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午膳過後，楚煜幾乎都在林翕院中的亭子內處理公務，而林翕今日則出奇地安靜，就坐在旁的秋千上，盤腿趴在椅背上，看着他處理。

夜色漸濃，林翕早早的用完晚膳，跑回了房間，餐桌上的幾人都不明所以然。

等用完膳，各自回房休息，楚煜自然還是同上次回門一樣去了林翕的房間。

不過……

他本想像上次那般睡地上的，結果進屋一看，地上沒被褥，便走到軟榻那，但是吧……

“剛才上藥的時候，蕭然不小心弄了點水在上面。”林翕見他愣在那兒，連忙解釋。

而另一邊，正準備睡覺的蕭然，在床上打了個噴嚏。

楚煜瞬間感覺無奈又好笑，這是多不想同自己睡一個屋啊。

想着，他便準備離開，突然林翕叫住了他。

“被褥沒了，軟榻也濕了，而且這個時候……蕭然他們也應該都休息了，要不然……”他頓了片刻，楚煜轉過來看着他，等他說完。

“就在……這兒吧。”

林翕是低着頭的，他抓着被褥的手，抓得緊緊的，他期待楚煜的回答，但又怕聽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可以說是……沒聲音，他擡頭看，楚煜正在朝門口走。

“你幹嘛？”他猛地坐直身子，準備下床去攔，下一秒，楚煜的話又讓他停了。

“關門啊，總不能你腿不好，還吹一夜風吧。”

“哦。”聽到他的回答，林翕才放下心來。

楚煜把門關好後，往裏走，林翕見他過來，連忙坐回床上，往裏挪挪。

他坐下後，沒吭聲，直接抓過林翕的腿，從旁拿了張帕巾，開始擦拭林翕剛才踩在地上的腳：“這個時節你倒是不怕風寒啊。”

帕巾上的溫熱感，從他的腳心一下次布滿他的全身，同時楚煜手指觸碰到他的皮膚，從而産生的酥麻感，然讓覺得不自在，立即把腿伸了回去。

“有點癢，我……自己來。”他奪過楚煜手中的帕巾，以最快的速度擦拭完。

手中的東西被奪過去，頓在那兒的楚煜，收回了手，等他弄完，再接過帕巾放在一旁。

在他放帕巾的同時，林翕立刻就翻身背對着楚煜躺好。

楚煜也背對着他躺好。

兩人開啓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這一時間中，林翕全程都在想。

怎麽辦！要說話嗎不了吧，萬一人家都睡着了呢……

反正他想的都是怎樣緩解這種……尴尬。

突然楚煜翻了過身，林翕此時全身緊繃着，但又要裝作自己睡着的樣，努力放松。

他的眼睛也死死緊閉着。

楚煜翻身只是為了幫他蓋好被褥……當然不是。

等蓋好後，楚煜開口了。

“林翕……”他喚了一聲林翕的名字，而後有頓了頓才重新開口，“以前的林昱不明白對你是什麽感情，但是現在的楚煜明白了，我鐘情于你，心悅你，希望能護你永世安樂。”

這算什麽表白嗎？為什麽有點草率？

而且……有點不像他。

不過，林翕聽了這番話，藏在被褥中的兩手早已握成了拳。

現在該怎麽辦繼續裝睡，還是……面對？

哎呀！不管了！在楚煜是那番話時，林翕的腦海裏，浮現的全是顏柒那日同他說的話。

在楚煜準備翻身的時刻，林翕也翻了身，面對着他，不過還是閉着眼睛裝睡的模樣，林翕雙手環抱着他的腰，将自己的頭埋在他的懷裏。

明明是在裝睡，但楚煜不知道，偏就以為他真的睡着了，而這一系列動作只是他睡覺不老實而已。

“睡個覺都不老實。”他輕柔林翕的腦袋，而後幫他把掀開的被子重新蓋好。

在他蓋被子之際，林翕說話的聲音，讓他停住了，不過很快有回神了。

他以為林翕是在說夢話，而且很小聲，所以就沒再關系，等為林翕蓋好被子，林翕又說話了。

這次他聽見了，而且林翕也探出腦袋看着他，剛好楚煜也震驚的低頭看他。

“我聽見了……”

這讓處事不驚的楚煜，第一次感到慌，蓋被子的手停在那兒：“都聽到了？”

林翕應了他一聲。

楚煜也不管了，聽見就聽見吧，反正遲早他也會知道。

他開口問：“那你……還讨厭我嗎？”

他沒有問林翕是不是也同他一樣，而是從另一方面詢問，至少不管林翕是讨厭還是不讨厭，那對他而言，都算是有機會……但是他想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讨厭……”這個回答，楚煜不想聽到，但是林翕都這麽說了，他不可能讓別人重新再說一遍。

本來心裏都已經感覺碎了，但是林翕而後的回答讓他又活過來了。

這一陣一陣，感覺可真不好，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而且還是這種特別重要的時刻。

“讨厭你要以林昱的身份出現，讨厭你不告訴我你到底是誰，讨厭你騙我，讨厭你為什麽不早點說，讓我一直在猶豫。”

