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魔宮裏, 陸妍也和他們一樣內心不能平靜。

這個男人真這樣信任她？

撤了結界，陸妍看向認真批複竹簡的男人，指甲刮過桌面, 幾次想張口詢問，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想說什麽就說，你是我妻子不必有顧慮。”霍朝頭也沒擡的開口。

陸妍終是忍不住，起身跑到霍朝身旁坐下。“你真的這麽信任我，不怕我将聽到的內容說出去？”

“你身邊都是我挑選的人，你就算說出去他們也知道分寸。”霍朝語氣平淡，談的好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陸妍直直盯着霍朝, 不錯過男人臉上的任何細微表情。發現對方好像真的不在意。

霍朝是真的信任她。

陸妍不直覺攥緊裙子, 眼底淌過一抹緊張。小心翼翼打量霍朝。“那你就不怕我将消息傳遞給其他人。”

她雖未明說其他人是誰, 但兩人心知說的是仙族。大臣們心裏擔憂的就是怕她将聽到的消息傳回仙族。

霍朝執起筆終于擡頭, 兩人對視。男人的神色認真又嚴肅。“即使你真的傳給仙族人也沒關系。我會殺了聽到消息的那個人, 替你抹平錯誤。”

陸妍震驚的瞪大眼，她知道霍朝說的是真的。這個男人真的可以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男人的信任和保護讓她覺得無所适從。垂下頭盯着腳尖, 粉嫩的唇邊抿成一條直線。心裏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不知如何形容。酸酸的、澀澀的。有那麽一刻，她很想站起來大聲的告訴對方, 她不是陸嫣, 不是男人想娶的那個完美的第一美人。

她叫陸妍。

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男人對她所有的好和信任全都基于她是陸嫣。真相曝光，霍朝會是什麽表情, 或許暴怒想要殺她，亦或許看她是陸嫣妹妹的份上放過她。可霍朝的性子讓她不敢去賭。

她只有一條命，賭不起。

陸嫣突然覺得很累, 不論是身體還是心, 只覺得很疲倦。陸嫣這層皮她披累了, 甚至讨厭替身這個身份。男人對她的好沒有讓她覺得愉快，甚至覺得負累。她的後背本就扛着一座山，已然負重前行，再來一座只會将她壓垮。

她想做回自己，迫切的希望。

深吸一口氣，陸妍只覺前殿令人壓抑的喘不過氣。她不想呆在這裏。

壓下所有的負面情緒，眼底的激蕩恢複平靜，猶如一汪沒有波瀾的湖水。手掩着唇，優雅的打了個哈欠。琥珀色的雙瞳迷離的看向霍朝。

“夫君，我困了想回去睡會。”

“去吧，我處理完公事就回來陪你。”

陸妍起身離開前殿，腳步走到飛快，像一道風轉瞬間出了門。

霍朝盯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斂下去，眼底的幽光迅速蔓延占據整個瞳孔。

妻子不适應想要逃避，他都看在眼底。可他不會再給對方後退的機會。魔族的一切總要敞開心扉接受，如今時機恰好。與其慢慢來，不如将所有的事情攤開，讓她退無可退。

***

陸妍回去的途中，昏暗的天空下起了綿綿小雨。

寝殿的大門前站着一名纖瘦的少年，後脊背挺得筆直，板着一張稚嫩的小臉。

陸妍看到少年，臉上閃過一抹驚詫。“你怎麽來了？”

因為下雨陸妍掐了訣瞬移回來，無聲無息出現在大門口。少年吓了一跳，睜着大眼盯着陸妍愣住了。

“阿青。”

一旁的阿葉叫喊一聲。少年猛然醒過神。

他板起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成熟的大人。只是那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左右轉動，眼底流露出些許的慌張出賣了他。

陸妍并不在意他的失禮，露出個笑容，帶着少年走進寝殿的偏廳。親自沏了一杯茶推到少年面前。

少年的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傷勢未愈。

“你傷還沒好怎麽到我這來了？”

