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危
水行問小孩子接下來的打算,說如果他想離開的話,他們可以帶他一程。
危急時刻,他打開關水仙的籠子,水行都感激他。
小孩子說好,留在這裏也只能等死,反正再惡劣的環境他都經歷過。
車夫問小孩子這附近有沒有賣馬的,小孩子說沒有。
一是因為這邊環境惡劣,養馬需要耗費大量的水跟草料,難以滿足;二是因為這裏實在太亂,即使有賣的,也因為匪徒很快停業。
“這可怎麽辦?”車夫,“靠走路我們猴年馬月能到黃昏林。”
“還不是你偏偏把路線規劃到這裏?”水行。
車夫讪笑。
“車到山前必有路,大叔不用擔心啦。”水仙。
“路是有,但沒車啊。”車夫嘀咕。
水仙把自己的東西都收到了乾坤囊裏,一身輕松,他們可不是。
祝喆內心埋怨水仙跟南再,如果他們當時提醒一下她跟蟲循,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蟲循更多的是自責,如果他當時能夠小心一點,發現老人的問題,沒有中毒,再提醒一下祝喆和車夫就好了。
“一般大戶人家都會有馬吧。”水仙。
“這裏真的會有大戶人家嗎?”車夫。
“哪裏都有富庶的人家。”水仙問小孩子,“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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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不回答,水仙捏了捏他的臉。
小孩子抗拒地推開她,水仙笑。
水行:“你知道這邊誰有馬嗎?”
小孩子離水仙遠了點:“外來旅人、衙門的老爺、還有一些大的土匪巢穴有。”
最幸運的是碰到旅人,最快的是去衙門,最簡單的是去土匪窩。
曲人問晉楚卿為什麽要做水仙的護行客,晉楚卿說剛開始是為了銀子,後來是覺得有趣。
這答案曲人并不滿意。
晉楚卿無所謂有沒有馬,用輕功比馬快多了。
垂般的事水仙已經下定決心,水行不讓南再三人再跟着。南再說可以商量,比如說他給他們弄來馬匹,或者幹淨的水。
晉楚卿對南再說過是他開出的條件不夠誘人,但南再實在想不出能誘惑水仙的條件會是什麽。
南再之前聽車夫說過,寧德佑拿皿鏡換來過水仙的幫助。
那類東西他可沒有。說起來他聽車夫提過一句水仙不擅長猜骰子大小……
南再問小孩子知不知道那些有馬的土匪窩在哪兒,小孩子說不清楚。
曲人練習無憂的時候,晉楚卿常常會在一邊看着。
無憂之所以要絕情絕愛是因為心法調動氣法,氣法短時間失衡會對修煉者的心境産生影響。如果是個性鮮明的人,很容易暴喜暴悲。暴喜暴悲又會對心法産生影響。氣法心法互相作用,對修煉者損耗很大。
悲喜可以克制,但是氣法劇增劇減帶來的危害是如何都不能避免的。
曲人是因為宛朝的心緒波動過大,氣法衰減,執念太深,不能自控而産生的。有時候她也會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會不會消失。會不會哪一個清晨起來以後,她就是宛朝,而曲人再也不存在了。
不過每當看到晉楚卿,曲人又覺得無所謂,至少現在站在晉楚卿身邊的是她。
晉楚卿曾問曲人拿過無憂查看,曲人毫不猶豫地便拿給了他。晉楚卿記住內容以後把一些疑難點寫信傳給了徐無為。
水仙身嬌肉貴,過幾天風餐露宿的生活就受不了了。衙門那邊只有一匹馬,還是瘦不拉幾的,水行不知用什麽方法換來了,車夫用它來駕車有些困難。
不過聊勝于無。
