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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看着李治跟那富二代離開的背影透出股氣急敗壞的意味，段奕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他們這是幹什麽來了？”

Mark高深莫測：“偵測敵情。”

白姐神色嚴肅：“打探消息。”

小趙也過來湊熱鬧：“告白。”

段奕決定不跟這群不靠譜的隊友讨論，扭頭問：“小樹，你怎麽看？”

結果撲了個空，他家小樹正坐在一張桌子邊，不知道聊到什麽話題，跟人讨論得熱火朝天。

段二爺又不爽了，從人群裏擠過去。

雲嘉樹身旁的客人看着三十多歲，架着副金絲眼鏡，文質彬彬，很有點儒雅氣質，深藍色襯衣雖然不是什麽大牌，剪裁也普通，卻勝在幹淨整潔，起碼看起來是個比李治更加潔身自好的斯文敗類。

段奕靠近了，就聽見男人正在說：“……吉爾古德并不是一個好演員，他太過迷信波列斯拉夫斯基那一套，卻把本我壓抑起來，導致演技游離于靈魂之上，這是後解構主義在超脫現實層面的自我完善手法……”

他默默在雲嘉樹身邊坐下來，聽得雲裏霧裏。

男人說得high了，用力一握拳頭，語調铿锵：“#￥&%@！￥……”

段奕更加暈了，突然覺得袖子被扯了一下，接着雲嘉樹湊近他耳朵邊，低聲問：“他……說的是中文嗎？”

噗一聲，段奕又噴了口啤酒，尴尬地扯紙巾擦拭：“不好意思啊，酒太涼。”

那男人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也有些尴尬地推了下眼鏡，停止了演講：“一不小心就走神了，不好意思。還沒自我介紹，我姓黃，叫黃錦，幹導演的。”

黃錦笑得柔和儒雅，令人一見就心生好感，除了剛才像是切換模式一般陷入演講狂熱之外，還是很好溝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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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接了名片，又遞出自己那寫着榮唐CEO特助的名片，換來對方肅然起敬。

看着那男人表情的變化，段奕深刻地感受到了狐假虎威的虛榮心帶來的滿足感。

而後又閑聊了一陣，黃錦扶了下眼睛，仿佛下定決心一般站起身來，按住雲嘉樹肩膀，表情嚴肅得跟求婚一樣：“小樹，我覺得跟你挺投緣的，所以接下來要說的話，請務必要答應我！”

這話一出口，雲嘉樹愣住，段奕愣住，送酒過來的小趙也愣住了。

段奕先愣，繼而大怒，才打算拍案而起，就聽見黃錦繼續開口了：“我想請你做我下一部電影的男主角。”

段奕一聽這話，倒是樂了，沒留意到雲嘉樹略微陰沉的眼色，一把摟着戀人肩膀：“算你有眼光，我們家小樹一看就是主角人選……什麽電影？”

黃錦坐回去，又順便把小趙拉來身邊坐下，小趙放下半打的大瓶百威，尴尬地笑笑，一指黃錦：“我表哥……武俠迷，電影癡。”

結果被黃錦往後腦輕輕一拍：“有你這麽說哥的？”

小趙嘿嘿一笑，開完酒去招呼別的客人了。黃錦則一腔熱忱，給兩人做介紹。

他計劃拍的是部武俠電影，主角父親是魔教教主的兒子，母親是武林盟主的千金，魔教的設定是處在西域，因此主角也剛好有混血兒的血統。

出身高貴的混血兒，無論從外形還是從氣質，段奕在腦中過了一遍各類明星，都覺得沒人比雲嘉樹更合适。

其間各種撒狗血各種美人寶藏陰謀戰鬥，聽得段奕摸着下巴點頭：“聽起來不錯，有點意思，拍出來我肯定去看。”然後轉頭看着雲嘉樹，“小樹啊，要不試試吧！”

雲嘉樹面無表情：“我拒絕。”