“我是來謝謝王後殿下的救命之恩。”阿青看了眼旁邊的阿葉，垂着頭眼底蕩開忐忑。從懷裏拿出一包用油紙包裹的果子，猶豫片刻終是遞到陸妍面前。“王後殿下，我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這個果子是我親自采的，是我覺得最好吃的東西。送給你。”

他拍拍胸脯，眼底綻放自信的光。“您放心以後等我進了軍營有了軍功，一定将最後的東西都給王後。”

油紙裏的果子拇指大小，紅彤彤的飽滿又可愛，散發着淡淡的果香。陸妍掃了一眼愣住了。

迷疊果。

傳說中的迷疊果。十萬年前仙域最後一顆迷疊果樹枯死，它成了傳說中的存在。陸妍知道它還是因為陸嫣。

迷疊果具有清毒的功效。能煉制洗髓丹、清心丹。後者能清除體內留下的丹毒。更具有溫養功效。

唯一的缺點是迷疊果太過溫和，見效很慢。但這更适合剛出生的孩子和身體虛弱的孩子，尤其像陸嫣這種虛弱的身體。所以一直備受各大世家和宗門喜歡。誰不想家裏的孩子一出生就開始洗髓蘊養身體，簡直是贏在起跑線。

小時候，父母從古籍裏知道迷疊果，為了找到它跑遍了整個仙域，可惜最後一無所獲。

魔族人居然有這種好東西而不自知。陸妍想想又覺得不奇怪。魔族人崇尚武力，丹符陣對于他們屬于偏門，很少魔族人願意潛心研究。除非是個別例外。

就連魔宮裏的醫修都是因為修為受損不能繼續拿刀，這才轉學醫修一門。不認識十萬年前的就是已經絕種的迷疊果簡直太正常了。

陸妍覺得這個消息讓陸嫣知道，對方一定會後悔讓她替嫁。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迷疊果上，少年後面說了什麽壓根沒有聽進去。等回過神只聽到對方說要送最好的東西給她。

陸妍救他只是順手而已，并沒有想圖回報。如今卻得到了意外的驚喜。一顆迷疊果就能拍出天價。這一包果子二十多顆簡直是發了啊。

拍拍阿青的肩膀，雙眼閃着興奮的光。“你送的東西很珍貴，我很喜歡。”

阿青偏頭眼底滑過不解。這種果子在霧山谷裏多得是。酸酸甜甜魔族人不愛吃。于他而言只要能填飽肚子都是美味，每當餓肚子的時候，這些果子就成了他的糧食。

其實來時姐姐準備了禮物，他沒有接受。

王後救了他，他就拿出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那些果子讓他吃飽，讓他活着，是他唯一珍貴的東西。

阿青此刻才想起面前這位王後是仙族人，或許喜歡吃酸酸甜甜的果子。“山谷裏還有很多，殿下若是喜歡阿青給你挖一棵樹回來種在魔宮。”

陸妍雙眼發亮，還有這種好事。若是帶一棵樹回仙域那不是發了，成為首富指日可待啊。

她再看向送財童子阿青，只覺得少年可愛得令人心疼。捏了下少年的臉頰。笑彎了眼。“那就有勞阿青了。”

“那我現在就去。”阿青說完，轉身跑出偏廳。

陸妍蹭的起身追出去，站在門口沖已經跑遠的阿青叫喊。“不用這麽急，等你傷養好再說。”

可惜少年已經跑遠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的話。

“王後不必擔心，他皮糙不礙事。”阿葉小跑出來解釋。

她語氣熟稔，引得陸妍側目。

“我們是親姐弟。”阿葉主動解釋。

“姐弟？”