南再帶幾人來到飄曉閣的支援點。之前飄曉閣閣主路過垂般,有垂般人對飄曉閣閣主有恩,雖然那人年事已高已經壽終正寝,但飄曉閣算是欠了垂般一個情。這也是這次飄曉閣願意這麽幫垂般的原因,他們以往都是各掃門前雪。
除了前段日子小孩子說的地方,支援點也有馬,但這裏的馬都有用,不是說牽走就能牽走的。
來到飄曉閣的支援點,晉楚卿想起醒禮教。晉楚茗之前一直催促晉楚卿回教,後續卻沒什麽動作,大概跟他的同行人是水仙有關。晉楚茗應該是希望他能跟靈族搞好關系,這對以後的醒禮教有利無害。
清晨南再把水仙叫過去,要求單獨跟水仙談話,水仙答應。
晉楚卿曲人水行陳言笑蟲循在門外等候。
蟲循偷瞄了曲人好幾眼。
英雄會一戰,宛朝成為蟲循前進的目标,看到宛朝如今的模樣實在惋惜。
水仙從房裏出來,水行問他們說了什麽。水仙呼吸了口新鮮空氣,說沒什麽,不過他們現在多了三匹大馬。
晉楚卿看到桌上的骰盅:那家夥不會愚蠢到跟水仙賭運氣吧。
南再确實跟水仙賭運氣,他們猜大小,水仙沒有一次錯誤。
晉楚卿不知說南再什麽好,水仙的能力是主動的,不是被動的。如果是抱着和平時一樣的玩鬧心态,那她就是個普通姑娘,但只要她想贏,就一定不會錯……之前猜葉子是晉楚卿作了弊。
把瘦馬換下,換成兩匹大馬驅在車前,還剩下一匹劣馬一匹好馬。車夫是駕車的,水仙水行小孩子是坐車的。
水仙請曲人跟他們一起坐馬車,曲人拒絕。
晚上,曲人一身利落裝扮起來,快出門時晉楚卿問她去哪裏。
“剿匪。”曲人說。
“一起?”
“好。”匪地由飄曉閣透露出來,他們此間沒少被其騷擾。
因為夜間活動,晉楚卿日上三竿才起來,現在身邊的人都摸到他的脾氣,很少在他睡覺的時候找他。
代步工具到位,可以正式出發了。
但垂般似乎是個不祥之地,臨了小孩子身體又出現問題。晉楚卿給他診斷,是長期試毒所致。水仙一行人都沒有可以用的藥,飄曉閣倒是有一些。
祝喆趁機提出拿藥換雨的主意。
水仙讨厭被威脅,問晉楚卿有沒有其他主意。
晉楚卿:“毒是當時被抓走的人下的,他們被關押,東西被官府收繳,去問官府看看說不定有辦法?”
“對呀。”水仙,“那我們走,大叔你留下照顧他。”
來到官府,晉楚卿從一堆亂七八糟的藥草裏扒拉出來幾種有用的,被水仙買下放到乾坤囊。再回去時見垂般的百姓在飄曉閣支援點門前喊飄曉閣弟子是茹毛人血的惡棍,打着幫助垂般的名義,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屠戮垂般百姓。他們叫嚣着飄曉閣滾出垂般……
幾個飄曉閣的年輕弟子臉紅脖子粗地争辯,雙方罵了起來。
晉楚卿過來,為首的男子高喊就是他們,說昨日半夜搶了王家馬的人就是這個人跟那個白發妖女,他們還把他們打成重傷。
為首者本是個無賴地痞,垂般的災難給他帶來生機,把這個原來百無一用的人,養成垂般難民的領導者。他總有辦法活下去,如果你願意聽從他,他就願意教你活下去的手段。
垂般已經很腐朽了,這裏一半以上的人都加入了匪徒的陣營,他們總要活下去。
垂般百姓把晉楚卿幾人包圍起來,曲人跟晉楚卿都不是溫柔的人,南再蟲循怕二人出手,馬上下令飄曉閣弟子驅逐百姓離開。
一番争鬥,難免發生流血事件,飄曉閣的弟子跟垂般百姓的關系變得微妙。
飄曉閣弟子此時大多對垂般百姓抱有歧視心态,有些甚至開始認為這是天譴——平時小偷小摸,非搶即掠,已經讓他們積攢了許多不滿。
垂般百姓中不乏感激飄曉閣的,但立場這東西,很容易被改變。尤其是涉及到集體的争端中,因不同派別産生的分割力量不容小觑。
“怪不得連靈仙都不願意幫他們,完全是他們咎由自取。”弟子說着,晉楚卿南再過來,弟子們看到二人忙行禮退下。
“他們怎麽知道水仙是靈仙?”晉楚卿。
“回頭我會問問……”南再。
“你們當時是哪裏來水仙的畫像的?”晉楚卿。
“閣裏有些能人異器不奇怪吧。”南再。
