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蘇婉站了起來，比陳潇羽高一小截，氣勢更是毫不畏懼：“怎麽？”

“你就是她們的新模特？”陳潇羽原本是這家店的模特，但今晚店長跟她說拍完這次可以結束合作了。

說得委婉，其實是找到了其他的模特，陳潇羽心裏是清楚的，只是沒料到新模特居然是蘇婉。

又是蘇婉，這個搶了她幾次生意的人！

陳潇羽早就發現，只要她和蘇婉一同去應聘模特，商家都會選擇蘇婉。

憑什麽？

“哦，我知道了，你被這家店炒了？”聰明如蘇婉，當然猜到發生了什麽，故意笑着諷刺陳潇羽。

“你……”陳潇羽氣結，偏偏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蘇婉的價格比陳潇羽高，但是物有所值，不管是顏值身材氣質還是模特素養、工作态度，都碾壓陳潇羽。

店長也是衡量過才決定換蘇婉。

“瞧你高興得，不過就是接了一單而已嘛。”陳潇羽冷笑了一聲，“我也不缺這點錢，反正我家還不錯，比你家強得多。”

陳潇羽暗暗打聽過蘇婉的家庭，發現她家就是個普通家庭。

陳潇羽父親是個創一代，資産過億，她的家庭确實比蘇婉強了不止一點半點。

蘇婉剛想反唇相譏。

“住口！”徐麗麗清冷的話聲傳來，她走了過來，冷眼看着陳潇羽。

陳潇羽小聲叫了一聲：“師姐……”

徐麗麗和陳潇羽都是電影學院表演專業的，前者大兩屆，兩人在學校裏見過很多次。

陳潇羽雖然自傲家境，但比起徐麗麗家，她家還是不算什麽。

徐麗麗冷聲說道：“蘇婉是我閨蜜，你不要再對她不尊重，否則別怪我翻臉，不顧師姐妹的關系。”

陳潇羽不甘心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到了店外，她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蘇婉，咱們還不算完，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付出代價，走着瞧！”

徐麗麗拍了拍蘇婉的肩膀：“她就是個二貨，不用管她。”

“沒事。”蘇婉也沒把陳潇羽當一回事。跳梁小醜、惱羞成怒罷了。

*****

這晚，蘇婉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顧宇成的幾張照片發給了助理唐澤，并且說：唐助，這是在普羅旺斯幫顧總拍的照片，麻煩你轉發給他，謝了。

唐澤收到消息，回了個OK。

他興奮不已。

蘇小姐居然保存着老板的照片，是不是證明她對老板還是有意思的？老板知道嗎？

唐澤發照片給顧宇成，并且轉述了蘇婉的話。

顧宇成很快回了：你叫她好好保存好我的照片，別外洩了。

唐澤顧宇成的話截圖給了蘇婉。

蘇婉看到後，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誰特麽要保存他的照片啊？還不要外洩？要點臉好吧！”

蘇婉飛快地打字發給唐澤：你告訴他，讓他不要太自戀！我會删除他的照片，絕對不會留！

唐澤發來：這話我可不敢跟老板說，你自己和他說吧，我把你微信推給他了，你通過一下。

唐澤把蘇婉的微信推給了顧宇成，并且說：蘇小姐有話要跟你說，你加她一下。

唐澤自言自語道：“我真是個天才，這樣一來，他們就加上微信了。”

顧宇成果然申請加蘇婉好友，蘇婉氣沖沖地接受了，永久删除了顧宇成的照片，并且發過去：我已經永久删除了你的照片，你不要太自作多情【鄙視】【豎中指】

顧宇成氣笑了，只回複了一句：好。

他點開蘇婉的朋友圈，發現十分精彩，充滿了自拍、美食和旅游……

蘇婉出于好奇，也點開了他的朋友圈，不料都是些關于工作的內容，她吐槽道：“這男人真夠無聊的。”

兩人沒有任何的聊天，就這樣躺列。

*****

周末時蘇婉回了一趟家，她是京城人，家住在京城的另外一個不甚發達的區。

先是坐地鐵，然後打車，整個過程大概四五十分鐘。

電梯門在21樓打開，蘇婉走到2103號房門前，用鑰匙開門。

“我回來啦。”她語調輕快地說，關上門，換拖鞋。

爺爺蘇方全拿着鍋鏟從廚房走出，他穿着圍裙，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蘇婉回來了，等下就能吃飯了。”

