,我記下了。”

方暇一直在商欽這邊呆到那位十皇子離開安京都無事發生,平靜得好像那天的點數變化只是個錯覺。這可能是重生的那位現在自顧都不暇、一時半會兒沒什麽辦法接近商欽——因為他的主子出事了,也就是那位十皇子。

這位十殿下初到北方水土不服,在那頓接風宴之後就病了,且越病越重,安京這邊的大夫沒有治好,只能強拖着病體回去南方。

方暇雖然覺得生着病再颠簸一路,就算原本還能好的也都得去半條命,但是對方既然自己要求回去,他們這邊再攔着,要是在這邊治好了還好,倘若萬一出了事兒那真就妥妥的背鍋了。商欽和這位師弟又實在沒什麽手足情,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自是不會幹的。

讓方暇頗為意外的是,這個十皇子回到南方之後并就真的好了,非但好了還馬不停蹄地請旨一封、主動請求去往封地。要知道在黎朝諸皇子鬥争如火如荼的現在,他這遠離京城中心的舉動就像是主動退出這場大位之争,而且請的還是偏僻的鑒州。

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架勢。

落荒而逃?

這個詞倒是猛的提醒了方暇什麽,他總算慢半拍意識到,商欽這會兒已經不是當年冷宮裏那個誰都能踩一腳的皇子了。對于已經成人的商欽,想想他在原劇情裏的所作所為吧。

比起“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更可能的還是“有多遠的躲多遠”吧?

想通這一點的方暇一時心情複雜。

這麽一想,那個重生者在十皇子面前應該還挺有地位,竟然能說動了主子退出這場大位之争。

方暇這個知道劇情的局外人勉強看懂了這位十殿下的意圖,同為競争對手的其他幾個皇子卻背着猝不及防的舉動打懵了。諸位皇子一番陰謀論的推測之後,覺得這招是“以退為進”,想要以此引起父皇的憐惜,于是紛紛出手,愣是在幾日之內将這道請封的折子落實了,齊心協力将這個競争對手踢出了局。

雖是說後宮和前朝互不相幹,但是這麽大的事,當娘的如何會不知?解貴妃當其解釵披發,想要去禦前求情,卻被進宮求見的兒子攔住了。

皇子成人後出宮開府,就算是當娘的見一面也難,解貴妃上次見商十還是幾個月之前,這會兒一看見兒子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眼淚忍不住就下來了,她忙快步上前幾步将人攬入懷中,“我兒啊,怎地清減了這麽多?你受苦了!!你放心,娘就是拼着這條命不要也要給你讨一個公道!”

商十再見母妃亦是恍若隔世,但這會兒聽母妃如此說,卻一個激靈,連忙道:“母妃莫要如此說!這次請封鑒州确實是兒子所願。”

他離開安京前,那位給他捎帶了一句話——

[鑒州那地方不錯,十弟覺得如何?]

如何?

鑒州偏僻、又民風剽悍,就皇子封地而言,自是極不如意的。只是商十聽完這句話卻是渾身一松、如蒙大赦,知曉他這是被放過了。既然逃得一命,在地方上有什麽可挑的?況且他是巴不得離這個京城越遠越好。

商十畢竟重活一世,勸起自己母妃來駕輕就熟,不多一會兒剛才還滿臉憤憤的解貴妃就被說得動搖:奪嫡一道如此兇險,成者只有一人,其餘皇子的下場都可想而知,如此還不如急流勇退,到最後不管誰登大寶、她兒都能得個富貴藩王。

但凡做娘親的,雖是盼着孩子功成名就,卻也同時祈求孩子平安健康無病無災,甚至對于後者更甚于前。商十從此入手,沒費多大的力氣就說服了母妃。

只是解貴妃到底還是有點犯嘀咕。

“鑒州這個地方委實太偏了些,娘去求求陛下,封去闕州如何?那地方富庶、離得京城還近……”她這麽說着,卻注意到懷中兒子的臉色不對,忙又關切,“兒啊,你怎麽了?可是冷?都愣着幹什麽?!沒看見十殿下冷?!快去拿披風來。”

解貴妃轉頭呵斥宮人的功夫,商十總算止住了那禁不住的顫抖。

他小聲地不知是勸慰母親、還是對自己喃喃:“鑒州便好、很好。”

他只是想起了那位陽奉陰違,去往封地途中故意在闕州逗留數月的十五弟的下場。

最後,那位弟弟确實留在了闕州。

永遠留下了。

商十壓下那不斷翻湧的回憶,重又定了定神,對眼前的母妃道:“等兒子在那安頓好了,會接母妃過去的。”

解貴妃對兒子的孝心自然是連連應是,擡眼卻冷厲地警告了一圈周圍的宮人,讓人不許将這話外傳。

畢竟、哪有妃子被兒子接出宮的?能出宮的……都是“太妃”。

商十當然知道這第一點。

但他卻更知道,北邊的那位等不了多久了。

……

商欽也很快就收到了那位十弟前往鑒州的消息,他半垂了眼,沒什麽感情地揚了一下唇,輕慢地開口:“倒是條聽話的狗。”

不管是最初是認錯了,還是別的什麽緣故,阿暇現在是他的,正陪在他身邊。

——不該出現的東西,就應當滾得遠遠的。

商十之後,又有幾位皇子請去封地。

裏面有本就是被卷進來、對争權奪利之事不甚熱衷,這會兒看見還有這麽一條退路連忙有樣學樣,但是更多的是在争奪之中陷入頹勢,然後被對手打壓、敗離京城。

以商十動身去鑒州為始,南方的黎朝朝堂又是風起雲湧,等到了這一年翻過去,還留在京中的只餘下了三位皇子。誰都知道最後的贏家要從這三位中生出了,只是還沒等朝堂中的諸位大臣從這個充滿肅殺味兒的年節裏緩過來,某一日一早起來,居然就猝不及防地變天了。

這日早朝,大臣們赫然發現,龍椅上坐着的不是那位因為這些年的折騰早早生出滿頭白發的黎帝,而是五皇子。

大臣們面面相觑,旁邊的帶刀侍衛虎視眈眈。

不過一會兒,他們便從新帝的旨意中知曉,黎帝連同京中的另外兩位皇子都于昨夜“病逝”。作為京中唯一留下的皇室之人,這位五皇子便順理成章地登基了。

這種名不正言不順,明眼人都能看出貓膩的登基自然引得各地口誅筆伐。早先被排擠到封地的皇子也在籌備勢力、準備讨伐這位大逆不道的新君。

但是卻有人比他們更快一步。

早在各地皇子還在招兵買馬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揮師南下——便是那位已經在北地經營許久,幾乎被黎朝朝堂遺忘的九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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