“什麽異器?”晉楚卿有些興趣。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
晉楚卿這強盜性格,南再可不想自家東西被他盯上。
吵鬧歸吵鬧,第二天來領飄曉閣支援點發放食物的垂般百姓并沒減少。南再的主要任務是找水仙,飄曉閣跟垂般的矛盾,他不負責處理。
小孩子也聽說了水仙是靈仙的事,他雖不懂什麽是靈仙,但是知道水仙可以降雨。水仙過來看他的時候,他問起水仙,水仙沒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他是不是想救垂般。
“……”
小孩子不知道。
小孩子不是垂般人,他也不叫什麽康康。幾年前跟叔叔一起路過這裏時小孩子被綁架,他的叔叔逃走了,也沒有回來救他。
小孩子早上起來看到那些領救濟的顫巍巍的人,覺得難過。他恨垂般,但他熟悉的只剩下垂般。在垂般,也有過待他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天災,那人也該活下去。
水仙油鹽不進,南再、蟲循、祝喆頗為挫敗。
正路不通,祝喆的心思歪了起來。
她把主意打在了曲人的身上,常在其面前煽風點火:“仁風跟水仙姑娘走的近,現在是朋友,以後就難說了,如果你喜歡晉楚公子,應該更強硬的争取才是……”
水行說水仙已經決定的事,他們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南再說還有三個月任務期才截止,這也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飄曉閣那邊馬不夠了,蟲循跟祝喆同乘一匹,南再一人騎一匹。
晉楚卿說應該讓南再跑着。
南再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從垂般到黃昏林要經過一段崎岖的山路,這段山路非常難走,恰巧這天風又大,車夫想先等等。
水仙最喜歡雨雪大風天,堅持繼續向前,車夫說貿然上去危險。水仙辯她可以把馬車收到乾坤囊裏,然後他們騎馬。
還不是一樣?
“萬一驚了馬,從山上掉下去怎麽辦?”祝喆擔憂。
“反正我就是要上山。”水仙。
“……”祝喆惡毒地希望一意孤行的水仙能被大風刮到懸崖裏摔得屍骨無存。
水行試圖勸水仙沒什麽用,只能囑咐晉楚卿到時候保護好她。
不光水仙,晉楚卿也喜歡這種天氣,他看起來神清氣爽,躍躍欲試。車夫不放心,建議上山的時候直接牽着馬算了,遭到晉楚卿水仙的拒絕。
水仙坐到晉楚卿身後,晉楚卿讓她抓緊點,水行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晉楚卿慢點,全被晉楚卿當做耳邊風。
晉楚卿甩着馬鞭就往前沖,水仙的笑聲跟晉楚卿駕馬的聲音回響在山裏,水行簡直要被吓死了,自己的馬跑不快,就命令陳言笑把兩人攔住——
車夫在後面遠遠跟着幾人,讓小孩子走在裏側,他牽着馬小心地前行。
曲人看不得晉楚卿水仙親密,祝喆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事情是在不斷變化的。現在晉楚卿跟水仙的關系,就像最初的宛朝跟晉楚卿。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晉楚卿終于停下,曲人陳言笑先追上,水行後趕來罵晉楚卿是不是不要命了。
“不會有事的,哥哥。”
水行苦口婆心道:“你不能跟這種人學啊,水仙。”
“我沒有跟他學。”
“……我警告你,不許教壞我妹妹!”水行向晉楚卿兇惡道,“現在就給我從馬上下來。”
