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關于封印

“對不起，他們的死的确跟我有關系……”

坐在彌衣對面的是名外形詭異得可怕的女性，人臉蛇身，雙臂如同鳥類的翅膀，此時她微微垂着頭，臉上呈現出愧疚之色：“我也不想的，我從來沒有主動襲擊過人類，但是他們想獵殺我搶走我的羽毛……”

她是以津真天，傳說中的兇鳥妖怪，和普通的妖怪沒什麽區別，不過有一點值得注意，這種兇鳥的雙翼每隔一年就會有一根羽毛化成黃金，因此常年穩居妖怪獵殺者名單的前三寶座。

據她所說，昨天她在山裏散步的時候不小心被高濑會的人發現了，這群兄弟不愧是混黑/社會的，夠猛，看見妖怪居然都不帶躲的。

對方落單，我們人多，一句話總結：這波能殺。

那位高層是個異能者，想憑借自己的能力殺死以津真天搶走黃金羽毛，不料一失足成千古反面教材，在混亂中異能力失控被反噬，連帶着部下們也遭了殃，高濑會想物盡其用，把【羊】和港口Mafia也拉下水。

彌衣坐在對面，把這個故事從頭聽到尾并做了推斷。

她一進山區就隐隐察覺到了妖氣，但戾氣并不重，同時又聯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抹金光——那是以津真天的黃金色羽毛。

以津真天這種妖怪習慣在城市夜空中盤旋，俗稱遛彎。

彌衣從小受到陰陽師的文化熏陶，對妖怪們的習性相當了解，不過再了解也不可能只憑借這麽點線索就判斷出妖怪的具體種類，所以來這裏之前她特地查了一下手機，發現很久以前這片山區有儲存着金礦的傳聞，只不過因為沒有官方蓋章而不被人們放在心上。

根據古書記載，以津真天居住着的地方極有可能蘊藏着大量黃金，彌衣以此推斷出居住在這裏的妖怪就是以津真天，高濑會高層的意外死亡可以從這上面入手。

以津真天從不襲擊人類，安全系數高，所以彌衣才會在戳穿了高濑會的陰謀後悄悄脫離隊伍順着妖氣找過來，想把事情調查清楚，順便……向她打聽一個消息。

“大人，你是陰陽師吧？”以津真天擔憂道，“你要殺了我嗎？”

“我……”

彌衣話還沒說完呢，山洞外便傳來一聲大喊：“夫人，我回來啦！”

這稱呼讓彌衣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原來這位以津真天已經結婚了嗎——然後她的小小驚訝瞬間變成了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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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好大一輛車！

只見一輛牛車緩緩駛入山洞，空間頓時擁擠起來，車內沒有人駕駛，車轱辘卻自動往這邊轉了過來，長在車前方的臉又寬又大，像刷了層白漆似的慘白無血色，跟它比起來後面的車體都顯得嬌小了不少。

是胧車。

胧車的雙眼是天生的怒目圓瞪樣，看上去兇兇的，所以當他的視線掃到彌衣時彌衣下意識動了動手指，那是要去拿符紙戰鬥的前兆。

“咦？夫人，今天有客人嗎，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胧車沒有察覺到異樣，依舊往這邊行駛着，在距離彌衣很近的地方停了下來。

……

對方已經叫了兩次夫人，彌衣再怎麽不敢相信也只能接受事實，但開口的時候還是很艱難:“請問……你是他的妻子嗎？”

以津天真點了點頭。

接着她就看見彌衣的表情僵硬了，後者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笑容勉強:“你的丈夫……很健壯。”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不失禮又貼合實際情況的詞了。

“哈哈哈，不用這麽拘謹客人，我知道你是覺得我體型太大了。”胧車爽朗地笑了兩聲，“其實我最近有在減肥啦。”

這不是減肥就能解決的問題吧！你的妻子只有你臉的三分之一大啊！

彌衣難得颠覆淑女作風在內心咆哮了一句，意識到這個反應太沒禮貌後立馬定了定神，安慰自己要冷靜，身為陰陽師她什麽場面沒見過。

雖然這場面她真沒見過。

以津真天告訴胧車彌衣的來意，講到後來，現場的氣氛明顯不對勁了，胧車的神情也嚴肅了很多:“陰陽師大人，你要獵殺我們嗎？”

