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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沈勳又做夢了。

他試圖醒來, 卻發現根本無能為力。

冷風刺骨,他望着墜下城樓的蘇吱吱,一切動作都被無限放緩放慢。他看見蘇吱吱眼中的自己, 她的神色那樣決絕,仿佛在同他說, 來生莫見。

別啊!

沈勳試圖喊出聲來,心髒揪着疼。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可指尖相觸之際, 又錯開了。

就好像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誰才是他最在意的人。

人當真是奇怪,只有在真正失去之後,才會認清自己的內心。

“不要!”

沈勳高喝一聲, 驚夢醒。

他豁然坐起身來。

屋內沒有點燈, 漆黑一片, 他的一雙黑曜石般的眼在夜暗之中閃着幽光。

門外,守夜護院愣了一下。

世子夢魇了?

不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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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大抵是這兩日受到的打擊頗大,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過, 當真好奇世子爺夢見了什麽呢。

護院翻了個白眼,望着天際的星空明月。

這廂,沈勳遲遲沒有回過神。

不僅僅是夢中墜下城樓的場景讓他身心不适。

他腦子裏都是蘇吱吱被他撇下後的可憐神色, 她明明什麽都沒說,但僅一個眼神就仿佛蘊含了她所有的求生欲和後怕。從揚州回京,他棄了她幾次。

每每回想,心頭酸澀, 心髒的地方像是被人用銳利之物劃開一道口子, 然後又撒上了一碗老陳醋。

他絕對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也無好心腸。

從不會同情可憐誰。

可偏生對那個小女子, 他難以自控的心疼。

等等……

沈勳腦中驀然一驚。

蘇吱吱如今是羅家大小姐,不僅僅是羅首輔護她,她背後還有他意想不到的勢力,而他自己呢?身負血海深仇,全族數百人僅他一人活着,到底是誰更需要憐憫?

沈勳擡手掐了掐眉心。

他大抵是真的魔障了。

不然又豈會陷入這奇奇怪怪的情緒折磨之中?

再無睡意,沈勳起身,索性穿衣離開了宸王府。

将軍府,蘇家。

已是深夜,沈勳不便從正門拜訪,遂直接越過院牆,他對蘇長青的住所很熟悉,準确摸到庭院後,徑直去推開房門。

蘇長青聽見動靜,一個激靈爬起來。

他本就無暇睡眠,沈勳的出現,無疑讓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

見來人是沈勳,蘇長青眼中暮色沉沉,屋內的燈火如豆,師兄弟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蘇長青坐在榻上,他已能下地行走,這人的身子骨當真非同一般。

他踩在腳踏上,問道:“師弟,這都快子時了,你見我是有何事?”

沈勳兀自在桌案旁落座,給自己倒了杯涼茶,飲了一口,方才問道:“師兄,你也沒睡?”

蘇長青,“……”這不是明知故問?你來了,我還能睡?

沈勳又飲了口茶,嗓音喑啞低沉,“師兄,我心中煩悶。”

蘇長青,“……”老子還煩悶呢,相思病無藥可醫,誰又能體會?!

見蘇長青一直沉默不語,沈勳提議,“師兄,與我喝兩杯可好?”

蘇長青終于開口,“我從不飲酒。”

沈勳看了他一眼,不免覺得掃興,他自嘲一笑,這深更半夜,他無處可去,不然豈會來見這個木頭樁子。

蘇長青尋思了一下,大抵明白沈勳為何事煩悶。

他直言道:“這兩日長安街的事,我都聽說了,既然人家小姑娘不接受,你還是作罷了,免得讓人難做。”

他所說的小姑娘,是指蘇吱吱。

沈勳忽然覺得很好笑。

就連他的師兄也站在蘇吱吱那邊了。

沈勳捏着手中的茶盞,左右轉了轉,“呵呵……師兄,你僭越了。”

蘇長青一噎。

他的确沒有身份和理由去護着蘇吱吱。

可……

你小子騷擾她的女兒,我當然有意見!

下一刻,兩個素來少言寡語的悶騷男子相繼沉默。

沈勳并不想離開,回到王府也是毫無睡意,他不把自己當做外人,起身去博古架上取了筆墨,“師兄可否描繪一下那幾名戰俘的容貌?”

蘇長青見他是辦正事,也不便驅趕。

畢竟,戰俘是在他手裏弄丢的。

蘇長青開始描述,他從床榻那邊走來,只見沈勳畫功了得,寥寥幾筆,竟惟妙惟肖,将他所描述的細節,絲毫不差的畫了出來。

片刻,其中一名戰俘的模樣幾乎躍然紙上。

蘇長青驚嘆,“師弟,你有這手藝,日後也不怕窮困潦倒了。”

沈勳手中的銀狼豪筆一滞,“……”他就是窮困潦倒,也不會去街頭賣畫!

沈勳也懶得多說什麽了。

接下來,他陸陸續續畫出了幾名戰俘的畫像,他心頭煩悶之事也不便向蘇長青吐露,遂稍坐片刻就自行離開。

回到王府,沈勳又繼續作畫。

他這次畫了蘇吱吱。

看着畫中人嬌俏的模樣,沈勳又想到她與洛城交頭接耳、談笑風生的畫面,他氣上心頭,随手揪起畫像,可就在他正要扔開時,卻又緩緩放在了桌案上。

沈勳攤開畫像,見畫中人的面孔有些糊了,那種揪心之痛又湧了上來。

他真真是魔障了!

一個小女子,何必在意呢。

此前,他弄丢了她,心中難免愧疚。

而今知道她在何處,他也就應該問心無愧。

但……看着蘇吱吱與其他男子走近,他怎就心有不甘呢?!

氣煞人了!

作者有話說:

PS:姑娘們,由于夾子緣故,下次更新是在明晚(周三)晚上11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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