“你哥讓你下去。”
他是叫他下去。
“我不要。”水仙,“哥哥肯定會管頭管腳約束很多。”
水行:“……”
曲人把水仙從馬上提下來,塞到自己馬後面。水仙愣了愣,晉楚卿水行也看着曲人。
“你不會要害我吧?”水仙,“臉色很可怕哎。”
“……”晉楚卿低聲笑了笑。
水行讓曲人一會兒慢點,現在只要不是晉楚卿就行。
晉楚卿在山路盡頭等車夫跟小孩子,車夫跟小孩子卻遲遲沒有到。蟲循說不會出事吧。
“他們都不會武功,想想很危險。”祝喆。
“要不然回頭去看看?”蟲循。
水仙正笑着,突然心中一緊:又是那股不祥的預感。
水行:“也好。”
往回走了一大半路,幾人碰見了還在走路的車夫和小孩子。
水行問他馬呢,車夫哭喪着臉說掉下去了。
晉楚卿無語,最小心的反而出事了。
車夫坐到晉楚卿馬上,小孩子坐到陳言笑馬上,“現在天色漸晚,趕路不安全。”車夫。
車夫抓緊晉楚卿的衣服,說他這麽大的人,為什麽還小孩子脾氣。唠叨了半路,晉楚卿讓他閉嘴。
這次走的順序變了,水行在前,然後是陳言笑小孩子,接着是蟲循祝喆、曲人水仙,最後是晉楚卿車夫、南再。
意外還是發生了,小孩子肚子突然絞痛,他手一松從馬上掉了下來。陳言笑感到後趕忙停了下來,蟲循勒住馬,祝喆下來查看小孩子的狀況,小孩子摔得很慘,昏了過去。緊跟其後的曲人跟水仙也停下來,水仙問怎麽了。
恰巧此時狂風大作,祝喆沒有站穩随手一抓,抓住了曲人的馬的尾巴,馬踢向祝喆,蟲循去救祝喆。曲人的馬因為大動作踩空,往懸崖下倒去。曲人從馬上跳下,安全地跳到山路上,水仙掉下懸崖。水行想抓住她沒有抓到,立刻發動靈力,水仙身邊形成保護,在落崖之前,晉楚卿趕過去救,曲人默契地用馬鞭甩向晉楚卿,晉楚卿一手抓住馬鞭,一手抱住水仙,陳言笑一手抱着小孩子一手跟水行一起拉住曲人。
總算有驚無險。
水行緊張地問水仙有沒有事,水仙平複了下心情說沒事。放下心後,水行把蟲循推到一邊,大聲質問祝喆:“你剛剛做了什麽?”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祝喆有些無措。
水行:“這是水仙沒出事,如果真的出事,或者再發生一次類似事件,我絕對會把你千刀萬剮,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祝喆:“對不起……”
蟲循:“她知道錯了……”
“我不管她知不知道。”水行,“你這條賤命,抵不上水仙的一個手指頭。”
南再:“我不否認這次的事情是祝喆的錯,如果想要處罰悉聽尊便。水仙金枝玉葉,祝喆蓬門荊布沒錯,但她并不低賤。”
“在我看來,低到塵埃。”
“……”
祝喆怒火中燒,內心的屈辱轉化為眼淚一直在眼睛裏打轉。這一來二去的,祝喆終于正式記恨上了水家兄妹。
晚上水行跟晉楚卿道謝,晉楚卿說沒什麽可謝的。
水行對自己人跟外人的分別還是挺大的,經過這次的事,把晉楚卿歸到了自己人的範疇裏。
兩人偶爾會聊一些各自的事,晉楚卿問他水仙為什麽出靈族去黃昏林,水行說是水仙要求的,她說此次會有所得。
水仙水行去黃昏林主要是找黃昏盤的,黃昏盤靈力充沛,若能被水仙得到,可通萬物。
“你們怎确定黃昏盤還在原處?水仙告訴你的?”
“是書裏記載的,水仙并不能确認東西的位置。”
這就是消息閉塞的壞處。
“你身為醒禮教之子,為什麽要出來做護行客?”水行問。
“就是想出來走走了。”
“江湖上對你的誤解好像很深。”
晉楚卿覺得是水行對他存在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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