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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令俨一進來,屋裏的丫鬟都福身請安。蘇棠見狀,也趕緊從炕上爬起來。

“伯爺。”

蘇棠笑容滿面,意思着也福了下身子。

霍令俨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壓了壓手,算是她起身。之後,霍令俨便單手撩了下袍角,轉身在蘇棠剛剛卧着的大炕上坐下,沉默着沒吭聲,自然也沒有再主動搭理蘇棠的意思。

蘇棠心裏也明白,這門親事是原身算計來的,并非這位霍伯爺心甘情願的。所以,平時這小夫妻倆的關系,想必不會好。

不過,關系不好就對了。要真是如膠似漆,那才叫不好辦。

“伯爺……”蘇棠正鼓足勇氣打算開口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那邊奶娘卻抱了小南瓜過來。

霍令俨似是沒料到蘇棠會主動跟他說話,又或許是沒料到她開口才說一半又不說了……所以,濃眉輕輕擡了下,朝蘇棠這裏掃了眼。不過,他也沒說什麽,只是從奶娘手中接過小南瓜來。

蘇棠安安靜靜站在一邊,倒是暫時沒打算打攪他們父子團聚。

據她所知,這霍家其實本來沒打算認蘇棠這個兒媳婦,更不願承認蘇棠肚子裏的孩子是霍令俨的種。這原身使了下作的手段,而且當初醜聞被揭發的時候,還是在孟國公府孟老夫人的壽辰上。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臉面比什麽都重要。原身不守婦道敗壞家門之風,霍家這樣的人家,肯定也瞧不上她。

尤其是霍老夫人,認為原身既然能這樣對她的兒子,那也能這樣對別人。這肚子裏的孩子,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只不過當時恰逢新帝登基,而霍家又被削爵、地位大不如前,所以新帝将錯就錯賜婚的時候,霍家沒吭聲。當時老将軍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回來沒多久,霍令俨是在熱孝內娶的妻。

霍家心裏對這門親事不滿,借由大孝在身親事不宜大辦。所以,也就是簡單擡了個轎子将人娶了進門,連個鞭炮都沒放。

霍老夫人心裏一直憋着口氣,只等着孩子生出來她想辦法證明這孩子不是霍家的,到時候,好禀明陛下後休了蘇氏另娶。可誰知道,這小爺一出生,那眉眼像極了其父霍伯爺。

老夫人看到孩子那張臉的時候,倒是沒再說什麽,只是叮囑婆子丫鬟們好好照顧蘇氏母子。

老夫人沒再鬧,但心裏始終嘔着氣。倒是太夫人,高興得不得了,她老人家就覺得家裏又添了男丁,說明霍家人丁興旺。只要香火有續,霍家就不會倒。

母憑子貴,蘇氏生下個酷似伯爺的小爺,太夫人常常打發貼身伺候的嬷嬷來問長問短。家裏的奴仆都是長眼睛的,知道如今三夫人得太夫人寵,又是正經的伯爵夫人,又生了兒子,将來指不定什麽地位呢。

所以,一應吃穿用度,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所以,蘇棠這月子坐得并沒受虧待。她在現代的時候,自己就是營養師,又有在月子所工作的朋友,知道怎麽好好調理自己。

三個月下來,她人瘦了一大圈,氣色也越發好了。雖瘦,卻臉色紅潤精神好,往哪裏一站,都是叫人挪不開眼的一道亮麗風景線。

原身這副皮囊,自然是極美的。

蘇棠曾對着鏡子仔細研究過,其實論眉眼神态的話,與她自己倒有些相似。但卻又不十分像。

她自己氣質清淡,用身邊朋友的話說,她像一朵空谷幽蘭,論長相其實有些素淡,不過勝在氣質好。而這原身,模樣嬌豔奪目,還不到十六的年紀,正如一朵漸漸盛開待放的芍藥。

蘇棠倒是挺喜歡現在的這張臉的,畢竟以前的她不夠好看,才選擇走的氣質美人路線。

畢竟,誰會嫌棄自己長得美呀。

霍令俨只是抱了抱兒子,很快就将兒子又遞給奶娘,叮囑奶娘帶他回屋去休息。

之後,霍令俨似是才想起蘇棠似的,擡眼看過來:“你有什麽話,直說。”

雖說這霍伯爺如今只是一個不得當朝寵信的三等伯爺,也沒什麽職權,就是西城門一個管着十多個兵的小小兵頭。不過,眼下雖然落魄,但至少曾經是跟随父兄上過戰場立過軍功的,氣場和震懾力自然都在無形中慢慢散發開來。

他倒也沒說什麽,不過就是一個眼神幾句話,便讓蘇棠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想她以前,也是手下管着幾十號人的一個小老板。世面也算見過些,也跟商業圈的所謂大佬吃過飯打過交道。應酬的時候游刃有餘,倒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過。

蘇棠輕輕吐出一口氣,露出标準的職位微笑:“伯爺,我可以坐下來說嗎?”

