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哈紮

“國公歸家了!”

下人高舉一封書信,氣喘籲籲地回禀道:“國公派人捎來口信,說已經在回程的路上。這是國公寫的家書。”

姚夫人接過一看,一疊聲的“好好好”。

正歡喜着,又咳嗽起來。不想晚輩們擔憂,她擺手說“無事”。回到屋裏,孫嬷嬷面色不安:“夫人的咳疾越發重了。”

“國公歸家是大喜事,不要鬧得衆人不快。我這心如今總算放下來。等我撒手離去,家中總有個長輩相輔。老爺去了十餘載,想必他心裏定是念着我。”

說着又咳嗽起來。

“以後你跟在少夫人身側,好好扶持她。這丫子人很聰明,但是心不狠。有些決斷,你得分析與她聽。”

孫嬷嬷眼含熱淚,姚夫人這是在托孤。

不過十日,姚國公歸家。

“鞑靼攻占了邊境數城,這次又派出一個使團來京。我估摸着,京城裏不會太平了。你拘束着小輩們,莫要再出去游蕩,躲過這陣風頭。”

不成想,姚國公剛到家,就帶來這則大消息。

姚夫人心裏揣揣的:“邊境無大将可用嗎?”

此話惹得姚國公冷哼一聲:“宦官監軍,就是有那個本領,也施展不開手腳。否則你以為束止戈是怎麽死的?都是宦官相逼。這些閹人,打戰不行,害人倒是頗有一套!”

姚府裏一時氣氛低沉起來。

“罷了罷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你們這些文弱小輩,急也沒用。”

衆人應了聲是,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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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言歇在嚴笳屋裏,夫妻二人說起家事。

“請封世子的折子已經遞上去,皇上卻遲遲沒有批複。家裏的爵位不知還能不能保住。”

嚴笳倒是心有一計:“如今鞑靼入侵,大周最缺的就是軍事将領。若是姚家再出一位将軍,襲承祖父的衣缽,聖上必定龍心大悅,世子的折子何愁不被批複?”

倒也有理,不過讓姚言打戰,就連紙上談兵都做不到。

家族襲承之重,就看姚仲文的意思。此事誰說都會被二嬸嬸頂回來,只有姚國公開口才妥當。

這日姚國公将姚仲文叫道書房,與他說起襲爵一事。誰知剛開了個頭,姚仲文就将話茬接過來道:“祖父的思慮孫兒全都明白,孫子本就是一腔熱血,能上征殺敵再好不過。祖父且放心,孫子定不會墜了姚府的威名。”

這個孫子向來沉默寡言,不如姚言喜歡表現自己。剛開始聽聞他拿了二甲第十名,不是不驚訝,如今看來,到真是名副其實。

“這幾日在家中多陪陪你母親,下個月就要去邊關。我老了,被聖上傳召回來,軍隊裏只有你自己闖。”

到底是親孫子,姚國公囑咐了許許多多。

這個月裏,姚府注定不太平。

姚夫人開始咳血。

“夫人這是傷及心肺,病入膏肓,已是藥石無望。”

姚言崩潰大哭,握着母親的手,不肯放開。

“言哥兒不哭,人終有一死。日後要與嚴笳相互扶持,母親不能再幫你了。你沒吃過什麽苦,好多事兒看不明白,母親真的是放心不下。孫嬷嬷你放心用,就跟母親在時一樣。”

說着說着,閉上了眼睛。

天意使然,在姚府送葬回來的路上突然下起大雨,此處是一座高山,一大家子只好歇在一處山廟裏。等雨停了,嚴茄卻又崴了腳。

“夫君,你們先行歸家,我随後就到。”

“也罷,母親後事未了,我們且先歸家。你不要急,待到腳傷痊愈,再出發也不遲。”

嚴茄點頭應下,當晚歇在山廟中。

夜幕籠罩着青山,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聲。黑夜裏亮起火把的光亮和兵刃相接的急促。

想起那日姚國公的話,嚴茄吹熄燭火,安靜地坐在炕上。卻不曾想,鞑靼挨個屋的查,到了嚴茄這裏避無可避,她索性迎難而上。

幸運的是,束止戈教過她幾招。

可哪成想,鞑靼的頭目看中了她:“這女子好俊的身手!是條好狗!擄走!”

可憐的嚴笳一路被押至邊境。她故意安分了幾日,甚至和鞑靼人說說笑笑。這日她瞅準機會,說是找個湖泊洗澡。

鞑靼的頭目沒有猶豫,直接恩準。

如此輕易,待到嚴笳看到深不見底的懸崖,才明白為何。若是随着鞑靼歸營,怕也是生不如死。不如跳下去,求個一線生機。

等嚴笳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在一處土房裏。

“呦,姑娘醒了?”一個老婦人遞上來一碗水:“姑娘命大,日後定是個有福的。”

嚴笳掙紮起身,嗓子的确幹得很。她飲過水後問道:“大娘,這是何處?”

老婦人倒也和善:“叫我黃大娘就行。此處是胡地,是邊境的一所小城。其間聯通大周和鞑靼往來貿易,大家都叫它渠城。”

嚴笳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卻是毫無印象。看來自己不是渠城的人。

“那黃大娘,我又是誰?”

只見黃大娘“呦”了一聲:“失憶了?”

嚴笳點頭:“依稀記得來自大周。”

黃大娘也如實道來:“你是我家二小子撿回來的,說起身世,我卻也不知。”

又見嚴笳神色落寞,便寬慰道:“你先安心在這兒住着,等記憶回來,不就了結?”

眼下也只能如此。

忽然,她感到面上粘稠,欲伸手去摸時,黃大娘卻出言阻止:“你臉上的疤痕由來已久,換做旁人斷然無計可施。不過我家有道獨門秘方,敷上一個月保你白淨光亮!”

是了!她依稀記得自己面上帶疤。正要出言感謝,黃大娘的二兒子哈紮回來了。

“這位姑娘醒了?”只見哈紮手裏抓着幾只野雞,對嚴笳笑道:“你也是有口福的,今晚炖雞湯喝。”

黃大娘咽了口水,家裏就靠哈紮改善夥食。

到了夜晚,黃大娘的大兒子哈希挑着擔子歸家。他是一個貨郎,不同于哈紮那極高的身量,他個子生得矮小。

嚴笳有着過人的觀察力,她在心裏暗道:哈紮倒是生得劍眉星目,可怎得黃大娘和哈希卻是面容寡淡?

到底寄人籬下,這個問題她咽到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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