蘇方全年輕時是村裏的幹部，早已退休，靠退休金過日子。蘇婉的奶奶是個普通的農民，在早幾年就去世了。

“爺爺。”蘇婉喊了一聲，把提着的水果放到了冰箱裏。

爸爸蘇玉山推着輪椅從房間裏出來，他的雙腿早已殘廢截肢，并且安裝着假肢，但臉上神采依舊，他年輕時是個真正的帥哥：“回來了？”

“爸。”蘇婉笑着走過去，把蘇玉山推到了客廳。

“快坐，喝茶。”蘇玉山寵溺道。

“好。”蘇婉乖乖坐下，拿過兩只茶杯，給自己和爸爸都倒了一杯茶。

電視上在放着廣告，蘇婉和蘇玉山在客廳聊天，爺爺在廚房裏忙裏忙外，偶爾走出來湊熱鬧插嘴聊幾句，一片其樂融融……

二十多年前，蘇玉山大專畢業，和同校的蘇婉的媽媽相戀，兩個年輕人幹柴烈火，蘇婉媽媽未婚先孕，生下了蘇婉。

蘇玉山也是一個極其負責的男子漢，打算對蘇婉媽媽負責——娶她、領證擺酒，不料蘇婉媽媽出軌一個富二代，扔下父女倆就跑了，從此不管不顧。

蘇玉山痛徹心扉，當天晚上喝了個大醉，回家路上被車撞了，導致雙腿截肢，成了殘疾人，法院判定他占80%責任，汽車司機只占20%，但說到底罪魁禍首依然還是蘇婉媽媽。

遭遇此劫，蘇玉山工作丢了，一蹶不振，雖然身體慢慢恢複，精神上受到的打擊卻恢複不了。

經過漫長的掙紮，看着幼小的女兒，看着操勞的父母，蘇玉山才重新振作起來，幹一些殘疾人做的雜活謀生。

靠着蘇婉爺爺的收入、奶奶種莊稼的積蓄、還有蘇玉山掙來的錢，一家四口的生活還算過得去。

蘇婉是被爺爺奶奶和爸爸照顧大的，姑姑偶爾也幫忙照顧。

等蘇玉山湊夠了錢的時候，他就去安裝了假肢，和輪椅一起搭配使用。

後來互聯網發達了，蘇玉山在網上開店，接單做Word、PPT和Excel，幫人做精美的簡歷或者各種資料，生意不錯，一家人生活的越來越好。

因為蘇玉山殘疾的關系，為了方便生活，原本一家四口是住在一樓的平房的，後來蘇婉大學兼職掙了不少錢，便提議買這個小區的電梯房，每個月和家人一起還房貸，這才搬到了這裏。

蘇婉從小優秀，如今更是獨當一面，全家人都為她驕傲，蘇玉山曾對命運有諸多不滿，而今已經想開了。

蘇婉雖然缺乏母愛，但她很慶幸有愛她的爸爸爺爺奶奶和姑姑，她從未對家庭條件有過怨言，始終抱着一顆感恩的心。

飯桌上，蘇婉問：“姑姑怎麽樣了？”

“還在醫院，我們昨天才去看她。”蘇玉山說道，“你等會兒去看她吧，拿些湯去，要不我們陪你去？”

蘇婉搖搖頭：“不用，你們休息，我找表妹表弟陪我去。”

蘇婉的姑姑确診急性腎功能衰竭，身體狀況極差，需要長期住院治療，每周都要透析，所幸沒發展成尿毒症，否則就要換.腎了。

姑姑家在附近的老舊小區裏，蘇婉提着湯，在小區樓下買了水果，表弟表妹就來了。

“表姐。”兩姐弟笑嘻嘻地喊了一聲。姐姐準備讀初三，弟弟讀準備讀初一，他們都很崇拜蘇婉，在他們眼裏，蘇婉就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大美女、學霸、能掙錢。

他們眼中充滿迷妹迷弟的光芒。

在等車時，蘇婉拉着表妹問：“準備初三了，最近學習怎麽樣？考了第幾名？”

“還行，班裏第三。”重點初中的重點班裏第三。

“不錯不錯，長大後想做什麽？”蘇婉摸摸表妹的頭。

表妹乖巧地回答：“科學家吧。”

“有前途，比我牛。”蘇婉笑道，又問表弟，“你呢，考了第幾名？”

她又補充一句：“對了，聽說你很喜歡打游戲，少玩游戲多學習！不然我就要沒收你手機了。”