“我為什麽要獵殺你們？”彌衣反問。

“昨天那群穿黑衣服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算是自作自受，而且夫人你從一開始就是在自保，哪怕是在人類社會裏也沒辦法給夫人定罪，更別說獵殺了。”

得到确定的答複，以津真天明顯松了口氣，胧車則關切地看着她。

“不過我有些問題要問你們。”彌衣詢問道，“以津真天夫人應該住在愛媛縣的深山裏才對，為什麽會來橫濱？”

提到這個，胧車有些難為情:“其實我和夫人本來是住在那裏的，但是我違規酒駕，不小心撞傷了其他妖怪，那片地區的管理人就把我放逐出來，讓我刑期滿了再回去，夫人怕我孤單特意申請陪同，所以才……”

彌衣:“……”現在的妖怪社會這麽有秩序的嗎？

“這裏住着很不方便啊，太偏僻了，快遞不通，附近也沒個代收點什麽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其他的妖怪，晚上跑出租還得去市區裏才能接到客人，昨天工作得太晚了夫人擔心我出事還特地來找我……抱歉啊夫人，我下次一定會準時回家的。”

彌衣的心情很是複雜。

托貴族教育的福，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忍住了朝吐槽役方向發展的沖動，依然保持着得體的一面:“哪一行都不容易做啊……”

這也算是一個好的發現，妖怪世界的秩序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樣混亂不堪，說明人妖共生的社會是可以成為現實的。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眼前這對妖怪夫妻比他們人類規矩太多了。

彌衣悄悄感嘆了一聲，随後正色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知道世界上有哪些厲害的能封印妖怪的器具嗎？”

她的表情跟剛剛相比認真了很多，這恐怕才是她真正想要打聽的。

也不知道是忌憚着對方陰陽師的身份還是天性就善良老實，以津真天竟然直接回答了:“能封印妖怪的器具有很多，可要稱得上厲害的話……”

想了想，說道:“那就應該是獄門疆了吧？”

獄門疆，源信高僧圓寂後肉身化成的封印器具，無論是誰，只要被封印了就很難再逃出來。

胧車好奇極了:“什麽什麽？這世上竟然有這麽厲害的東西？”

“我只是以前聽族裏的長老談起過而已，也不知道有沒有記錯。”

獄、門、疆……

彌衣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随後擡起眼，露出溫和的笑容:“謝謝你們，幫了我大忙了。”

這次的經歷可以稱得上是奇遇了，不管是工作還是私事都有了很大進展，為了回報以津真天的消息，彌衣決定幫夫婦二人隐瞞他們在此居住的事情，并囑咐他們盡量不要在橫濱市區出現，要知道以津真天的黃金羽毛一旦被發現就會成為災禍源頭，高濑會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之後彌衣告別妖怪夫婦，下山去找同伴會合了。

胧車目送彌衣離開，随後說道:“陰陽師也不全是喊打喊殺的暴脾氣嘛，像這位大人就挺可愛的……不過絕對沒有夫人可愛！！”

以津真天輕笑了一聲:“不用這麽慌張，我也覺得陰陽師大人很可愛，通情達理的，和長老們說的完全不一樣。”

“呼……”

“诶等等，親愛的，你背後這是什麽？”

“什麽？我看不見。”

以津真天湊近了些，羽毛放在嘴上做食指貼唇狀:“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打中了留下的痕跡，還有好幾個……”

聞言，胧車陷入回憶:“剛剛回來的路上好像撞到了塊大石頭，之後後背就傳來了擊打感，應該是碎石塊吧。”

自家夫人也是心大得很，一下子放寬了心:“原來是碎石塊啊，吓死我了，還以為你被攻擊受傷了呢。”

“我這麽強，怎麽可能受傷嘛，夫人我們回去吧，我今天給你帶了人類世界的禮物，剛剛被陰陽師大人一打岔差點給忘了。”

彌衣這邊很快就找到了大部隊，廣津柳浪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她照實說自己找到了一些線索，等解決完高濑會這邊的問題再詳談。