黃錦露出失望的神色：“要不，改天我把劇本送來給你看看，如果你覺得哪裏不滿意，還可以改。”

雲嘉樹仿佛又恢複了當初在美國的那副神色，笑容溫和，卻透着拒人千裏的疏離：“謝謝，不用了，我對演戲沒興趣。”

黃錦很失望，也不好再纏着他，就扭頭看着段奕：“要不，段先生，跟你朋友再說說？”

段奕自然點頭，只是看雲嘉樹好像有點不高興了，就先換了話題。

慶功宴散場時已經快淩晨兩點，街道上冷冷清清，兩個人都有點醉，懶得等司機，直接叫了出租車回去。

雲嘉樹一直沉默，閉着眼睛一路坐到公寓，也沒開口說話。

直到進了屋，段奕終于忍不住了，将外套挂起來，開口了：“其實拍電影也挺不錯的，很适合你不是？你拍過不少gg……”

“段奕。”雲嘉樹停在酒櫃跟前，一邊開櫃子挑了瓶西班牙産的紅酒，一邊打斷他的話，“我一輩子都在演戲，現在提起這兩個字就惡心。”

段奕摸了摸鼻子，突然覺得自己剛才表現得有點沒心沒肺，于是取了兩個高腳杯，陪他在沙發坐下：“我也就是……難得那導演識貨看上你，你要是去主演，我就湊個熱鬧去投資。”

雲嘉樹往兩個高腳杯裏倒紅酒，暗紅而晶瑩的液體在燈光下澄澈如同寶石，而後往沙發裏一靠，悠閑品酒，仿佛此刻并不是身在半夜三更的帝都公寓，而是在陽光燦爛的英倫城堡中。長長的睫毛垂下，慢慢笑起來：“你當那導演真看上我了？他是看上你（的錢）了。”雲嘉樹說得含糊，故意省略了關鍵倆字。

段奕沒聽出貓膩，醉醺醺地樂了，坐到雲嘉樹身邊親他耳朵，将酒杯放在桌上，一只手環住戀人腰身摩挲往下：“你哪只眼睛看見他看上我了？吃醋了？”

雲嘉樹側頭，含着一口果香調的紅酒貼上他的嘴唇，微酸卻柔和的紅酒液伴随舌頭翻攪，香氣擴散在整個口腔，慢慢勾起暗藏的欲念：“不信我們打個賭。”

那親吻實在香甜，段奕的呼吸跟着粗重起來，将戀人摟得更緊：“好啊，賭什麽？”

“我想想……”雲嘉樹配合他動作，幹脆跨坐到腿上，段奕發現小戀人特別喜歡坐他腿上，居高臨下地親吻他，每次坐上來之後都會特別主動，自然也樂得配合，手掌熨帖貼合在後背上，聲音暗沉沙啞，宛若大提琴琴弦低顫：“幹脆，我贏了，你給我舔，你贏了，我給你舔。”

然後，不出意料，他看見雲嘉樹耳根通紅。暗自得瑟起來：小樣，跟我鬥？

雲嘉樹卻沒有惱羞成怒，反而同意了：“行，不過，如果我贏了，你得讓我上一次。”

這期間兩人也不是沒試過，只是每次雲嘉樹才開個頭，就被段奕心急給反推了。段榕先的斯巴達式教育，倒是養出兒子體力好耐力強的優勢，導致每次段奕吃飽餍足往旁邊一躺，擺出“親愛的來吧，我随便你上”的姿勢時，雲嘉樹早就被榨幹體力，唯有幹瞪眼的份。

此時見他提出來，段奕自然一如既往地表示冤枉：“我哪次沒配合啊？是你自己不行。”

敢說男人不行，簡直犯了大忌。雲嘉樹臉一板，眉一皺，卡住他脖子：“老子這次要先攻！”

