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夫人, 您怎麽了?”

紫芳見狀,忙将幹糧放下, 擡手拍蘇棠後背, 幫她順氣兒。

枸杞趕緊拿了水來:“夫人,您先喝點水吧。”

蘇棠接過枸杞手中的水壺, 喝了點水後,覺得好了許多。只是胸口還是有些燥悶,總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可吐又吐不出來,難受得緊。

“我吃不下, 就不吃了,你們倆趕緊吃吧。”蘇棠身子軟軟的,身子後仰了些,靠在車板上, 半眯着眼睛歇息。

“夫人,您背後墊個軟些的墊子吧。”枸杞拿了個枕頭來, 幫蘇棠墊在了背後, 蘇棠覺得好像些許。

許是這古代的馬車太不穩了,而耗在路上的時間又過長了些,所以蘇棠才會想吐。出了城到了近郊,車隊整體停了下來稍作休息, 蘇棠下車去沿着河邊走了走, 吹了吹秋日涼風後, 就好了很多。

皇家圍場就在京郊, 差不多大半日的行程。天擦黑的時候,正好抵達圍場。

臨近圍場的地方有個行宮,行宮裏面有各個湯池子,秋天泡泡溫泉,正對身體有所好處。今天是來圍場的頭一日,天又黑了,所以包括皇家人在內的所有人,都暫且在行宮內住了下來。

安頓好後,紫芳匆匆走進蘇棠的內寝來說:“夫人,薛家三姑娘來了。”

“快請進來。”

紫芳請了薛三進來,薛三要朝蘇棠行禮,蘇棠親自扶住了她:“你我同輩,為何給我行禮?快起來,我可擔不起。”

“我是來謝謝三嫂的。”薛三順勢也就起來了,扶着蘇棠手,與她一并坐了下來,她氣色十分好,面上笑容可掬,“聽了三嫂的話,又按時塗抹三嫂送我的藥膏子,臉果然是好了。三嫂你瞧,一點痕跡都瞧不出來。”

蘇棠說:“本來也沒什麽問題,其實不必謝我。”

薛三緊緊握住蘇棠手來,垂頭笑着道:“不管怎麽樣,在我這裏,三嫂卻是于我有恩的。這個恩情,我會一直記在心裏。”

“噢!你們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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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話,幸姑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故意擺着一副吃醋的表情。

“我說我等了半日,也不見三嫂去找我呢。原來,夥着薛家姐姐在這裏說體己話呢。”幸姑說,“三嫂一定是見薛姐姐比我溫柔比我漂亮,就只喜歡姐姐不喜歡我了。”

薛三忙過去扶着幸姑走過來,笑着道:“我是來謝謝三嫂的。”

“謝她做什麽?”幸姑坐了下來,卻依舊鼓着嘴巴,“她有什麽好的,值得薛姐姐才安頓好就特意跑來謝她?”

幸姑為人直爽豪邁,在她面前,薛三也不至于藏着掖着,于是就把那日的情況說了。幸姑聽後,立即湊近薛三,細細瞧了一番後,又道:“三嫂送了你什麽好東西?怎麽沒送我。薛姐姐如今越發好看了,指定是抹了三嫂送的藥膏子的緣故。”

“哼!”

梅露也來了,正站在一邊沒說話。蘇棠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後,這才對幸姑道:“我們幸姑天生麗質,便是不塗胭抹脂也是好看的。再說,我之前送你的時候,你是怎麽說來着的?”

蘇棠細細想了想,學着她的樣子說話:“你說,我是将門之女,便是女兒身,那也算是半個男兒,何須塗胭抹脂?怎麽,現在又怪我不送你東西了?”

