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在這兒陪你。”

直播裏, 玲姐繼續問道:“那我第二個問題可就有些得罪人了。剛才問了你們最中意對方的身體部分,現在我要問你們稍微不喜歡的是哪個部分。”

餘景現在已經輕車熟路, “我來說吧, 我不太滿意小師弟的眼睛。”

“啊,為什麽呀?小師弟這雙像鹿一樣濕漉漉的眼睛,我一觸到, 心都化了。”鈴姐說着就捂着自己的胸口。

“是這樣,小師弟的表現力特別好。特別是他的眼神戲, 他的眼睛平時十分乖巧天真,但在劇裏他就很複雜,像是一個萬花筒。所以有時候下戲了,我還出不了戲, 一看到他的眼睛,就會想起他抛棄了我七生七世感覺, 無比痛苦。”

這就是正話反說呀,表面上是貶低,實際上是對顏汛無與倫比的誇獎。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

.......

此時,女助理整個人都僵住了, 結結巴巴,顫顫巍巍的,“傅傅總……”

傅總語氣平和, 但不知怎麽總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你接着看。”

女助理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視頻中,顏汛接着發言,“我不太喜歡師兄的背。我們拍戲的時候不是冬天嗎?而且還有很多夜間戲。其中一個是千裏冰封的世界, 我們就在北方雪原取景……有時候拍着拍着就下起雪來, 這個時候, 師兄總是站在風口,幫我把風擋住,顯得我特別嬌氣,所以我不滿意他的背。 ”

女助理擡起頭看傅成書,“傅總,我給你倒點水吧。”

“不用,這不還沒看完嗎?”傅成書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

周得月的手機響了,一看上面顯示的名字,吓了一跳,趕緊劃開。沒等他說話,傅成書已開口,“你讓小汛接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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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汛還在直播呢,是不是有什麽急事兒?”周得月問。

如果真有急事的話,即便是直播也要終止了。

周得月這樣一問,傅成書反倒不知道說什麽了。他難道讓周得月對顏汛說,你們這個直播太出格了,你們說的話也超過我能接受的底線了。你們不能這樣明目張膽地炒CP。我看着這期節目,心裏又堵又酸,恨不能飛過去,把顏汛從節目上給搶回家去。

“我怎麽不知道你們要上這個節目?”傅成書拐了一個彎問。

“那是,我們也沒對你說呀。”周得月納了會悶,下一刻忽然靈光一現,明白了什麽。

“成書,是這樣的……”

果然傅成書對這事還是很介意的。

“就是個宣傳,我本想對你說的,但小汛覺得沒什麽......”

周得月不知這話落在傅成書的耳朵裏,更是五味雜陳,心塞不已。

.......

一小時的直播一會兒就過去了。現在中途休息,為下個環節做準備。

顏汛坐在化妝間裏,禦用化妝師正在給他打理頭發。

“成書剛才給我打電話……因為你在直播,我就沒有叫你。但是我估計這意思,他可能是不太贊成你這樣宣傳。”

周得月委婉地說。

鏡子裏的顏汛沒有說話,但是周得月知道這小孩心裏不高興。

“他也不知道這只是個宣傳模式,新劇都是這樣的。要不我跟節目組溝通一下後面的環節……”周得月的意思很明顯,讓後面的環境和緩些,平穩些。

“不用,這是我的工作。他憑什麽幹涉。難道他每天早出晚歸,我要規定他回家時間?而且不許他接女客戶吃飯?不許送女客戶禮物?”

顏汛氣鼓鼓的,“他憑什麽規定我不能接吻戲,不能接床戲,不能有大幅度肢體接觸。”

其實顏汛對這類題材也沒有太多興趣。優秀劇本多的是。他作為演員,有權利選擇他喜歡的題材,拒絕不喜歡的題材。演員也不是萬能的。

可是現在他對傅成書意見很大,所有想到的壞事都要往他頭上扣。

周得月聽得頭上直冒冷汗。幸好休息裏沒有外人,這話傳出去還得了。

就這,兩個小助理已經吓懵了。

“他就是個控制狂!”顏汛已經把傅成書想象成一個欺詐他的大魔王,于是又給他扣了一頂大大的帽子。

控制狂?周得月摸摸着自己的額頭。

這又是個什麽新鮮詞兒?