陸妍眸底閃過驚詫，萬萬沒想到這兩人是這種關系。她記得當時擂臺賽阿葉也在旁邊。那時候阿青都快要死了，她也沒有出聲求情。

阿葉看出她心裏的想法，笑着解釋。

“君上親自制定的規則，都是為了我們好。擂臺上死去的人太多不差他一個。我會替他收斂屍骨。”

陸妍：……

她盡然不知該如何回應。心裏莫名生出一絲心酸。不過是為了活着。

魔族的資源是真少，想要更多只能用命博。這是他們生存的方式，她也不能說錯了。

陸妍看向桌上的迷疊果，其實魔族也可以有另一種發展去置換修行資源。

“奴婢當時已經做好了替他收屍的打算，幸好有王後在他才能撿回一條命。”

阿研眼底滑過慶幸，看向陸妍心底滿是感激。誰不想自己的親人好好活着，只是她無能為力。她的母親不允許她插手。那時看到年幼的弟弟走上擂臺，她的心是有多痛，看到他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她的心更是揪在一起。可她不能有任何行動。這就是他們魔族的生存方式，也是君上立下的規則，她做不了那個出頭的人。

聽完解釋陸妍也才想明白，為何擂臺賽後阿葉對她突然多了幾份笑容。原來症結在這裏。

接着，阿葉又說起了姐弟兩的事情。

阿葉父親死後，母親帶着弟弟改嫁了。她獨自一個人流，幾度差點喪命，是霍朝給了她活下去的機會。

難怪她對霍朝這樣的忠心。

阿葉眼底的笑容更甚，臉上浮起歡喜。“君上已經發話讓我帶回阿青，以後奴婢就能親自照顧他。”

“倒也是因禍得福了，以後的日後會越過越好。”陸妍真心祝福他們。

“都是托王後的福。”阿葉打量陸妍的神色，眼底平靜甚至還帶着一絲愉悅，想來心情是不錯。她話頭一轉說起了霍朝。

“王後大概不知從前奴婢和阿月一起在藍琸将軍手下效力，後來您要嫁過來，君上怕您沒有可用的人才将奴婢調過來。君上真的很在意您，也很愛你。”

“是嗎？”陸妍垂下眼睑，擋住眸中的排斥，語氣弱了幾分。

阿葉好似沒有看出她的異常，臉上洋溢着笑容繼續說道。“當然了。君上為了您破了許多的規矩。就拿那次擂臺賽說吧。明豐将軍也提過意見，他可是君上最信任的臣子，比藍琸将軍還要受寵。他和君上還是從少年一起長大的朋友。可結果還是被君上一氣之下發配到虛谷。”

“他可能該私下提。”從小長大的朋友也能說發配就發配，霍朝可真無情。

“是呢，現在好多家族都以明豐将軍警示族裏的孩子，面對君上要謹慎，不可以下犯上。”

眼見阿葉還要繼續談霍朝，陸妍刻意打了個哈欠，佯裝出精神萎靡困倦的樣子。

阿葉一見果然停了話題。“王後近日都沒休息好，還是趁此補補眠。”

陸妍對上阿研認真的神情，心頭一哽。雖然她這幾天沒休息好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也不必刻意說出來。

不愧是主仆，說話的話都讓她想立刻找個洞鑽進去。假裝聽不懂倒在軟塌上，整張臉埋在枕頭裏。

不用做人了。

一連幾日，阿葉就像是上了發條，得了空閑就在她面前替霍朝刷存在感。

陸妍天天對着霍朝那張臉，好不容易離開了一會還要聽阿葉唠叨，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君上外冷內熱，其實最疼惜王後。”

“君上這上萬年一直忙着公事，壓根沒有其他女人。那些傳言都是假的。”

陸妍耳朵嗡嗡作響，左耳是霍朝，右耳是霍朝，腦子裏還是霍朝。終于忍無可忍咆哮出聲。

“閉嘴。”