幸姑不服氣,鬧着說:“那我不管,三嫂送不送是三嫂的心意。至于我抹不抹,那是我的心志,不一樣的。”

“就你這張嘴巴會說話。”蘇棠戳她腦袋。

幸姑哼了哼,忽又抱着薛三手臂笑起來:“薛姐姐,明兒比賽,你可別讓着我。”

薛三道:“這你放心,平時什麽時候都可以想讓,就明兒不行。你也是,拿出自己真實的水平來,不許放水。”

薛三是因為有了心儀的人,所以她會拼盡全力的。就算最後結果會不盡如人意,但至少她争取過,也不會留有遺憾。但幸姑不一樣,皇子選妃,幸姑在大選名單中,可她卻不知道到底喜歡誰。

她與幾位皇子素來都不甚相熟,只是家族需要她嫁入皇家,她身為勳貴之家的子女,為了家族榮譽考慮,她願意走上這一條路。可是,畢竟是終身大事,若是能擇個兩情相悅的固然好,可若是萬一嫁了個相看兩生厭的,這輩子怕是都不會開心。

蘇棠自是明白幸姑的心情跟處境的,只是這種事兒,誰也沒有法子,只能看老天了。

薛三似是看出了些什麽,忙起身說:“我是瞞着我家老太太來的,老太太怕是要找我了。三嫂,幸姑,我便先回去了,明兒獵場上再見。”

“紫芳,幫我送一送薛姑娘。”

薛三走了後,蘇棠摟着幸姑說:“心裏有什麽想跟嫂子說的,就說出來吧。憋在心裏不說,遲早憋壞了自己。”

幸姑其實心裏是不太開心的,但又怕太夫人她老人家擔心,所以只能裝着還如從前一樣,開心的笑。之前到底離選親日子還算遠,幸姑想着還有段日子,倒也不擔心。

可如今到了皇家獵場,怕是這幾日過後回府,皇家的聖旨就要送達了。

“其實我挺羨慕露姐兒的,至少她的親事,她可以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可我也知道,凡事素來都是公平的。我生在這樣的人家,享受了這樣的榮華富貴,父兄征戰沙場,做出過那麽多犧牲,而如今需要我的時候,不不能往後退,也是時候該我為家族做些什麽了。我只是有些擔憂,怕一步錯會步步錯,怕往後一輩子都不開心。”

“不會的幸姑。”蘇棠摟着人說,“縱然你嫁了不喜歡的人,若是受了委屈,只要咱們霍家不倒,始終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往後的日子會怎麽樣,誰也說不清楚,所以我們只能在可選擇的範圍內選擇最好的。”

“走一步看一步,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不虛度光陰就好。”

這些話,像是說給幸姑聽,也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其實人生就是這樣,能握在自己手裏的機會又能有多少?不過都是這樣,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怎麽都是活着,怎樣都是過日子,與其成日提心吊膽着不開心,不如想着如何讓每一天都開開心心的過。

“三嫂的話,我記着了。”幸姑倒也不矯情,知道說得再多也改變不了什麽,反而說多了會讓家人陪着擔心,于是見好就收,“三嫂,我們去騎馬吧?好多人去了。”

既是來了獵場,自然沒有在京中的時候規矩多。明兒有比賽,今兒雖則天晚了,但想必也有不少人在臨時抱佛腳。

“好啊。”蘇棠也想去轉轉,時間尚早,她也睡不着。

到了獵場,果然,人還不少。

獵場上早有布置,雖則天已黑,但因有一排将士圍成圈舉着火把,所以此刻亮堂堂的,不比白日差多少。

陛下與諸位皇子竟然也在,而霍令俨,身為手握實權的勳貴,則也随一群世家之子伴在陛下及諸皇子左右。

“令俨,那是不是你媳婦?”敬宗看到了不遠處的幾個人,看着像是霍伯夫人姑嫂幾個,于是點了霍令俨的名字。

霍令俨看過去,忙抱拳彎腰回話道:“回陛下的話,正是內子與舍妹。”

敬宗笑着:“你也不必陪着朕了,既是霍伯夫人也過來了,去陪陪你媳婦吧。”

霍令俨愣了一瞬,旁邊趙王早看他不順眼了,趁機怼說:“父皇讓你去你就去,矯情個什麽勁兒。當誰不知道你倆是怎麽成親的?在這裏演給誰看呢。”

“趙王!”敬宗冷着臉沉着聲音喊了一聲,吓得趙王立即閉了嘴,敬宗訓斥,“注意你說話的分寸和場合!還有,你是王爺,又不是菜場賣菜的農婦,怎麽嚼起舌根來比那些個農婦還要厲害,你母妃平素怎麽教你的。”

“是,父皇,兒臣知道錯了。”

趙王從小就看霍令俨不順眼,一有機會,就會刺他幾句。

不過,霍令俨根本不搭理他。

“是,臣謝主隆恩。”謝了恩後,霍令俨快步朝妻子跟妹妹走去。

“你怎麽過來了?”看到丈夫朝這邊走來,蘇棠也迎着幾步走了過去,走得近了,問,“沒陪着陛下?”