傅成書可是把自己心窩子掏出來寵顏汛。從這小孩領回家那一刻,他所有的生活都在圍繞他打轉。

就這,在顏汛嘴裏就成那個控制狂了。

“小汛啊……”周得月一顆老父親的心痛心疾首。

“我不聽,你和他是一夥的。”顏汛說。

周得月這次不擦腦門的汗,而是捂胸口了。

這小孩!

一個小時後,直播進入另一個環節。是小劇場。

小劇場一出現在鏡頭前,彈幕就炸了,因為他完美地再現了《萬人迷》中最經典的場景。

白雪皚皚的森林,枝桠上還有雪花飄落。

顏汛與餘景也換上了劇中人的衣服。兩個大功率的鼓風機對着兩人吹。

衣袂在風中翻飛起舞,如同亂七八糟的思緒。

所有的情緒被鼓動了起來。

……

“你為什麽這麽……興奮?”傅成書問助理。

因為他發現做助理的眼圈居然紅了。

“這是《萬人迷》的經典場景呀。兩個男主在不同的世界相遇,但是都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但是在這個世界裏,因為主電腦出現故意,對兩人的記憶幹擾忽地減弱了,于是在這白雪紛飛的森林中的十秒內,兩人都升起一種有似曾相識的感覺,覺得對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兩人就要向對方邁出這一步時……可是就在這時,主電腦恢複正常,系統硬生生地抹去了兩人的記憶……正要擁抱的兩人,手已伸了出去,卻忽然不知道對方是誰。變成了最熟悉的兩個人。”

助理說着哽咽了。

抽出了紙巾,擦了擦眼角。

這一刻《萬人迷》超話陷入了集體回憶中。

開了彈幕的,眼睛也看不到彈幕上的字了,因為他們自己的眼睛都花了。

而彈幕上,都整整齊齊的:哭了,哭了,哭了。

小劇場中的兩個人,在相互凝視。

“我覺得我們好像不止認識了這十幾天。”

“我覺得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要不,我們來個擁抱,相互确認一下?”

餘景張開了懷抱,顏汛也伸出了手。

電腦前的助理,眼淚花花的,還不忘對傅成書講解劇情,“看到了沒,這個時候萬惡的系統出現了,再次清空了他們的記憶……啊.....”

助理尖叫一聲。

小劇場中這次卻沒有出現系統,兩個人擁抱在了一起。

“啊,我圓滿了,在我的故事中,他們這個世界就在一起了。”助理哭了出來。

助理全情投入,以至于完全沒有注意到傅成書站了起來,拂袖而走。

傅成書撥通了周得月的電話,“發個定位給我。”

.......

直播兩個部分全部完成,上午的直播算是圓滿結果。下午還有一個部分3:00開始。相對比較輕松。

傅成書過去的時候,顏汛正在愉快地吃盒飯。和他坐一張桌子的,是鈴姐以及節目的導演一衆。

鈴姐在問,“小汛,我們這工作餐吃得慣嗎?我聽說,你每次進組都會把自家的阿姨帶去。”

顏汛:“姐,我在劇組也是常常吃盒飯的。”

餘景活潑了很多,在一旁打趣,“我作證,小汛特別挑食.....”

“哎喲,這是誰來了。”鈴姐雙眼冒出綠光,騰地站了起來。

這不是傅成書嗎,只身一人,突然現身?

啊哈哈哈......

這個合約真是賺翻了。

騷動持續了十來分鐘,因為傅成書不請自來,導演一衆驚了一跳,又是握手,又是寒暄。還要去請示CEO。但傅成書擡手阻止了。這時他的助理才跟了過來,向大家解釋:傅先生的一次私人行動,不想打擾。這才作罷。

騷動的核心人物,顏汛依然坐着一動不動。但一系列極細微的小動作還是暴露了他的各種小心思。傅成書猛然現身時,他居然不由地嘴角就翹了起來。手一按桌子,下意識地要跳起來,撲過去。只是半秒不到,顏汛就想起他和傅成書現在處于什麽狀态。

這可是冷戰!