陸妍猛地睜開眼，寝殿內安安靜靜壓根沒有阿葉的人影。

她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剛才一場夢。

做夢都能夢見阿葉唠叨，可以想見這幾天她被摧殘得有多慘。她發誓必須給阿葉下禁口令。

“做噩夢了？”

陸妍被吓了一跳，轉身看向走進寝殿的霍朝。拍拍胸口瞪了對方一眼。“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

随着她的動作，左邊的衣襟滑落露出白皙圓潤的肩。

霍朝眸色一沉，無視妻子的起床氣。坐到床邊走下從後面擁住陸妍，在白皙的的肩頭落下一吻，一寸寸吻到耳垂。

“定是做噩夢了，沒事我再陪你睡一會噩夢就沒了。”

陸妍：？？？

男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我不困了。”

陸妍推開對方準備起床，反被男人按回床上。

到嘴的小天鵝，怎麽可能讓她飛走。霍朝翻身奪得掌控權。“你困，并且準備從現在睡到明天。”

陸妍：……

果然是流氓，大白天就不做人了。

兩人你來我往見，敲門聲響起。阿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君上，王後。雲岚小姐等人前來拜見。”

霍朝擡起頭，暗潮翻湧的雙眼劃過一絲惱怒。這已經是第三次被打擾了。該死，這些人怎麽就沒有一點眼力勁。

他眼底串一起一股火，盯着眼前紅着臉頰輕喘的妻子，臍下三寸的地方蓄勢待發。可想到妻子只身嫁到魔族沒一個朋友，按下心中的火氣，到底沒有讓阿葉将人趕走。

霍朝拉着陸妍坐起身，細心的替她拉上衣襟擋住洶湧的春色。

“來霧山沒幾天，你到是和那些貴女們熟了。”霍朝捏了捏她的鼻尖，語氣有些吃味。“不過倒是好事。”

陸妍心裏茫然。她一直被霍朝帶在身邊，哪裏有時間結識那些貴女。不過是到霧山那天看過她們表演。此時對她們的來意也很疑惑。

不過能讓霍朝中途收手，她就決定見見她們。果然是她心中的小天使。

整理好衣服，兩人移步到偏廳。

阿葉領着人進來。一共七個女孩。除了雲岚和上次表演比武的女子，其她幾人人一概不認識。

“君上、王後。臣女們是來祝賀新婚的。”雲岚等人規規矩矩行了一禮，直接說明來意。

随後藍衣女子上前一步拿出數十個禮盒放到桌上。

這些禮盒陸妍在初到霧山那天見過，後來因為沈青竹出現，她直接走了，那些禮物一個都沒有拿，沒成想今天又見到了。

陸妍眼角抽了抽。她和霍朝成親都快一個多月了。就算蜜月都快過時間了。現在來賀新婚是不是有點晚？

這幾人另有所圖簡直不能再明顯了。

陸妍一眼就看出來了，更別說霍朝。

他不喜歡拐彎抹角，面無表情敲擊桌面。“有什麽事直說。”

雲岚等人面對霍朝眼底閃過畏懼，雙手抓緊裙子。深吸一口氣，好半響才鼓起勇氣開口。“臣女顏色不如王後自認無法進宮侍奉君上。特來求個恩典。”

“王後說臣女能力出衆不該困在宮裏，天生就該在戰場為君上效力。”另一女子接話。

陸妍：？？？

她什麽時候說過？

陸妍茫然。一旁的霍朝眼底卻滲出笑意。

另一女子雙眼一亮，好像get到霍朝到點，立刻接話。

“王後還說宮裏有她一人足矣，我們誰都不能觊觎君上。”

果然霍朝眼底的笑容更濃，唇角勾起，握住陸妍的手，語氣格外的溫和。“我竟不知你對我竟有這麽強的占有欲。”

陸妍“？？？”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跑醫院有點忙，可能都晚上更新，等過幾天穩定下來恢複早上。

過幾天開始日六，麽麽噠。感謝在2021-07-23 22:44:00~2021-07-24 22:5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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