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胎記

這日,嚴辭和秀珍一早給嚴笳請安,三個人拘在屋裏繡花制衣。嚴笳在閨中向來學的是治家和禦下,這小小繡花針卻着實難倒了她。

“夫人手法錯了,得像我這樣。”嚴辭正和嚴笳講解着,站在一旁的秀珍好像一直在忍着什麽。

嚴辭笑道:“怎麽?我給夫人傳授技藝,難不成還惹你吃醋了?”

這是玩笑話,可秀珍卻笑不出來,哽了一下道:“夫人,我有些不适......我......”

到底是說不出口,不過嚴笳向來心思靈敏,她拉着秀珍坐下:“可是惡心想吐?”

秀珍連連點頭,衆人心中皆是一驚。嚴笳便差人去請柳聖手,又安撫秀珍道:“婦人大多都有此關,莫要怕。”

到底年歲尚小,秀珍握緊嚴笳的手,連帶手心裏的汗都傳過去。

“恭喜姚府,老朽觀這位婦人的脈象,乃是喜脈。”

此話一出,屋子裏的衆人心思各異。嚴辭的眼裏再也沒有剛剛的舒暢。

“多謝柳大夫,這是一點喜錢。”柳聖手笑着接下,又開了些安胎的方子。嚴笳則是趕緊差人去通禀姚夫人,不過三刻鐘,姚夫人便趕過來。

“飲食要注意,不要挑食。為着孩子,你得多吃點!”

姚夫人一邊說着一邊心裏盤算,若是生出的是個男孩,就讓秀珍将孩子過繼給嚴笳。橫豎嚴笳不受孕,這樣卻還能當成嫡子來上族譜。

等衆人皆散去,姚夫人就提及此事。嚴笳思索片刻道:“若是秀珍同意,放在我這兒養也可。”

“一個下人,有什麽願不願的?心裏定是歡喜着!”

嚴笳只是笑笑,心裏卻想着,有哪個母親願意骨肉分離呢?

日子一晃,已經過去五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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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言如今是庶吉士,翰林院裏經常考試,以查缺補漏。并且是有考績的。若是數次考不好,庶吉士的名頭就撤了。

他有着雄心壯志,于是經常埋頭苦讀,十分用功。

如此便冷落了宋靈達。

苦守空閨,宋靈達心裏癢癢的。如今府中太平,她倒是有些松懈。看着女兒的面容,就想起那個戲子,梅雨郎。

書意長得着實像他。

她雖是水性楊花,心裏卻只愛一個。從見到梅雨郎第一面起,她便愛得不可自拔。梅雨郎面容俊俏,一聲聲的花言巧語,哄得她不知天南地北。

關鍵是,他實在溫柔。

大周的男子多剛烈,越有本事越是。

可她卻獨愛這份溫柔小意。

若是梅雨郎帶她私奔......宋靈達略一思忖,想必她也是肯得。

或許上蒼感動于她的癡情,這一日,梅雨郎當真約她相見。宋靈達心裏咚咚的跳,終是按耐不住,前去赴約。

谷雨齋,小閣子裏。

二人一見面,就緊緊地摟在一起。

雨郎雙眼泛紅,語調溫柔纏綿:“阿宋,你在姚府委屈了。若不是雨郎身份低微,誰人又能拆散得我們?”

宋靈達亦是淚如雨下:“雨郎待我之心,誠摯斐然。我待雨郎之心,天地可鑒!”

梅雨郎伸手替宋靈達拭淚:“阿宋,我們帶着書意遠走高飛吧!這是我們的女兒,怎能冠以他姓?”

宋靈達頻頻點頭,雨郎亦是歡喜異常。可就在梅雨郎轉過身時,宋靈達拔出發簪,從後面扼住梅雨郎的頸脖,一擊刺入梅雨郎心髒。

“雨郎,你一個戲子,哪裏能知道國公家曾孫女的閨名?”

梅雨郎的血流了一地,啊啊的說不出話。宋靈達替他合目,她雖笑着,心裏卻劇痛不已。

她親手了結了自己的愛情。

事情辦妥後,她帶上出門時備下的帷帽,悄聲出了谷雨齋。

“小姐,跟過去的人說、說......”向來穩重妥帖的白灼,身子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說宋小姐殺了梅雨郎。”

嚴笳一驚:“她不是中意梅雨郎嗎?”

“那人說他離得遠,沒聽清屋裏的事。”白灼實在害怕:“小姐,我們報官吧!”

“不行,”嚴笳搖頭否決:“沒有确鑿的證據,官差治不了她的罪。況且,若是京兆尹問起我們如何知曉的,宋靈達必定倒打一耙!”

沒成想,自己欲成全二人,誰知卻是弄巧成拙,白白搭上一條無辜性命。

挺着七個月孕肚的秀珍,在嚴笳這裏哭個不停:“他們喊我去收屍的時候,我才知道哥哥已經去了好幾日......”

“當年家裏窮,送我和哥哥去學唱戲。我嗓子不行就被賣到嚴家。可戲班裏的人說哥哥是天生吃這碗飯的,賺了許多銀錢。料想別人覺得戲子下賤,父母就要我閉上嘴,別被哥哥帶臭了名聲。”

“如若知道他日後枉死,我說什麽也得贖他出來。”

誰能料到,秀珍和梅雨郎竟是兄妹?

見秀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嚴笳只能安撫道:“為着肚裏的孩子,你也得挺過來。”

可到底骨肉親情,秀珍哭了一晌午。回去的路上,羊水就破了。

這孩子早産,生出來小小的一個,小手瘦得像雞爪子。大夫說,若是再早些月份,生出來的恐活不成。

姚夫人笑得合不攏嘴,這一胎是個實打實的男嬰。

衆人恭維着,嚴笳和宋靈達作為主母也得表示一下。嚴笳湊過去一陣逗弄,宋靈達也接過來小聲哄着。

接生婆笑道:“這孩子手臂上有一塊像‘元寶’的胎記,想來日後也是榮華富貴享不盡。”

抱着嬰兒的宋靈達一愣,打開襁褓一看,果然有塊胎記。

“賞!”接生婆拍對馬屁,姚夫人一陣‘心肝兒’的叫着。轉頭一看,宋靈達白着張臉。

姚夫人現在特別不待見宋靈達,見她大喜的日子裏擺着張喪氣樣,氣不打一處來:“你給誰臉子瞧了?”

“娘,我有些不适,先回屋了。”宋靈達魂不守舍,在姚夫人犀利的白眼下,匆匆離去。

見沒有別人,宋靈達一屁股跌在地上。

“小姐,你怎麽了?你可別吓九兒!”貼身丫鬟九兒趕忙扶起宋靈達,只見宋靈達全身無力,一路上就着九兒的手勁走。

回到屋內,九兒怎麽問、問什麽,她都不答話,整個人像是魔怔了。弄得九兒吓個好歹,只得服侍小姐睡下,自己差人請大夫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看在我們女兒的面上,請你不要、不要纏着我......不要!”

宋靈達從惡夢中醒來,她整個人虛脫了。

因為梅雨郎身上有着一模一樣的‘金元寶’胎記。

她是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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