傅成書個壞蛋,居然十年就把自己養成了見到他,就想往懷裏撲的習慣!

顏汛便又坐了回去。為了配合自己的情緒,那雙烏溜溜的眼晴流露出了冷淡與不耐煩。

而且,為了顯示他對傅成書的無視,他還又往自己嘴裏扒了兩口不算可口的盒飯,正巧吃到自己最讨厭的香菜。

顏汛嘴咧了咧,把惡心與委曲一起咽了下去。

傅成書也是帶了滿滿一肚子情緒飛奔而來。酸:看到顏汛與餘景并坐在一起,更酸了。辣:節目中兩人你濃我濃的表演,已觸到了他的底線,他過來就是要把顏汛給帶回去。鹹:其實他還有一絲被自己深埋下去的失落與惆悵,他以為顏汛的眼裏會一直只有自己。

當這些情緒糾結在一起時,那個穩重的傅成書已形同虛設了。

但當他觸到顏汛毛茸茸的頭發,生氣還依然紅紅的嘴唇,傅成書把所有的情緒壓了下去,倒是泛上了一絲甜。

這是自小帶大的,自己不疼誰個疼?自己不寵誰來寵?

而且,即便是要帶他回去,也要講方法,不能蠻幹。

這是在外面,面對的都是他的工作同事,要給他足夠的尊重。

就在這一會兒工夫,傅成書與顏汛的內心戲已經可以另開部小說了。

傅成書繞過一衆人,走到顏汛身邊。

餘景在一旁觀察了很久了,即便是他腦子并不太靈光,也知道兩人吵架了。

可為什麽?兩人不是一直很恩愛嗎?餘景不太靈光的腦子忽然靈光一閃,難道是為了自己?

餘景驚呆了!

受寵若驚,不知所措,還覺得對不住顏汛。讓他夫夫兩人生心隔閡。

傅成書在顏汛身邊坐了下來。

而顏汛依然埋頭吃着盒飯。氣氛無比詭異。

鈴姐心裏在說:官配這要是哭死了。

“小汛,我有話要對你說,你能出來一下嗎?”傅成書和顏悅色。

“沒時間,一會兒就要準備下午的直播。”顏汛鼓着臉說。但心髒不争氣地咚咚敲了起來。雖然他的腦子在生傅成書的氣,但小心髒卻不管不顧的,還是自個雀躍着。

“下午我們不直播了好嗎?我們可以換個節目去宣傳。”傅成書把該想的都想了,“像是《劇裏劇外》。”

這個訪談節目可是相當專業,份量極高。上他節目的劇,一般平臺打分都在7.5分以上。

傅成書有些讨好意味的提議,卻把顏汛發熱的心髒一下子凍住了。

這個控制狂,為什麽會這麽理所當然地提這樣無理的要求。

“不可能!”顏汛說了還不盡興,放下筷子,義正言辭,“我和人家簽了合同還是其次,為了這次直播,有多少工作人員做了多少幕後工作?如果想拍就拍,想不拍就不拍,不說起碼的合約精神沒有,對得起工作人員的努力嗎?如果你的合作夥伴和你簽了約後,說反悔就反悔,你會同意嗎?你會高興嗎?”

顏汛的口齒伶俐,得理不饒人,傅成書比誰都清楚。但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顏汛這張利器朝着自己的時候,居然同樣毫不留情。

而且當着衆人的面。

傅成書極其要臉,但哄老婆開心,他也覺得是他的義務。于是他的手指重重地在桌上敲了兩下後,居然把這個氣咽了下去。

周得月當然摸清了傅成書的心思,但中途毀約,把爛攤子扔給人家确實不地道,他沖傅成書使了個眼色。傅成書深呼一口氣。

“我反正不會回去的,你在這裏也沒用。”顏汛惡狠狠地吞了一個小番茄。

“那我在這兒陪你。”傅成書極其平常地說出這句話後,收獲了全員震驚的目光。

而餘景的想法就複雜得多。他還處于顏汛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的惶恐中。

“傅總,您吃飯了嗎?”鈴姐笑吟吟的。她覺得自己運氣完全是開了挂。

“沒有。”傅成書說,“還有盒飯嗎?”

“有。盒飯管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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