聽完林翕的話，楚煜的眼底似是溫柔得能出水，他将林翕緊擁在懷：“不會了，無論何時都不會了。”

第二日晨。

今日楚煜還是同上次一般，要去上朝，所以就讓林翕要麽自己先回去，要麽就等他回來接。

本來林翕是想在家裏多呆會兒的，但是吧，遭不住自己親爹親娘，親妹妹的‘嫌棄’，硬要他回去，所以沒辦法，只能用完早膳就回去了。

因為擔心他又被人給抓走，所以讓肅清在旁護着。

林翕在上馬車的時候看見拉着缰繩的肅清：“要不然你把面具取了吧，還是覺得以前看起來更順眼。”

肅清沒有驚訝，聽他的話，把面具給取了下來。

林翕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就進去了。

跟爹娘和妹妹道完別後，他們就駕車走了。

剛駛到市集，就不知從哪兒飛出來幾支箭，沖着肅清來。

奇怪，不應該是沖林翕來嗎？為什麽全部都沖向肅清。

還好肅清反應快，及時擋下了。

“公子你沒事兒吧？”蕭然連忙掀開簾子查看。

林翕靠在馬車內壁上，似是被吓着了，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他強行鎮定：“沒，沒事兒。”

本打算重新收拾好，繼續駕車回去的，結果又有一支箭飛了出來，把拉着馬和馬車之間的繩子給射斷。

馬兒受了驚吓，徹底掙脫了繩子，往前沖。

剛才看見有箭飛出來的街上的人，原本都跑去躲起來了，見沒危險又出來了。

這馬也不管前面是否有人，一個勁兒的往前沖，肅清見狀連忙上前去追。

好在速度夠快，搶在那馬撞到人之前騎到了馬背上，用力讓它停了下來。

肅清将馬停住後，讓馬頭朝向一側，他坐在馬背上，側低頭看着被吓坐在地上的人。

一身白色雲中鶴錦衣，兩額邊垂着幾縷發絲，不過被這一吓，那幾縷發絲也亂了，在他旁還錯亂着幾幅字畫，那人眼帶害怕的仰頭看着肅清。

肅清下馬準備查看那人是否受傷，結果林翕因為擔心傷到人，所以見他上去拉住馬，就連忙跑來看。

“你沒事兒吧？”肅清将他扶起，蕭然和林翕幫着将旁的字畫撿起。

那人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撣了撣衣服上染的塵，接過林翕和蕭然手中的字畫，連忙道謝。

林翕立馬擺手：“別，你別道謝，我們應該向你道歉，要不是我們的馬受了驚，将繩扯斷，也不會撞到你，所以對不起。”

“沒事兒，它沒撞到我，是我被吓到了，然後自己摔倒的。”

……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言的，都在說是自己的錯，不是對方的錯。

“反正是我們有錯在先，要是你哪兒傷着了一定要告訴我們。”

見那人還要說，林翕馬上搶先。

那人沒辦法只好應下。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們總得知道撞到的是誰啊。”

“在下姓謝，名雲岑。”

啊？“哪個字？”

“謝家仙 觀寄雲岑 ，岩蘿 拂地成陰 。”

因為他從小也沒老實學習，所以也不知道謝雲岑是的是什麽，他看向蕭然，求解。

“公子，這是出自五代·牛希濟的《臨江仙·峭碧參差十二峰》中的一句詩。”蕭然彎腰小聲向林翕解釋。

這林翕怎麽聽得懂嘛：“聽不懂，說簡單點。”

蕭然尴尬，不過還是謝雲岑向林翕解釋的。

“這謝字是……”

他剛開口，就被林翕打斷：“我知道謝和雲是哪個字，我想知道最後一個字。”

“上面一個山字，下面一個今字，就是岑。”

雲绻雲舒，從山今聲。雲岑

這下林翕明白是哪個字了。

“我叫林翕，你應該知道是哪個字。”他向謝雲岑一一介紹，“這是蕭然，那位叫肅清。”

“公子，這個時辰，殿下快回來了。”肅清在旁小聲提醒。

對耶，得趕快回去了。

“那個，記得有傷的話就找我們，我們得先回去了。”

還沒等謝雲岑回答，他就拉着蕭然和肅清往馬車那兒跑。

謝雲岑看着他們三個的背影，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

等肅清把繩子重新綁好，特意檢查了一遍後，才重新駕車往寧王府走。

在經過謝雲岑的旁邊時，他還從窗那兒，探出頭來向謝雲岑說再見。

“公子怎麽了？從今早起床時，到現在你都很高興，是不是遇到什麽開心的事兒了，還是夢到什麽了？”面對林翕的反常，蕭然一開始就只以為是他終于睡了個好覺，才高興的，但是也不至于高興這麽久啊。

林翕打發了他，把簾子重新放下，自己在裏暗暗心喜。

突然很少說話的肅清竟然開口了。

“公子那是因為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