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
收回手的陳春日似乎瞧見了什麽, 明知帶淺枝不可能承認,也要點出來:“你方才,是不是生了什麽不好的想法?”
心生欲念被人逮個正着的帶淺枝面子上很冷靜,一努嘴道:“我沒有。”
不過是腦子裏一段旖旎遐想, 她篤定陳春日拿不出證據。
陳春日雙手抱在胸前, 一挑眉幹脆點明了:“你是不是想親我?”
“你!”向來能言善道的帶淺枝, 此時僅吐了一個字, 就臉頰帶紅了。
她今日算是見識了,天底下最不要臉的人就是道士,就是陳春日這種在人前裝着仙風道骨, 背地就會露出真面目的道士。
緩和一二的她, 急于找回場子:“青天白日裏,就算你是金闕府首徒,也不能瞎說話。”
“是嗎?那我看你嘴巴都噘起來了, 是我看錯了麽?”陳春日神色淡淡,半信半疑道。
她下意識矢口否認:“肯定是你看錯了……不對, 我嘴怎麽了, 關你什麽事。”
陳春日忽然發現, 她越緊張說話聲音就越大,他放下抱在胸前的雙臂,很大方的當面承認錯誤:“那我道歉。”
“也不用如此慎重吧。”能受陳春日當面致歉的人,全天下也找不出幾個反倒是帶淺枝吃了一驚。
陳春日就等着看她這一眼的吃驚。他薄唇溢出輕笑來,拿出與人對決的身法欺身而上, 趁她不注意偷親在了眼睛上。
帶淺枝在慌亂中閉了眼,睫毛也顫的厲害。
“我道歉, 是因為我想親你了。”一吻過後的陳春日并沒急着退開,反而湊到帶淺枝的耳朵邊說, “我都湊過來,送機會了。難道你就沒有心癢難耐,不想把握一下?”
帶淺枝聽着某人直勾勾的誘惑,咽了一下口水,她輕如一只蝴蝶點在花蕊上,将唇瓣擦過了陳春日的嘴角邊。
陳春日只覺得唇邊一癢,什麽都還沒覺出味來,反挑釁道:“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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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縱容,把頭低進她纖長的脖頸深處。早在一進門時,在她低頭彎腰露着一方白皙皮肉時,他就想這麽做了。
她腳後跟往後一退,他便往前一進。直到帶淺枝退無可退,挨着方角櫃的櫃門上,不自覺地一撞。
原先擱置在櫃面上的一顆大玉珠,咕嚕嚕地滾落到了地上。就是隔壁那家玉器店,吹噓是新月城主要送心上人作定情信物,陳春日聽聞後非要買下的那顆。
很值錢啊。
“啊,珠子。”帶淺枝魂飛九霄雲外,眼睛直直盯着那顆玉石珠子,越滾越遠。
哼,珠子。陳春日下狠心,一咬。
這日帶淺枝再出試衣隔間時,一雙小手捂在了後頸處。着實把店家吓得不輕,還以為女貴客,真在自家隔間裏出了狀況,連忙上了關切帶淺枝。
帶淺枝雙眼瞪如銅鈴大小,惡狠狠盯着陳春日,她情願讓店家自個瞎想,也不願多說一個字。
陳春日立在店內不遠處,一挑眉,全然一副照單全收的模樣。
“有領巾沒,我要買一條領巾。”帶淺枝咬牙切齒道。
掌櫃一納悶:“這還未冷到要系巾帶的時日啊。”
一聽此話的帶淺枝,更氣了。
“店家只說有或是沒有吧。”她沒好氣道。
她被弄得在初冬就要把脖子圍起來,還不是被某人害的。
“有的,有的。”掌櫃也弄不懂,只管伺候好貴客。
店裏的下人送上幾條顏色各異的絲棉領巾,供帶淺枝細細挑選。
可她完全沒選東西的心思,只胡亂抽出離她面前最近那條紗巾,就急忙忙往脖子上圍去。
紗巾輕薄被帶淺枝纏繞了好幾圈,活像是捆貨物一般,死死系在了她脖頸上。很紮眼,很不美觀。
陳春日着實臉皮很厚,此刻竟還能沖她笑着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需、要!”帶淺枝一字一頓道。以後她要是再對某人色從心中起,天真的以為是她得了便宜,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接着轉頭問店家:“領巾多少錢。”
掌櫃堆起滿臉笑容,忙擺手不肯收錢:“陳仙師如今是咱們店裏最大的大主顧,夫人拿一條領巾而已。全當是小店的心意了。”
夫人?
