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剛走了沒多遠的盞梓聞聲回頭，幾乎與辛雅同時驚叫出聲。然而那股紅黑相間的兇氣在輕而易舉打傷了盞唯之後，似乎并沒有就要收手的打算，再次将目标鎖定在了慌亂無錯的辛雅身上。

或許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辛雅，只不過盞唯站出來礙了事。辛雅見盞唯受傷倒在一旁，心急如焚的就要跑過去，然而慌忙間錯了步子，摔在了地上。明眸帶淚的擡起頭，便看到那團可怖的黑氣沖着自己襲來，便是吓得動也不敢動了，嚎聲哭了出來。

盞梓更是被吓掉了魂，周圍沒有其他師兄弟，他們三人處境危險的很。然而趁着黑氣的目标不在自己身上，他大口咽着唾沫，努力的将自己鎮定下來，偷偷挪腿往師尊所在的大殿跑去。

兇氣并沒有因為辛雅放聲的苦喊而停下，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她撲去，原本湛藍的天空也緊随着黯淡了下來，像是烏雲壓城般讓人不由胸悶窒息。

盞唯一手撐着地，想要秉着一口尚存的餘力，站起身來。可她修為尚淺本就不敵，更何況受了重傷移動都為艱難，又怎麽可能護的住辛雅。堅強如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承諾要保護的人，面臨着這樣的危險卻無能為力，也不禁眼眶一陣濕熱，淚沾衣裳。

“小雅……”喉間早已發不出什麽聲音，費盡力氣不過是殘破的低喚，遠處的人兒根本聽不見。“不……”不要！

然而電光火石間，那渾濁的兇氣卻被辛雅周遭一道忽閃的淺色屏障擋了下來，無法再前。兇氣速度之快，但被反彈回來得時候那力道卻并不大，僅僅小退些許，與先前女鬼一劫相差甚遠。而當兇氣站定，那道屏障又頓時不見蹤影。

盞唯一愣，似乎是因此看到了希望，辛雅腰間的錦囊正在閃爍着青藍色的光芒，料想便是那靈石在護主。只是那兇氣并不罷休，幻化成虛渺的人形，再一次逼近辛雅。

緊接着純清的劍氣劃空而至，原本的黯色陰霾天空頓時被割出一道亮口，再然後清氣蔓延，不久恢複晴天。重華執劍穿刺過那黑紅的兇氣，體內靈氣高漲，感染着周遭的氣息彙聚運轉，清靈的正氣力壓邪氣，然而乍一回身，那團兇氣卻再次合二為一，完好如初。

“何方妖邪？！”沉着渾厚的女聲震懾着大地都仿佛抖了抖，犀利的雙眸緊盯着那不知來歷的黑氣，重華掌下緊握着劍柄，準備起了另一輪攻勢。

“妖邪？哼！”同是女子的聲音，卻是陰森重疊中又帶着讓人不禁汗毛聳立的詭異，語氣更是滿滿的不屑。

重華微微蹙眉，一足蹬地，騰空而起。長劍脫手，淩空垂直于胸前，銀色的劍身爆發出奪目的銀靈之光。雙手比劃陣勢，口中默念仙法，而後震耳一聲‘破’，飛劍回旋而出，直逼兇氣。

銀白色的仙靈之氣與污濁的兇煞黑氣兩兩相撞，一陣強烈刺眼的靈光由交界之處爆發，籠罩過整片大地，讓人在被餘波震到無法直立之餘，更是連眼睛都無法睜開。而頂着迎面的兇氣壓力，重華顏色未變，雙手交錯間又一波靈氣彙聚掌掌之間，猛一施力推壓出去，更強烈的氣流席卷着周遭草木高石，更是将重傷的盞唯再次震出一段距離，然而被眼前景象驚呆的辛雅，卻是毫無半點波動。

強光驟然停息，重華低聲悶哼一聲，被迫後退兩步，站定身形。然而體內氣流紊亂，直讓她眼前一陣泛黑，更是喉間腥甜，一口鮮血便要湧出。然而她刻意壓抑，硬是将血咽回了肚子，表面依舊無常。

反觀那污色的兇氣卻頓時被彈了出去，砸在地面上留下了不小裂痕，然而只一瞬間，便在原處消散在空氣中，連個鬼影子都不剩。再過片刻，便是連一絲氣息都不餘存。

四處回複平靜，空氣中煙塵四起，飄了許久也未能徹底落定。草木亂世鋪灑一地，場面混亂不堪。而此刻的重華将仙劍收回，方才一手捂住胸口，躬身再也承受不住的自嘴角滲出些血水來。

盞唯最後看了一眼似乎仍未從驚慌中完全恢複過來的辛雅，心中憂慮已除，阖眼沉沉睡去。

“師，師姐？師姐！……”