“噗哈哈哈哈，卡牌游戲玩多了吧，還先攻……”段奕笑了一半突然覺得被掐緊了脖子，連忙舉手投降，“行行沒問題，你先攻就你先攻。”

于是兩個人就這麽說定了。

而後很快……某人就會哭了。

段奕跟雲嘉樹又再次碰杯，彼此笑容滿面，胸有成竹，都非常篤定了這個“某人”的身份。

第三天的時候，段奕就按照雲嘉樹的要求，給黃錦打了電話約見面。黃錦滿口答應。

他約的地方是個私人會所，跟服務生特別交代過，黃錦才得以被領進來，據說是剛從陝西片場回來，看得出是臨時換的休閑西服，銀灰色配藏青底紅條紋的領帶，別提多刺眼，讓段奕的職業病又有點蠢蠢欲動，好不容易又忍下來。

這兩天段奕也查了下黃導的履歷，畢業快八年了，拍過gg，拍過不少微電影，還參與過幾部大片的制作。這樣的履歷，說實話，在人才濟濟的帝都并不起眼。但是微電影系列追捧的人非常多，明顯看出走的是商業電影的路子，各種狗血笑點噱頭玩得非常純熟。

本人也是躊躇滿志，自稱所缺少的就是一個機會。可惜應該說運氣不好還是恃才傲物惹人讨厭了，這個機會總是遲遲不來。

一個月前他還帶着劇本跑去找過李治--這個名字跟唐朝皇帝一樣的小子手下有一家叫李唐的娛樂公司，旗下也有不少明星藝人模特，和一流導演們也保持着良好關系，自然看不上黃錦這樣籍籍無名的小導演。

但凡可以跟李治對着幹的事，段奕都非常上心，所以比打賭的時候更積極了。

黃錦風塵仆仆坐下，卻沒看見雲嘉樹，不由得愣了愣：“段先生一個人？”

“是啊。”段奕看着服務生翻開一個精致的白瓷薄胎杯，給黃錦倒茶，“黃導也挺忙啊。”

黃錦扶了下眼鏡，笑得又客氣又友善，有種不卑不亢的氣質，“叫我名字就行了，一點成就都沒有，黃導兩個字聽着心虛啊。就是跟着劉導去學習學習，順便打了幾天工。”

段奕不知道劉導師誰，也沒關心，等服務生退下，帶上了包間的門時，按照計劃，偷偷在桌下撥通了雲嘉樹的手機，才開門見山跟他說：“我跟雲嘉樹談了一下，他說會考慮。”看着黃錦一瞬間亮起來的表情，心裏又多了幾分把握，十指交叉，擺出個高深的姿态來，“其實今天找你還有別的原因，我一個朋友聽說了這事，也很有興趣，想投資。”

這話一出口，黃錦的雙眼更亮了。段奕看着有點愣，他開始琢磨不透這個男人的性格，第一眼看着很有些儒雅風度，對自己的事業有些狂熱，交際手段也算不錯，怎麽現在表現得這麽……幼稚。情緒統統表露出來，實在是，太好拿捏了吧。

他摸着鼻翼，突然覺得有點危險，兜裏的房卡仿佛也開始發燙，讓他想扔掉。

那可是他為了享受勝利成果，專門叫小房訂的水床蜜月套間……

心理糾結着，表面卻還是笑容可掬：“這人投資絕對是大手筆，這一點你放心。不過，他說想另外推薦個主演人選。”

黃錦愣住，露出為難的表情，段奕懸起的心慢慢落回去，就聽見他說：“要不，資料拿來看看？”

變心變太快了混蛋！！！

段奕心中掀起了名為憤怒的風暴，雖然知道黃錦是無辜的，可是還是克制不住地有些冷，黃錦也算乖覺，見他心情低落的樣子，約定下次見面後，就告辭了。

段奕默默坐了兩分鐘，拎起衣服開門，對面的貴賓室一直開着，雲嘉樹站在門口，笑得像只英俊又腹黑的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