霍令俨曲指在案幾上叩了兩下,示意她坐。

蘇棠坐下後,斟酌着說:“我知道,其實……伯爺對這門親事,并不滿意。”

抛了個頭後,蘇棠擡眼朝對面望去,是想看看跟前的這個男人是何表情。然後,她好根據他的表情,來決定接下來怎麽說。

哪裏知道,對面的男人根本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反應。兀自端了茶盞,掀開蓋子吹了吹,小啜了一口。

蘇棠咬了咬牙:“既然是門錯誤的婚姻,不如趁早糾正這個錯誤。伯爺,我們和離吧。”

霍令俨依舊穩如山,沒什麽反應。只是擱下茶盞,朝蘇棠望過來,似笑非笑。

“陛下親自下旨賜的婚,和離?你想抗旨嗎?”

蘇棠腦袋似是被什麽鈍器砸了一般,忽然懵圈。難道,還離不了了?

“陛下賜的婚,若是婚後過得不好,不也可以商量着離嗎?”她表情認真。

霍令俨似是根本不想與她探讨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直接站起來說:“時候不早了,你自己早點休息。”

說罷,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蘇棠忽然間像是個松了氣的皮球似的,軟倒在炕上,起不來了。

站在旁邊的一個穿着藍色衫子的丫鬟走了過來,皺眉問:“小姐,您剛剛與姑爺說什麽呢。”

言語間,倒是頗為有些質問的意思。

蘇棠這才注意到她來,想着這些日子她凡事只讓枸杞去辦,她怕是心中有些意見了吧?有意見,那就對了。

這個丫鬟叫黃連,是原身從娘家帶過來的。她不在自己跟前晃悠,蘇棠險些忘了一件事兒。

“黃連,你在我身邊伺候有幾年了?”蘇棠笑眯眯的,盤腿坐在炕上,一副娴靜淡然的姿态。

黃連總覺得,這位大小姐自從生了孩子後,與往常大不相同了。

以前的大小姐,總愛跟二夫人吵架的。不管有理無理,她都希望強人一頭。伯爺鮮少來後宅,偶爾來一次,大小姐也是沒給他個好臉色瞧。

她這嚣張跋扈的性子,是被本家夫人慣出來的,夫人寵她寵得緊。

其實黃連知道,夫人這是捧殺。夫人從來不管她,對她的一應要求,也都滿足。甚至,從小就對她灌輸一些長大後定要不惜一切攀龍附鳳的思想。

久而久之,這大小姐就成了這個樣子。

家裏二小姐事事讓着她,從不與她争搶。夫人出門做客的時候,常喜歡将兩位小姐都帶在身邊,二小姐本就優秀,有了大小姐的對比襯托後,二小姐更得人喜歡了。

黃連本來沒看懂這些的,以為夫人是真心寵着大小姐。可直到有次她意外聽到夫人與身邊嬷嬷說的話,她才明白過來是這麽回事。

她是夫人買回蘇家的,又是夫人派去大小姐身邊的,自然是一切都聽夫人的安排。

再說,大小姐自己蠢,得罪了那麽多人卻不自知。跟着大小姐,将來死了估計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她當然不願意。

“小姐四歲到蘇家來,奴婢那個時候就跟在小姐身邊了。”黃連如實說。

蘇棠點點頭:“是啊,你是從小跟在我身邊長大的,如今又跟着我嫁來霍家。我們之間的感情自然不一樣,說是主仆,其實更似是姐妹,是不是?”

“奴婢不敢。”黃連忙說,“小姐是主子,奴婢只是奴才,怎麽敢跟小姐姐妹相稱。若是叫太夫人老夫人知道了,定是要打死奴婢的。”

蘇棠笑道:“你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丫頭,就算犯了錯,那也是我……或者家裏夫人罰你。霍家這邊,也不會管這些。”

黃連總覺得這話聽着哪裏不對勁,但還沒等她細細揣摩的時候,蘇棠就打發了她說:“很晚了,你們幾個今天小爺百歲宴的事情,也累着了。枸杞留下守夜,你們其她人都下去吧。”

“小姐,讓奴婢陪着您吧。”黃連不肯走。

蘇棠說:“守夜的活累,你嬌氣了些,我怕累着你。你早點去歇着,休息好了,明天也有精神好好侍奉我。”

“是……”黃連似是不太情願的低低應了一聲,卻朝枸杞那邊狠狠瞪了眼。

蘇棠靜靜坐在一邊,将黃連的這些小動作都瞧在眼裏,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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