幸姑說:“三哥自然是有了嫂子就忘了所有人的。”

霍令俨看了幸姑一眼,幸姑讪讪閉嘴。

“不打攪三哥三嫂說體己話,我跟露姐兒一邊玩去。”說罷,拉着梅露,“我們去那邊,我教你騎馬。”

霍令俨說:“外面風大,你出來怎麽也不曉得披件披風。”

蘇棠道:“忘了,不知道外面倒是挺冷的。”

霍令俨看了她一眼,摘下自己身上的披風來,裹在她身上。

又說:“陛下準了我的假,你又出來了,正好,我教你騎馬。”

蘇棠随他一道往馬廄去,一邊跟随他的腳步,一邊說:“我不太會,你選性子溫和些的。”

霍令俨道:“答應這回上山要教你騎的,所以,走前替你選了一匹。我選的馬,你大可放心。”

蘇棠笑了笑,沒再說話。

去馬廄牽了馬出來,霍令俨手握着缰繩,望向站在一旁的妻子,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蘇棠乖乖走了過去,霍令俨一手握住馬缰一手托着她身子,稍稍提了些力氣,便将人送到馬背上坐着去了。

這馬不高不矮,馬镫安裝的位置也恰到好處,蘇棠坐在上面,一切都極為舒适。

蘇棠才坐穩,正高興的四下觀察着呢,霍令俨一個躍身,也躍坐到了馬背上去。他坐在她身後,雙手握住缰繩,他手長,雙臂輕輕松松繞過前面的人,将前面的人框在臂彎裏。

“我先帶着你轉一圈,等你熟悉了不怕了,再一個人騎。”說罷,男人有勁的雙腿輕輕夾了夾馬腹,馬便晃悠悠走了起來。

見這裏人來人往的,蘇棠倒是覺得有些不妥:“伯爺,這裏人多,你我這般,怕是不太妥當。”

霍令俨扯着馬缰的手稍稍拐了個方向,馬向左邊去:“那便去那裏吧。”

即便夫妻倆打馬去了僻靜之處,可還是叫不少人瞧見了。

“那是霍伯爺跟霍伯夫人嗎?感情可真是好。”衆人三五成群私下交頭接耳議論起來,“真是沒有想到,這霍伯夫人當年那般手腕嫁進霍家的,倒也能這般得寵。”

“陛下親賜的婚姻,霍家哪敢待她不好?豈不是忤逆陛下了。”

“我看倒不像是裝着樣子給旁人看的,這霍伯夫人的确搖曳生姿,模樣算是國色。那日中秋宮宴上的一舞,想來是驚豔了衆人吧。說句不妥當的話,若不是她已為婦人,怕是嫁入皇室,也是有希望的。霍伯爺寵她,也不稀奇。”

也有看蘇棠不順眼的,忙就說:“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小戶出身,又品德有虧,霍家如今雖則不比當年,但好歹根基尚在。依我看,這霍伯爺未必就是待她真心。”

“這可不見得,我覺得這霍伯夫人并非你說的那樣。這女子的确有些手腕,這是人家的聰明之處,未必人家就不懂得相夫教子啊?我雖未與她打過什麽交道,但也聽說了,如今霍家中饋大權可是握在她手中的。自是有些本事,才能管得住偌大的伯府。而且,霍家太夫人待她也好,沒瞧見麽,方才霍大姑娘可是随她一道出來的。”

又嘆息,言語間頗有賞識羨慕之意:“以小戶之身铤而走險嫁入豪門,過了門後立即産下一子。如今手握中饋大權與自己夫君的心,女人能活到她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因兩方意見不合,方才擠在一起的幾個人,不歡而散。

可離她們不遠的孟四,卻聽到了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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