正準備掏錢的帶淺枝一怔,似是不可置信般扭頭瞪着陳春日:“陳春日,你就站在這,眼睜睜看着別人胡說?”
掌櫃生怕是說錯了,惹得貴客不快:“小老兒是哪裏說錯了麽?”
陳春日給掌櫃遞眼色:“是說錯了,快給我家夫人道歉。”他還嫌不夠清楚,特意把某稱呼加重說出來。
什麽也弄不清的掌櫃,只當是小夫妻鬧別扭,又怕得罪了陳春日。掌櫃當即彎腰向帶淺枝致歉:“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小老兒一次。”還不忘誇上幾句陳仙師的好話,“您看吧,您的道侶真的很疼愛您……說是一有新料子新款式,都要備好了送過去呢。”
帶淺枝冷笑:“那是要送到哪去呀。”
掌櫃生怕弄錯一個字,急忙拿出來往送貨賬目,遞到帶淺枝眼跟前,讓她看清楚。
她字字看得清晰:“喲,是送到金闕府首徒的寝殿中呀。我竟不知,某人還有試穿女裝的嗜好。”她故意歪曲他。
方才在隔間得逞落了印記的陳春日,眼下心情好到不能再好,只當她用來數落他的話,聽來也是甜言蜜語。
“我寝殿大,你搬過來也無事。”
“哼,想得美。”帶淺枝繼續賭氣說道,“陳春日你這麽花錢沒分寸,就不怕還沒結道侶,就先把錢敗光了麽?”
陳春日一臉的自信:“要不你與我打賭。在把我的私庫敗光之前,一步也不離我身邊?”
帶淺枝今日算是吃一見長一智,任憑一人巧舌如簧,你也說不過一個無賴,還是一個你打也打不過,自信滿滿的無賴。
深夜,金闕府丹臺的寝殿中,幾乎不會做夢的陳春日,在這一夜做了噩夢。
他靠在床柱上緊攥着握拳的手,直到指甲上的力度幾乎要把掌心壓出血來,才松開從床榻起身。
陳春日全然沒了睡意,披上一件道袍,就一路迎着夜風與月光,向着帶淺枝的院落而去。
在院落的門口,他碰見了佛奴,還有那個在白牆青瓦上坐着的魔修。
“金闕府何時,竟成了諸位可以來去自如的地方?”陳春日勾起一抹冷笑道。
元又缺從牆頭縱身跳下來:“首徒大人可別先急着趕人。”他往陳春日懷裏抛去一個酒壇,接着道,“也許二位大人,在今夜可以與小人做一回朋友。”
“我陳春日倒是不缺仇人。”陳春日沒應下元又缺莫名示出的善意,倒是把酒接下來了。
佛奴念了一聲善哉,在夜色中輕聲道出了一句《楞嚴經》上諱莫如深的佛理:“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三人坐下後,元又缺主動先飲了一大口後道:“大人們以為我元又缺,是個什麽人?”
此話一出,陳春日與佛奴皆是閉口不答。
一時院落裏的三個男人都沉默着,直到元又缺又送了一口酒下去,酒勁有些上頭後,他才開口:“讓小人想一想,道魔兩門中修士是如何說我的?無惡不作?嗜殺成性?”
