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短暫的交集

“……那是我的奮鬥目标，現在我還只是個不入流的小角色而已，連自稱陰陽師的資格都沒有。”

彌衣沒有講真話。

“嗯？”五條悟眉梢微挑，“那換條路子走怎麽樣，咒術師這邊可是緊缺人手的，加入之後待遇一律從優哦。”

他的語氣半是認真半是調侃，彌衣沒有心思去分辯裏面的成分，畢竟以她的立場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為咒術師服務的：“抱歉，我暫時沒有那方面的打算。”

“诶诶——好可惜。”

按照約定好的那樣，五條悟負責調查雇主，彌衣則去制定之後的計劃。

嘴上說是自己負責，實際上卻把工作全都丢給了京都校的輔助監督，讓他們搭上政府的線以便更快地查出結果。

輔助監督像是已經習慣了被壓榨的日子，收到申請後立刻和政府相關部門聯絡上了，調取各個街口的監控錄像進行排查，再和內存卡裏的畫面進行比對，連夜把名單和大概資料傳回給了五條悟。

“這不就來了嗎？”五條悟低頭看向郵件內容，摸了摸下巴，道，“永山貴，五島龍一，影山蓮人……”

彌衣打斷他：“影山什麽？”

“蓮人，認識？”

“某位衆議院議員的後援會會長，我無意間看見過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五條悟一拳捶中掌心，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個普通人類去【黑暗當鋪】能做什麽交易……彌衣細細揣摩着其中緣由，這時旁邊的少年插了一句：“說起來，衆議院選舉投票好像馬上就要開始了。”

後援會會長……議員……衆議院選舉投票……流氓的報複……冥冥之中，細碎的線索被一條看不見的線串了起來。

彌衣果斷抓住這條線，轉身坐直，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着，速度快得連按鍵位置都沒辦法捕捉到，五條悟好奇地湊了過來，發現電腦顯示屏上的畫面也在接連更替，他眼力好，大概能知道對方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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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查影山蓮人的信用卡交易記錄。

黑客的手段？果然是“一些見不得光的現代技術”。五條悟回憶起了昨天少女講的話。

得到想要的信息，彌衣停了下來，隐藏在兜帽之下的眸光微動：“我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五條悟和她想到了一塊兒：“用詛咒商品來幫自己站隊的議員候選獲得勝利，這種手法還挺符合政治家的作風呢。”

除了前段時間的一大筆轉賬金額之外，前天又是一筆巨額支出，如果他們推測得沒錯的話前者是用來支付詛咒商品，後者則是用來雇傭流氓的。

這種情況多半是【黑暗當鋪】的老板不講道義販賣劣質商品，讓議員候選在選舉前栽了個跟鬥，人家才派人來教訓他。

有了調查方向辦事就輕松多了，彌衣就着交易記錄順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那幫流氓的據點。

“也不知道人還在不在那裏，嘛，先去看看吧。”

五條悟剛要發動術式就被彌衣抓住了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哈？”前者露出難以理解的表情，“一個非戰鬥人員去那種地方幹什麽，乖乖等我把人帶回來不就好了？”

“不行。”兩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彌衣只能仰起頭來看他，暴露在空氣中面容滿是堅持，“我必須親眼看見他被救出來。”

說到底她和這少年只是偶然聚在了一起，以利益為出發點決定的合作，彼此之間的信任并不深，【黑暗當鋪】關系到她能否找到式神，萬一少年救出老板後直接把人給帶走了她上哪兒哭去。

“……”

從彌衣的眼神中意識到這人絕對不可能後退半步，五條悟到底還是妥協了，畢竟這次要交手的家夥只是一群雜魚而已，眨眼就能搞定，想出岔子都難：“到了地方後可要好好跟着，不能離開我的可見範圍。”

彌衣鄭重點頭。

然後下一秒她的腳就失去了沾地的權利：“咦……咦？”

由于身高差距過大，她現在就像個保溫瓶似的被五條悟拎在手裏。

“我們不是要去坐車嗎？！”

“這麽近坐什麽車啊。”

輕飄飄地說完這句話，五條悟就拎着彌衣從窗戶外跳了出去，有路不走非走屋頂，彌衣還是頭一次受到這麽粗魯的待遇，在淩亂的逆風中都懵逼了，對方放她下來後她緩了幾秒才站穩。

這裏是座廢棄倉庫，門口還擺放着好多髒兮兮的鐵皮桶。

“喂，你們兩個來這裏幹什麽！”看門的人本來還在打撲克，發現有人來後立刻轉頭質問。

“神色這麽緊張，看來人還沒來得及送走。”五條悟對這一點滿意極了，“好了好了，接下來的工作可以換人了。”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接着問：“你是影山先生那邊的……”

“影山蓮人？很遺憾，并不是。”

這個流氓團夥規模是小了點，但常年在道上混識別話中深意還是很擅長的，他們明白了當下的狀況，丢掉撲克，轉而撿起地上的鐵管。

“小子，勸你一句，這人你還是別碰的好，這可不是普通的綁架買賣。”