“這樣麽。”廣津柳浪沒有懷疑她的話，“剛剛出現了一些突發狀況，情況有變。”

彌衣目露困惑。

接着她就被告知了自己離開後發生的事。

彌衣聽完沉默了，她覺得真相已經很清楚了……那輛肇事逃逸的胧車似乎完全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回事啊。

“就當是山神大人發怒了吧。”太宰聳聳肩，“誤入山神領地被處以神罰，這種死法太凄慘了。”

高濑會的構成員碰巧聽到了這句話：“喂，港/黑的，村下大人還沒死呢！”

“是是，他還好好活着呢，方便讓他站起來跟我們打個招呼嗎？”

“你——！”

“高濑會的各位。”廣津柳浪向前踏出一步，伸出左手，右手則拉住了白手套底部，不急不緩的聲音包含着讓人無法忽視的威懾力，“磋商破産的真相我們這邊會一字不落地向呈報上去，該如何處理都是首領的判斷，不過你要是再對我們這邊的負責人有任何挑釁行為我都會視為宣戰信號，你們确定能承擔這個後果嗎？”

構成員噎住了，他敢怒不敢言，身體不由得往後退了退，最終只留下一個十分不爽的“嘁”字，掉頭走遠。

本次任務到這裏已經可以畫上句號，彌衣等人回去後把事情經過詳細寫了下來，包括高濑會高層其實是被妖怪襲擊致死的，和【羊】無關，當然，她沒有說出妖怪的真實身份。

寫完報告彌衣想起了山裏的那對妖怪夫婦，幹脆拿出手機搜了谷歌一下。

【妖怪之間有沒有生殖隔離？】【一輛車和一只鳥的後代會是什麽樣子】【人外與人外[嘩——]】等等。看着這些浏覽記錄她一度以為自己是個變态。

搜索無果的彌衣克制住了那旺盛的好奇心，之後幾天一直在查閱相關古籍，試圖從書本上面多了解一些獄門疆的信息。

也許她的式神就被封印在獄門疆之中。

今天是周日，不用工作，彌衣一整天都泡在市裏的圖書館裏，可一直查到天黑也沒查出什麽新進展，她失望地離開圖書館，準備去找個地方宣洩一下壓力。

某條小巷裏。

咚的一聲悶響，身材肥胖的黑衣男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左右兩邊都是他的同事，同事們是武鬥派成員，格鬥技在組織裏是數一數二的強，現在全都倒下了，而敵人只有一個。

“求、求求你原諒我……我們也是聽命辦事的啊！”

少年擡起腳，鞋底踩在了男子的肩膀上，這一腳的力氣很輕，似乎只是覆蓋在上面而已——然而正當男子竊喜撿回一條命時，肩膀上的力道陡然增加了十幾倍，他的後背狠力撞上牆壁，牆面立刻裂除了蜘蛛網紋路。

男子發出了痛苦的嚎叫聲。

“這幅樣子可真難看，作為武鬥派卻只有這點程度嗎？”中原中也揚起眉梢，“居然連反擊都忘記了，稍微像點話吧大叔。”

高濑會企圖把黑鍋甩到【羊】身上的事情被他探查到了，他這次是來算賬的。

就在剛才，中原中也擊沉了高濑會的物資運輸船，這幾只是比較聰明的漏網之魚，跑了，可惜還是逃脫不了被抓的命運。

男子疼得龇牙咧嘴的，冷汗瘋狂往外冒，不知道究竟是太痛了還是太害怕了:“拜托了……我會辭職的，請你放過我……”

“放過？”少年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他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對方，冷冷道，“‘羊’的主義可是一旦遭到攻擊就要百倍報複回去，雖然并沒有發生什麽實質性的事件，但你也該清楚你們打的算盤有多惡劣。”

“企圖對‘羊’不利的人，我會全部殺光。”

……

收拾完高濑會，中原中也的心情更糟糕了，他現在和同伴關系尴尬，暫時不想回鐳缽街，于是去了電子游戲廳打發時間。

“唔，中原先生？”

一跨入門檻就聽到有人叫自己，中原中也轉頭望去，視線在捕捉到一個金發小少女的同時腳步也僵住了。

這個小鬼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