他把酒壇放下,笑咧開了嘴:“大人們可知,小人以前僅算凡人一個,還是活的特窩囊那一類。”
元又缺的母親原本就是藥神宗侍弄藥田的藥奴,所以元又缺一生下裏也是藥神宗那上百名藥奴其中之一。
只不過他的生母未婚誕子,生下的元又缺又膚色有異。他們母子倆在藥奴中的日子,也不算好過。可再不好過的日子,也得咬緊牙關過下去。
他母親是忍耐了一輩子的人,于是元又缺也學會了忍耐。
一日母子倆所負責的藥田,剛澆灌過,宗門裏某位大小姐偏是不聽,非要踩上去弄髒了衣裙。
大小姐拉來了母子倆洩氣,用巴掌狠狠扇母子倆的臉,手扇疼了便用腳踹。
大小姐看着元又缺那異于常人的膚色,覺得仍不夠解氣,正要再一腳朝他臉上踩下去時。
她被另一個姑娘給一巴掌掴倒在了地上。
那姑娘就是在宗門內負責掌管鎮宗之寶甲子丹的帶淺枝,自然身份地位不同于一般人。
帶淺枝根本不屑于廢話,只用一個巴掌,就把大小姐的矛盾拉到她自己身上。
陳春日在聽後的評價是:“果真是海棠花帶刺,紮人。”
元又缺回憶那時的帶淺枝:“小人只覺得硬氣。”
此後又過了許多時日,他與帶淺枝就又如同被分開的河流,根本不可能再有交集。她有天資能修練,未來奔赴更為廣闊的大海。他則是一路下落,要彙集到死水潭中。
他們母子依然受盡欺壓,直到母親離世,元又缺得以知道他真實的身世,他那不知姓名的父親,是一名魔修。他亦有根骨,能修練。只要肯花功夫,就能翻身在紅塵中求道的人上人。
白日受了欺負,元又缺依然忍下來。到了夜裏他便不再壓抑心中魔種,開始了偷偷修練。
又有一日。天氣正好,一群宗門裏的少女起了玩心在蕩秋千,不遠處的帶淺枝一面看着,一面與旁人說事。少女們見旁人走了,便扯着鬧着要帶淺枝跟着來一塊玩。
元又缺躲在無人的陰暗角落裏,他的身影幾乎要與黑融為一體,一雙眼卻亮得出奇,落在秋千上玩笑的帶淺枝,移不開眼。
她笑得越開心,身後幫忙推秋千的兩個少女,就推得更高,少女們有意讓她蕩得更高更遠。
帶淺枝站在秋千上,忽然驚呼出了聲音。
因那聲驚呼,讓元又缺下意識從角落裏出來,站在了陽光裏直接伸手去接,他差點真就飛身過去,暴露了他的身份。
幸好又在這瞬間,從未玩過秋千也未見過別人蕩秋千的元又缺,明白她不是真的有危險。
原來人不只是在挨打恐慌中會失聲驚呼,開心時也會。後來元又缺在南洲作惡,有時興起,便讓魔修們互相玩樂取樂,誰能令對方驚呼的更大聲,誰就是勝利者。
南洲的魔修們在玩這個游戲時,往往選擇了互相砍殺,使人驚恐尖叫。
喜歡在笑中舔血,拿作惡取樂的魔修,陷在回憶中一時竟驀地笑不出來了:“後來小人拜她師,做過她的徒弟,只可惜結果不怎麽好。”
“首徒大人,您這才哪到哪啊。要是覺得心中苦悶,大不了當斷則斷。”元又缺還把話遞給佛奴,“法師大人,佛法裏不是說回頭是岸麽?”
魔修頑劣地譏笑着,等着看金闕府首徒的笑話,騙陳春日放棄。
佛奴閉目,只說善哉。
第二日早上,剛醒過來的帶淺枝,愣了有半晌。
“陳春日我病好了呀,你幹嘛還守在我的床頭。”
已守了有一夜的陳春日,仍披着那身道袍,他把手伸向帶淺枝的臉頰,輕撫着說道:“帶淺枝……是我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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