五條悟有點不耐煩了，大大咧咧地回了一句：“這是我的臺詞才對吧大叔，政治界的渾水還是少蹚點比較好，你們到底攔不攔我，不攔我可要進去了啊。”

彌衣突然感到後腦勺一重，整個腦袋連帶着上半身都被壓了下去。

——一根鐵管剛好從她的頭頂掃過，打中了五條悟。

但和上次一樣，鐵管在距離後者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怎麽都靠近不了。

鐵管一左一右打過來，面臨的都是同樣的結局。

“怎、怎麽搞的？！”

五條悟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他伸出右手，手掌稍稍張開，食指擡起，兩個體格健壯的男人立馬浮到空中撞到了一起，那悶響聲光是聽着都肉疼。

等落下來時，他們已經因為撞到腦袋雙雙暈了過去。

作為高專最強，五條悟完全沒有自己在欺負弱小的自覺，松開壓着彌衣腦袋的手後直接進了倉庫。

倉庫中只有一面牆上開了個小窗，作通風用，從那裏射出了一道光線，剛好照在被五花大綁的男人身上。

看這浴衣，就是老板本人沒錯了。

彌衣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扔過去，見沒有觸發機關才上前，伸出手指探老板的鼻息：“還好，只是暈過去了。”

“既然找到了就先把人帶回去。”五條悟雙手插着兜，轉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裏守衛很少，應該是去接應影山蓮人那邊的人了，再待下去事情會變得沒完沒了。”

彌衣同意他的說法。

于是她再次體驗了一把檐上飛車，唯一讓她欣慰的是這次有人陪她了。

……

老板最後是被一瓶水給潑醒的，他嘗試着睜開眼睛，等頭腦恢複運轉後慌得不行，張口就是：“我交！我一定把貨交給你們！”

五條悟：“這麽精神，看來是可以問話了。”

彌衣手裏還拿着礦泉水瓶：“失禮了，不用這個你醒不過來。”

老板左看看右看看，認清楚這兒是被砸毀後的【黑暗當鋪】後稍稍冷靜了點：“你們……不是影山那邊的人？”

彌衣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跟五條悟說道：“先生，能麻煩你先出去一下嗎，我有話要單獨跟他說。”

“也行。”剛好他的情報也需要一對一打探，等對方完事後再來質問也不遲。他幹脆地揮了揮手，道：“好了叫我。”

等少年離開【黑暗當鋪】，彌衣才蹲下身來，近距離地面對老板。

老板暗自松了口氣。

呼……原來只是兩個來問情報的，估摸着就是他們把他救出來的吧，想來周圍也沒有人埋伏——知道處境就好辦多了，等這小鬼再靠近點他就用詛咒香煙控制住她，然後從後門開溜……

咔，手槍的保險栓被打開了。

老板：“……”

老板：“？！”她有槍？！！

“對不起。”彌衣用堅硬冰冷的槍口壓住了他的額頭，“你是【黑暗當鋪】的老板，狡猾詭詐，我不得不防着，如果可以的話請把我想知道的都如實告訴我，可以嗎？”

好溫柔的請求，好恐怖的武器。

老板咽了口唾沫，把剛剛的逃跑想法全都抛到了腦後：“可、可以的，可以的……”

“關于一年前花開院分家謀害嫡長女的事，你知道多少？”

“啊？那個不是流言嗎？”

他連傳聞是真是假都不确定，想來應該也對分家使用的封印器具一無所知了。

“下一個問題，獄門疆在哪兒？”

“獄門疆？”老板轉了下眼珠子，為了不被開瓢拼命挖掘着腦海中的情報。

……救命啊這個他真的不知道啊！！！

看着老板滿頭的冷汗，彌衣明了，也不強求，把心底的失落都掩藏了起來：“那我換個問法，要怎麽才能解開獄門疆的封印。”

“這個我知道！我真知道！”他忙回答，“【天逆鉾】和【黑繩】，它倆一個能強制解除所有術式一個能混亂術式效果互相抵消，都能當做獄門疆的鑰匙，可是具體怎麽開我就不清楚了——這麽說可能你不相信，但這确實是我的認知極限了！”

彌衣默然，将槍口往前又抵了抵。

“我我我我之前聽說獄門疆已經被人從日本運到海外了，我本來想買下來賺差價的，結果死活聯系不上運送者就罷手了！！”

彌衣眸光一閃——居然已經不在這個國家了嗎？

“感謝你的情報。”彌衣收回槍，內心憂喜參半，“我問完了。”

她這手一收，整個人又籠罩在了鬥篷裏，然後順着樓梯離開室內，在門口找到了正在喝罐裝飲料等她出來的五條悟。

“問完了？”

“嗯，你進去找他吧。”

仰頭喝了口甜爽的飲料，銀發少年随手将易拉罐丢進了垃圾桶，長腿一邁，從彌衣身邊走了過去。

兩人擦肩而過，結束了這短暫的交集。