那時的辛雅乍一回神便四處搜尋着盞唯的身影，直到找到後更加的一發而不可收拾。奮力的起身，就算摔倒在地，也要拼盡力氣爬到盞唯的身邊，一聲一聲用已然哭啞的聲音，不知疲倦的叫喚着地上毫無生氣的人，搖晃着她的身軀，像盞唯撫摸她時一般撫摸着師姐的烏發。師姐的臉就算沾染了血和塵土，依舊是那麽好看，她這般想。然而看着滿地的血，她卻也天真的以為，自己再也不能讓師姐作陪了，她便也想不顧一切的去找師姐。

重華無聲的走到兩人身側，辛雅滿是淚珠的小臉微微擡起，無助的向她看去。只見重華彎身将地上如殘破娃娃一般的盞唯抱起，“若想救她，你随我來。”

對抗那不知來歷的兇氣，重華耗去了不少功力，還受了重傷，而盞唯年幼，修為又淺，遭那兇氣一擊便足以致命，不過尚有執念撐着一口殘氣，想要看到辛雅周全。所以，若想以自身靈力将她救活，必然損耗巨大，對重華現在的身體來說，無非強弩之末。而能擁有足夠救活盞唯靈力的寶物，非凝香石莫屬，但重華并不會逼辛雅。

将盞唯平放于殿中的軟蒲之上，重華回身對着緊跟而來的辛雅，而後看向她腰間的錦囊。

“師尊，究竟如何才能救活師姐？小雅不想師姐有事，師尊你救救師姐好不好？”

“用你的凝香石可以救她，你可願意？”重華将目光移開，直截了當道。

“凝香石？”辛雅愣了愣，忽而明白過來看向自己的腰間，不加猶豫的将錦囊拆下，“是這個麽？只要能救活師姐，什麽都可以？”

暗暗嘆了一口氣，重華知道自己這般做來也是有私心，畢竟盞唯是她的徒弟，她想救活這個徒弟，可是此刻的自己又無能為力。事情不容拖欠，她只能利用辛雅對盞唯的情誼。那凝香石是辛家的寶物，委托她好生保護，然而明知道會耗損大量的靈力，她卻還是這般與辛雅說了。

“果真，願意麽？”

辛雅不知重華心中所想，只一心想救活師姐便是最好。擡手用袖子胡亂的擦了一把臉，她重重的點頭。

“那好，靈石以你為主，你便與我一同坐下，聽我指命。”

——

辛雅力竭倒下，一睡便是兩日，然而忽然醒轉後，身邊卻沒有盞唯的身影。她穿着裏衣赤着腳丫便在院裏院外到處尋找，遍尋無果便癱軟在地，難受的痛哭起來，直到端着臉盆的盞荷從院外進來，看到她才将她領會了屋內。

“師姐呢？你知道師姐去哪了麽？她還活着對不對？”辛雅一面抽泣一邊焦急的追問，她不認識眼前這個姐姐，但她知道這個姐姐一定知道些什麽。

“師姐已經沒事了，只是還沒睡醒，等你好了，就可以去看她。”聲音一如春日和風，溫暖滋潤，柔柔的，就像她的笑臉，溫柔親切。

辛雅安靜了些，巴巴的看着她，仍是有些不放心的試探道：“真的麽？”

盞荷笑着點點頭，“真的。”

“那，你是誰？”這個姐姐雖然沒有盞唯師姐漂亮，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好溫和，辛雅下意識的對她有了些好感。

“我是盞荷，你的二師姐，也是師尊的弟子。”

“啊？師尊不是只有盞唯姐姐一個弟子麽？”辛雅眨巴着眼睛，有點苦惱的嘟囔着，“會不會還有其他師姐啊，師尊藏了多少徒弟啊？”

“噗……”看着辛雅懊惱的表情，盞荷忍不住想笑，“沒有了，師尊只有我與師姐兩個弟子，現在添你一個，便是三個。這些日子師尊交代了我些事情，便一直沒來得及來見你。”

“哦……”

“诶，小師妹？”盞梓一進屋就看到醒過來的辛雅，頓時興奮起來，“小師妹你醒了啊，你什麽時候醒的啊，也不告訴我。你告訴我，我給你帶好吃的。嗯，我剛從廚房拿了桂花糕，雖然……吃了一半了，但是你想吃我再給你拿！”說着還把手裏咬了一半的桂花糕舉到辛雅的面前。

“……”沉着眸子盯着眼前這個突然蹦出來，唧唧歪歪沒完沒了的家夥，辛雅歪了歪腦袋奪過他的桂花糕，只覺得腦袋被吵得疼。嫌棄的又瞟了他一眼，辛雅有氣無力的抱怨，“你真吵。”

“小師妹剛醒你就來了，”盞荷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盞梓，你這一驚一乍，吊兒郎當的壞毛病，還真是得改改。”

“怎麽一來就說我呀……”委屈的嘟着嘴，恨恨的又咬了一口手裏的桂花糕，盞梓偷瞧了盞荷一眼，随後又活力四射的面朝辛雅，“小花要生娃娃了，我帶你去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