“我打游戲都考全年級第一名呢。”小男孩嘀咕道，“知道了。”

蘇婉：“以後想做什麽，電競選手嗎？”

“表姐你真聰明！現在電競項目都進了亞運會了，玩游戲也可以為國争光了。”小男孩眼裏散發出理想的光。

“我懂，但你還小，要以學習為重知道不？給自己留條後路。”

“知道了表姐。”小男孩揚起嘴角說。

蘇婉也知表弟天賦異禀、問題不大，以後他恐怕真的會成為天才。

想到天才，蘇婉就想到了——顧宇成。

她搖了搖腦袋。

為啥這時候想到他？無語子。

*****

姑姑蘇玉芳躺在病床上，看到蘇婉，蒼白的臉龐露出一絲笑：“辛苦了，孩子。”

“沒事。”蘇婉搖搖頭，打開保溫盒，水霧朦胧而出，“喝湯吧姑姑。”

“謝謝。”

不同于哥哥蘇玉山，蘇玉芳沒讀過多少書，只讀到高中，因為那時候蘇玉山殘疾了，家裏條件困難，很難再供她上大學，加上那個年代女人讀到高中算不錯的了，她也就沒什麽怨言。

蘇婉坐在病床邊，把病床搖起，用勺子喂姑姑喝湯。

蘇玉芳心疼地望着蘇婉：“這些日子賺錢很辛苦吧，姑姑欠你的以後會還，你也不容易。”

“姑姑別這麽說，小時候還麻煩你照顧我呢，我現在能掙錢了回報一下也是應該的。”

蘇玉芳點點頭沒說什麽，只是記在心上了。

病人還虛弱，蘇婉聊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這時姑丈陳凡來了，蘇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後離開。

“吃了沒？”蘇玉芳問丈夫。

“吃了。”陳凡一臉疲态，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蘇婉為我花了多少錢，你記下了嗎？”

陳凡皺了皺眉：“我哪記得？”

“什麽？”

“嗨……”陳凡拖長了尾音，耐着性子說，“你不是知道嗎，她的錢沒給到我手上，而是給到她爸爸手上。”

蘇婉每次都轉錢給蘇玉山，蘇玉山再交錢給醫院，花了多少錢他清楚。

蘇玉芳：“她肯定花了不少錢，住院的費用、請護工的費用都是她出，那我們花了多少錢？”

“存款都花完了，每個月還要繼續投錢進去。”陳凡撇嘴道。

蘇玉芳這場病，把一家多年的一點微薄積蓄都花光了。陳凡初中都沒畢業，文化程度低，是一個裝空調的工人，又累又危險不說，每個月就幾千塊錢工資，要養家糊口、又要給蘇玉芳治病，壓力極大，他已經有所不滿了。

人就是這樣，同甘易共苦難，遇到困難就會暴露本性。

蘇婉怎能聽不出陳凡的不滿？愧疚地說道：“怪我，怪我身體不争氣，可是蘇婉沒義務幫我們付錢，她……”

陳凡不耐煩地打斷：“行了行了，她不是能賺錢嗎？就先付着呗。”他一個大男人扛不了事，還要依靠蘇婉一個小姑娘給錢，可以說是尊嚴盡失，每次看到蘇婉都擡不起頭來，偏偏自己又沒本事，只能發發牢騷。

蘇玉芳瞪了一眼陳凡：“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人家能賺錢就該幫我們出錢？欠她的錢以後肯定要還給她的，我哥那裏有賬單，他知道花了多少錢，我改天問問他去。”

“着什麽急啊？等你病好了再說吧，再說這麽多錢，還起來很容易？”

蘇玉芳急了：“聽你的意思是不想還了？那怎麽行？”

陳凡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又沒說不還，你急什麽，你現在工作沒了，病好了還要找工作，還錢是很長遠的事情了。”

“不管怎樣，必須還。”蘇玉芳堅定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話都說了八百遍了，煩不煩啊。”

“你別想占人家便宜。”

“知道了知道了。”陳凡站起身，抛下一句，“你休息吧，我還要去裝空調呢，累死老子了。”他就走了。

蘇玉芳嘆了一口氣，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

蘇婉只在家裏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坐車回去了，早上她有拍攝工作。

臨走時她給了八萬塊錢爸爸，五萬用于給姑姑治病，三萬用于還這套房的房貸。

原本姑姑沒病時，蘇婉的經濟壓力不大，但病人說白了就是一個吞金獸，姑丈又沒本事，蘇婉只能扛起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